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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口蔡利德并没有停滞不前,他和刘嘉惠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次年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悄悄在东安路、青花溪和芳邻西路三个地方买下了四套房子,给岳父和自己父亲各买了一辆夏利车,自己除买了一辆皇冠车稍显高调外,其埋头做生意的作风依旧。

当年,经不住已臣服他的罗嬢嬢、樊二哥、向泽元等人的怂恿,年轻的蔡利德出面担任了由工商所出面牵头组织成立的西都青阳路个体劳动者协会会长一职,大大小小700多个“老板们”都十分相信他,连许多外地的个体户到西都青阳路来参观取经都很吃惊,想不到那么有名气的西都青阳路个协,会长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他为人处事好、低调,也十分乐意为大家服些务,不仅为协会出钱出力,更是大力扶持一些门道差、有困难的会员们,能帮到的他从无二话,所以他一直深受大家的拥戴,后来还被大家选为区政协委员。

蔡利德这个人也确实聪明,当他与广州陈氏兄弟合作几年生意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却跑到上海去找商机。

他带着刘嘉惠在南京路上遛达了好几天,果然就被他给抓住了一个商机。什么商机?他偶然见到一个小伙子从亨得利钟表行出来,上身穿了一件土黄色的毛衣,毛衣的用料与编织方法与普通毛衣很不一样,更为奇特的是毛衣的双肩上,手肘后竟然组合缝制了一种似皮非皮的几大块。

他眼睛一亮,紧跟着那个小伙子走啊走直走到黄浦江边,有一句无一句地追着询问他这件衣服哪里买的?多少钱一件?把跟在后边跑得气喘吁吁的刘嘉惠搞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拉上刘嘉惠坐出租车直奔上海某毛纺厂,结果到厂里后还让人家厂供销科的人大吃了一惊,为啥呢?这毛衣根本就不是厂里生产的!他所说的这件衣服只是科里一个女孩(也就是昨天那个小伙子的姐姐)利用厂里的设备织着玩的,织好后第一次让弟弟试穿一下看看上身效果,那男孩也不知道是姐姐专门给他织的,还以为是姐姐上班那个毛纺厂厂里生产的产品。这小伙子平时难得出门,那天恰巧是父母给了些钱让他各人去买块手表,读高中了得有时间观念是不是?不想就被蔡利德“慧眼”识中了,你说他的眼光有多毒!

精明的蔡三将错就错,找到那女孩并与厂里协商,一来二去给厂里谈好了,交了10000元定金,先帮他安排试生产200件,待发回西都试销后再定计划安排生产,价格就照厂里提出来的150元一件他一分不少。但前提条件是厂里不管以后销售情况如何,都不能发给西都另外的商家和个人,这一点必须在订货合同上注明他是西南片区唯一的代理商。

一周后,他和刘嘉惠带着200件被取名为“银兔”的特殊毛衣坐火车返回了西都,把这款新式毛衣挂在了两间店面最显眼的位置,标价280元/件。第一天,有人问没人买;第二天卖了六件;第三天卖了15件。

他当机立断,立马给上海那家毛纺厂打电话叫马上安排生产5000件,三天内他坐飞机过去办理相关手续。

就这样,他把银兔毛衣在西都,甚至在西南服装界挥画出一幅前所未有的神话,创造了用火车专箱发毛衣的奇迹,店里二十多名员工批发毛衣、卖毛衣来不及现场清点销售款,只能装在两个大麻袋里,害得他和嘉惠、妹妹利雅好些天晚上在家整理清钱到凌晨两三点钟!

不信你问问,90年代的西都小伙子们,哪一个没有一件银兔毛衣?甚而有小伙子去相亲,借都要借一件穿上才到女方家里去。

但你想到没有,你拥有一件“银兔”毛衣,就给蔡利德荷包里起码装了60元,这还只是他批发的基本纯利润,零售出去的那部分更高。所以,刚跨入00年代初期,蔡、刘夫妻二人就坐拥了几千万的家财,创造了一个致富神话。

当然,如果蔡利德像普通人一样怀抱“小富即安”的思想,在拥有几百万身家的情况下,游山玩水,眼睛只盯着的是南京路上的美景、美女,那他会拥有今天的财富吗?

到97年左右,服装生意波动大,跟风的人特别多,许多临街的住户都把临街的那面墙一敲,安上卷帘门,从青阳路、莲花池进些服装一挂,摇身一变就成了某某时装屋、女装世界、儿童天地……

而此时的西都服装业界也呈现了层次分流:一是以火车北站、莲花池为主的中低端批发市场;二是以青阳路、桂圆巷、九龙街、泰华为主的中端市场;三是以科乙巷、花市街为主的精品高端市常当然,春晖路没受什么影响,西都第一街的底蕴不是轻易能撼动得了的。

蔡利德这个时候已久经商海历练,说服装业在西都已趋饱和没有大的发展机会了,俗话说的“撵穿了”,干脆就带着一家人脱离了服装行业,在西都东门小田坎街西都工程机械厂大门边联合一些商家搞起了工程机械和配件生意,那时候的城市发展特快,城乡到处都是建筑工地,工程机械及配件生意可以说火爆了好些年头,自然又被他好好地赚了一笔。

而青阳路他那两家店面前文已经说到一间他花了一万五买的那间以42万一年租给了与他合作多年的上海那家毛纺厂,另一间他花三万二买下的则以38万一年租给了浙江温州的一个商人。

想想当年一家人东拼西凑,还让嘉惠舅妈铤而走险才凑够的一万五买下尹奶奶的那间房子,后来又花了三万二买下了青阳路与恒通巷交汇口的一间,总共花了不到五万块钱,10年后自己不做了,租出去一年光租金就收到了80万,及至到后来2003年的时候西都旧城改造,拆迁时分别拿到了两个铺面,三套一套三的房子,还领到了150万元的补偿款。

这就是命、这就是运气!财运来登了,简直门枋都顶不住!更不消说这两间店面给他们一家所带来的6、7千万巨额财富了。

04年春节,刘嘉惠专门开车到芳邻南路接林锦南的父母到她和蔡三在西都东郊小观堰的别墅去玩了一天。晚上锦南的父母打电话叫他开车去接,以免再麻烦嘉惠他们送。

林锦南开车到他们别墅是晚上8点钟左右,客人也不是太多,主要是蔡洪超、刘百川二人的老战友、老朋友、老邻居些。

锦南大概地看了看他们这套自建的别墅,占地约6亩左右,设计很科学、新潮,主体两层局部三层建筑面积估计在1000至1200平方米,游泳池、健身房、投影室、音乐舞蹈室等一应俱全,草坪、园林绿化也不错,屋内装饰大气漂亮,应该说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算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了。

后在回家的车上锦南听父母讲,说蔡三和刘二嬢为了建这套别墅,光买地就花了80多万,请人设计、修建、装修等又花了180多万,连空调和热水系统都是m国进口的,各种设施、家具、灯具、音响设备又花了30来万,差不多总共花费了300多万。

现在这套别墅已找好买家,准备320万转让出去,为什么呢?因为等到4月份他们一家人的签证下来后都要远赴加拿大。

原来,早在2001年、2002年,蔡利德就已经悄悄两次去过加拿大,在去年已经谈妥一家大型农场的收购,签了协议并支付了第一期相当于900万人民币的收购款,这些都是暗中在广州陈祥飞妻舅的牵线搭桥和帮助下办妥的,直到今日大局已定,方才有意识的与老朋友、老邻居们聚会作别,准备远赴大洋彼岸去当农场主。

从蔡利德这个从农村入城来的年轻创业者身上我们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当然,身处那个时代,时势造英雄,机遇对谁都有,关键是你在面对时代的变革中具不具备睿智的眼光,有没有勇于闯荡的气魄和勤勉做事的恒心!

从另一方面来说,父母的思想观念和对社会认识的水平也很重要,如果因循守旧,紧抱着传统的思想意识,凡事小心翼翼,坚持一些固有成见转不过弯来,不能给下一代更多正确的引导,处处把自己带有缺陷的的人生理念强加在子女身上,反而给儿女们形成压力和思想禁锢,又如何让子女们走出一片精彩天地呢?

这确实值得大家深思,从蔡三父亲蔡洪超以及刘百川身上体现出来的就不一样,他们从自身经历、工作中所接触到的丝丝前卫信息,敏锐地捕捉到了社会变革进程中“春”的气息,大胆地给予蔡三和刘嘉惠全方位的支持和鼓励,因而造就了一个农村娃向千万富翁的蜕变,这不是只靠运气说就能解释的问题。

说来也是,锦南的父亲曾大着胆子问过刘百川,你咋就敢和老蔡那么有远见的支持小的们做生意?刘百川也不隐晦:世谦啊,说实话我和洪超都是老爷子多年的老部下,他老人家的思维习惯和做事的套路我们太熟悉了,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

事实上,踏入改革新时代的中国确确实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我们的幸运,更是全中国人民的福祉!

人们坚信:在改革开放30年、40年、50年后会更加明显的凸显出来,相信后人们会永远铭记这一点!

相对来说,林锦南的父亲林世谦其思想观念就要保守得多。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其对党的无限忠诚丝毫不可怀疑,但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一心求稳的思想却始终转变不过来。

79年大儿子锦东因为一个姑姑在西都酿造厂工作,想走走后门找其批发一些酱油、豆腐乳之类的走街串巷或下乡去卖,也算是个小生意赚点差价挣点钱,让父亲出面给他的堂妹说说,父亲硬是不答应,还是后来母亲陪着锦东瞒着父亲悄悄去找了姑姑世华。

为此,父亲气得差点把儿子自行车上绑好的那些行头给砸了,还足足念叨了两三个月。而他工作的中科院西都分院一个叫李叔铁的同事联合他一个同学唐万芬辞去了物理所副所长的职务,下海经商创立了“天奥”制药公司,他听到消息后直摇头,认为这两个同学简直疯了!

可后来这个制药公司成了西都,甚至全国都有名气的“天奥集团公司”,所研制的心血管药品享誉中外。

1995年后风行电脑产品,他们科分院准备把紧邻一环路的房子底层打通统一开设电子设备门市时,他毫不犹豫地在征求意见表上投了否决票,可看看后来紧挨着他们科分院的三个电脑城生意多火爆!

再后来儿子林锦南毅然从政府部门辞职后,他大发雷霆,好几个月没和儿子说话,直到后来儿子又从西华省第一建筑工程公司再次辞职,自己搞工程,还准备自己开一家西都较早的钢结构厂,好不容易与时任安仁县农行信贷部主任的表叔万国华说好贷款60万时,他怒气冲冲将自己的小表弟堵在人家的办公室不准给儿子林锦南办理贷款,锦南情急之下争辩了几句,父亲竟以脱离父子关系为要挟,活生生断送了一个那么有发展前景的企业诞生。

当然,也不能说林锦南的父亲就不好,同中国千千万万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勤劳朴实,在家是孝子,侍孝父母,尤其是高寿的母亲,活到105岁才仙逝,他真算得上是西都南郊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在单位里是有口皆碑的好职工,几乎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对西部地区煤气地层构造、凤门山地质课题等的科研成果,多次荣获盛国家级的大奖。

不说别的,在那么艰苦的年代,凭自己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微薄工资,赡养自己多病年迈的父母,还能将四个儿子抚养成人就是无限功绩!在四个儿子心目中,虽然感觉父亲有时不近人情,对孩子们是近乎严苛的,但父亲的形象永远是最伟大的!

所以说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人生,汇聚到了一起,这个社会就因之丰富多彩了。

无独有偶,改革开放的到来,历史机遇的出现,造就了无数时代翘楚。

锦南的同学中就冷不丁出了个人物——刘浪。

他的发家史也与西都青阳路分不开,这小子在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太好,家中弟兄姊妹也多,也许因为其父亲是当地远近闻名的木匠,手艺好,走村串户修房子打家具能挣到一些钱,所以在那个年代家中大大小小六个娃娃几乎就没穿过烂衣服,在同龄孩子们中一直都是受羡慕的那一类。

刘浪和江锋、林锦南他们是同班同学,又都在一个生产队,彼此的关系也还不错。可人家老汉儿脑壳打得滑能挣钱,几个儿子和女儿都洋盘,刘浪小小年纪就敢在学校悄悄抽烟、喝酒,调皮捣蛋也是常事,可以说是属于童老师、郑校长都不太待见的学生。

有一次暑假过后刚开学,学校生活老师晚上查完寝,寝室里的同学们大都熄灯睡觉了,他竟然拿着一个洗脚盆溜出了宿舍,把操场边盛开的栀子花摘回了大半盆,躲在被窝里用铺盖线串了几大串,第二天一早悄悄放进他喜欢的女同学邓艾霞的书包和课桌里,还歪歪扭扭写了个裴小庆的名字在纸条上,上早自习的时候邓艾霞从自己书包里、课桌下翻出了好几串栀子花,引得全班男男女女几十个同学的一阵哄笑和怪话连篇,把邓艾霞气得放声大哭。

这事儿闹到学校后郑校长和童老师当然要追查,首当其冲要追查裴小庆,结果有五个同学出面给裴小庆作证,说昨晚他有些感冒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而物理老师谢成华却说昨晚他出门倒洗脚水的时候,好像见到刘浪拿着一个瓷盆往操场走,偏偏操场边的栀子花全被人给“收割”了,刘浪被叫到办公室,经不住童老师严厉的审问,只得一五一十承认了。

结果,写了30份检讨书,还挨了个校纪处分。

其实刘浪也喜欢踢足球,平时和锦南、李昆、何小坤他们还处得不错。李昆、林锦南的烟瘾,可以说有一半是刘浪的功劳,他包里总有钱,竟然买得起春城烟,还买过大重九。锦南读初中时第一次抽烟,就是和刘浪、李昆三个人一人一口打伙抽的一支飞雁烟,烟当然是刘浪提供的。

刘浪调皮是调皮了点,但他聪明、义气重,甚至撮土拈香要拉郭卫东结拜兄弟,郭老二不欣赏他,叫他滚远点,去找你的搭档裴三娃儿去!

85年6月刘浪的高考成绩只有235分,上大学当然没份了。

在家里闲耍了两个多月后,经刘嘉惠刘二嬢的介绍去了青阳路一家卖鞋的商店当营业员,40元的基本工资,卖一双提成2元或3元,高档鞋可以多提。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他还干得蛮起劲,第一个月就拿了82元的工资,国庆节还没过完,他就不安分了,稀里糊涂就给老板出了个大洋相。

当天中午,一个50多岁的男子来买鞋,他热情介绍,帮着跑上跑下拿鞋试穿,态度没的说。

那中年男子试好一双380元的高档皮鞋后去付钱,让他将鞋装盒、填三包单,男子提鞋出门,他还笑脸相送,心里也挺高兴,卖这种高档鞋他可以一次性提成8元。

当年上100元的鞋子并不多,上200元的就算高档货了,老板陈志民也高兴,还好好夸奖了他几句。

结果,下午还没下班,站在柜台里清理账单的陈志民接了一个电话,电话还没接完脸色就垮下来了,刘浪一看老板直愣愣地瞪着他,对着话筒连声对不起、对不起的说个不停,他心头就有些发毛,但又不知出了啥情况,待陈志民接完电话,在一张纸上记下了什么,就听他一声暴喝:

“刘浪!你妈的你还想不想干了?不看在小蔡和小刘的面子上,老子立马叫你给老子滚1

毕竟那时候刘浪已经18岁了,还是有小伙子的脾气:

“老板,你别老是拿蔡三叔和刘二嬢威胁我!你骂我可以,但起码你要告诉我错在哪里?为啥子骂我三?”

“哼!你还顶嘴嗦!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啥子骂你1

“那你告诉我嘛。”

“好,我问你,今天中午那双380的鳄鱼是不是你卖出去的?”

“是,是我卖出去的。咋啦?”

“咋啦?你给老子好好想想你咋个给人家装的!两只右脚的不说,还他妈一只40码,一只41码1

“不可能哟!那…那我去看看…”

刘浪飞奔着到鞋架一看,中午那男子试穿的那只左脚鞋还在,鞋底码子赫然是41码。他心里边有点慌了,转身就往楼上跑,抽出库房中货架上他放回去的那鞋盒一打开,40码,左脚!他妈的,老子今天撞鬼了,上了一个多月班,自己从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啊!

他泄气了,店里一般的皮鞋就四五十元一双,好一点的八九十元一双,可今天人家买的是380元一双的鳄鱼啊!顾不得同事小严的安慰,他焉塌塌的提着鞋盒下楼走到柜台前:

“陈…陈老板,是我错了。这…这下啷个办嘛?”

“啷个办?凉拌!你娃儿安心把我的生意戳脱是不是?”

“我都承认错误了,也不是我故意的,问题总得解决三。”

“拿去,这是人家的地址,你知道咋办了嘛?好在这人说话还挺和气,按照三包卡上我们的电话打过来,要是他直接拨打投诉电话,老子这个月就算白干了,你还要个铲铲的工资1

“好,我晓得咋办了。老板,把你的自行车钥匙借给我用一下嘛。”

“你拿车钥匙干啥子?”

“未必我走着去啊?东安路那么远。”

“拿去!爱惜点儿哈,我才买的新永久。你送过去之后自己骑回家,明天早上给我骑回来。注意,到人家那儿的时候态度好点儿晓得不?”

“晓得、晓得1

刘浪赶紧把那两只40码和41码的“鸳鸯鞋”装进盒中,小心的捆在自行车衣架上,飞叉叉地骑着直奔西都城西的东安路某机关宿舍区,去给那个有钱的中年男子谢叔叔重配“鸳鸯。”

刘浪这小子对城西东安路这个片区的地形并不熟,七拐八拐的问了好些人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那个机关宿舍,停好自行车后踌躇好一阵才大着胆子敲开了谢叔叔家的屋门,对着开门的谢叔叔就是弯腰一个90°大鞠躬:

“谢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大意了,都怪我。”

“没啥子,小伙子快进来坐,真不好意思还害得你亲自跑一趟。”

“谢叔叔,您太客气了,该道歉的是我,我把中午你试穿过的两只鞋都带过来了。”

“小伙子,不急、不急,没吃饭吧?过来将就吃点。”屋里一位正在饭桌前摆碗筷的中年妇女插话道。

“不不不!那怎么行呢。等谢叔叔把鞋换好后我各人回家去吃。”

“小伙子,没得关系。你也是打工的,既然碰上了就随便吃点,家常便饭嘛。”

他们家看来就只中年男子夫妻二人。经不住他们的一再热情相邀,刘浪有些不自在的坐到了饭桌前,端起那细瓷只有茶碗般大小精致的小饭碗,小心翼翼地只吃了一碗米饭,胡乱夹了些菜就推说自己吃好了放下了碗筷。

他还是懂得起,凭自己在家里一斤多挂面煮来都吃得完的饭量,就凭这么个小瓷碗,再吃十几二十碗都吃得下,估计谢叔叔夫妻二人电饭锅里做的饭还不够他吃个半饱呢!但面子得顾,装都要装一下三!

耐着性子等谢叔叔吃完饭,他帮着谢叔叔又重新试好鞋子,换好后又仔细给谢叔叔讲了好些好皮鞋怎么打油、保养的小常识,这些都是他上班一个多月刚刚学会的,现炒现卖,也算对谢叔叔的一份歉意回报,获得了夫妻二人的一致好评。

当他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时,已快晚上十点了。他对今天的事多少有点耿耿于怀,诗人都有自尊心,虽然错在自己现在也算圆满解决了,可老板陈志民凶巴巴的骂他,他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说巧不巧,元旦节的时候,他请假陪从深圳回来的表姐唐艳一家去逛“工部草堂”公园,在公园小溪草坪冬日阳光下,他一眼见到了谢叔叔陪着一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小伙子在那儿喝茶,急忙走过去,摸出今天特意买的一包阿诗玛抽出一支递到谢叔叔面前:

“谢叔叔您好!您们在这儿喝茶啊?”

“哦,小刘嗦,你们也来逛公园啊?今天没去上班吗?”

“谢叔叔,抽支烟,我今天请了假,陪表姐、表姐夫他们一家到工部草堂公园转一转,过两天他们就要回深圳了。”

老谢接了刘浪一支烟,见他又将烟递到外国朋友面前,就介绍到:“小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在意大利的同事,保罗。”

那外国人摆了摆手对刘浪说了句:“会,no!”

啥子乱七八糟的哟?会,又摆手,也不接烟,这个老外还真让人搞不懂。刘浪也难得理他,就自顾自和和谢叔叔摆了几句:

“谢叔叔,上次还真不好意思哈。”

“过都过去了,没得事,你们老板没有怪你嘛?”

“老板骂两句也正常,管他的,谢叔叔您那双鞋子穿起还舒服嘛?”

“还可以吧。一般这种鞋子我也就穿几次,还是旅游鞋穿起来轻便随意一些。”

刘浪的心中咯噔一下:我的妈!380元一双的高档货就穿几次?啥叫还可以吧?这谢叔叔到底啥子人哟?!

“小刘,你们店这段时间女鞋有没有进新货,款式好一点的那种?”

刘浪一下惊醒过来:“哦,谢叔叔,有有有,我们老板刚进回一批达芙妮,昨天我才摆上架,好多人都说这鞋子不错,就是价格有点贵。”

“达芙妮?嗯,有这个牌子,那、哪天我带你吴嬢嬢过来选一双。”

“要得,要得。到时候我去给老板说说,一定要给您们多打点折。”

“那谢谢了哈。”

“那谢叔叔您们慢慢喝,我先陪他们去转一转。”

“行,你先忙。”

果不其然,周六的时候谢叔叔就带着他爱人来他们店里选了一双“达芙妮”女鞋,刘浪当然是跑前跑后,还“估到”老板陈志民给打了个九折,而谢叔叔在付钱的时候只微微一笑连句话都没说。

收拾好后刘浪送他们出店的时候,见二人大包小包东西有点多,就主动帮忙去提,老谢说了声谢谢,那辛苦你一下帮我把这些东西提到百年巷停车常三人一路往停车场走,老谢就问他:

“小刘,你在这儿你们老板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谢叔叔,我工资低得很,40元的基本工资,卖一双可以提个2元3元,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可以拿个7、80元。”

“那你就没想过自己做个啥子?现在政策也放开了,你看白老板、蔡老板他们生意多好。”

老谢说的白老板是金杉西服的老板,而蔡老板当然就是蔡利德、刘嘉惠他们了。

“我能做个啥子?要本钱没本钱,要关系没关系。”

“你这个说法我不赞同,小白、小蔡他们刚开始做的时候有多少本钱?有啥关系?一个人到世上来走一遭,短短几十年时间,不去闯一闯有啥意思?现在你们正赶上大好时代,你就没点想法啊?”

“想倒想,可我自己都不知道做啥子。”

“没得事,这样嘛,等一会儿我留个家里的电话给你,有机会的话我们叔侄俩哪天好好摆一摆。不过这段时间不行,我和你吴嬢要去看儿子,春节过后才回西都来。”

刘浪把夫妻二人送到到百年巷停车场,看着他们开着一辆伏尔加向人民东路开去,临上车前老谢就在他手背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73xxx18。

春节快到了,刘浪在店里忙得脚后跟不沾地,生意简直太好了。

可到了放假的时候,老板陈志民承诺的100元奖金找借口不兑现,刘浪当然生气,过了春节之后再也不去店里上班了。本想跟着郭卫东学做废品收购生意,可郭卫东又不带他。他试着给老谢打了好几次电话又一直没人接。在家里磨皮擦痒的直到3月5号,他再次拨打谢叔叔的电话,通了,看来谢叔叔他们终于回来了。

第二天,他拎了两块家里春节没吃完的腊肉,10来个母亲做的蒿蒿馍馍,又从地里扯了些新鲜蔬菜,骑着自行车就到了谢叔叔家。

谢叔叔和吴嬢可高兴了,收下了他的东西,拿出从意大利带回的一些食品招待他。吴嬢泡茶的时候他就抢着动手,张罗着准备午饭他又跑前跑后帮忙,害得老谢喊了他好几次:

“小刘,你别管,让她各人去弄1

刘浪没办法,只得端根小板凳陪老谢在门前小花园喝茶,他把自己春节前后自己遇到的情况老老实实说了,还骂了老板陈志民一顿。

老谢笑了笑:“你娃就不是个安心打工的料!我就说嘛,找我肯定有事。”

“不是,不是,谢叔叔,就是没得事我也喜欢和您摆龙门阵嘛。”

“摆个铲铲!未必你娃儿还懂得起外贸嗦?”说了这句话老谢自觉失口,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谢叔叔,您觉得我可以做啥子呢?我可是诚心过来向您请教的,这些天我老汉儿把我脑袋都骂大了。”

“你娃儿呢倒还机灵、懂事。想不想卖衣服嘛?”

“卖衣服?我说过我没本钱,再说铺子也不好租。”

“铺子你吴嬢倒是有一个,老房子、临街,就是有点乱,租金都好办,反正你吴嬢也不差这几个钱。这样,你今天回家去找你妈老汉儿好好说说看能凑到多少本钱?租金我给你吴嬢说先不收你的,等你赚了钱再说。别的生意不好说,我看你可以先卖卖毛衣,上海厂家那边我打电话问问,赊应该赊得到一批,但得找个担保人。”

“担保人?哪个愿意给我担保哟?”

“你不是认识那个刘嘉惠嘛,如果她答应出面应该没问题。”

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可刘浪回家与父母说了老半天,都认为他娃是异想天开,在他死缠烂打一整天后,父亲也只答应给他出500块钱本钱,还是母亲好说歹说估到大哥大嫂又拿了1000元给他,他当时身上全部家当就1562.5元,整得他都不好意思给谢叔、吴嬢说。

屋漏偏遇连绵雨,刘嘉惠听了陈志民的“告状”,加之刘浪在路家湾老家那片名声确实不怎么样,自然婉言谢绝了替他担保的那个请求。

刘浪在家里闷了两三天,实在不晓得自己该咋个办,反正也睡不着,早早起床跑到锦南二哥锦西的腌腊作坊帮二哥装车发货,锦西见他一肚子心事的样子,就和他闲聊一阵,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劝他说天无绝人之路,既然那姓谢的想帮你,你就没必要藏着掖着,还不如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人家,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刘浪想想也是,有机会不去试,自己坐在这西江边气死都没人说你是英雄!

他一狠心,花了60元买了一瓶泸州老窖提着又来到了谢叔叔家,吃着吴嬢做的烧排骨端起酒杯与老谢对干,把自己彻底灌醉了,牢骚也发了,酒后真言也吐了,就在谢叔叔家客厅沙发上睡了一下午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过十点钟才醒,把二老笑得洗刷了他好几年,直到他后来成为西都雨迪浪尔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后请谢叔叔、吴嬢喝酒,二老还笑他:你娃儿那猫猫酒量还敢开口提喝酒?!

第二天上午九点过他是被吴嬢从沙发上拉起来的:“马上都二十岁的人了,这点屁大的事都扛不住?走,洗把脸嬢带你去看铺子。”

那铺子口岸真好,在市中心花市街三岔路口,原是吴嬢的老房子,前年租给一个外地人开面馆,去年关门走人了。

而此时附近的商家已有好些开始卖服装了,童装、女装、时装都有,尤其是女装较多,顺街一溜起码有十多家。

吴嬢在铺子里悄悄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刘浪:“小刘,你是一个懂事的娃娃,吴嬢支持你,没人担保不用怕,你谢叔一个电话的事。这是3000块钱,你拿着把铺子收拾一下,多看看别个的样子,口岸那么好,你就好好用心做,嬢相信你1

刘浪高兴得跳起来,抱着吴嬢就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吴嬢,您太好了,简直比我亲妈还亲1

“别!别!亲妈就算了,别给我丢脸就行1

“那是必须的!放心,看我的1

20天后,老谢不仅协助他办好了相关个体证照,还真从上海那边给他发回了一批毛衣,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和市面上比较俏的货。他又在谢叔叔的指点下从莲花池批发市场精心挑选了一些女装,挂在铺子里一个人单干起来。

还别说,生意就是好,十天过后他就开始忙不过来了,干脆叫上妹妹刘茜到铺子上帮忙,大方地答应给妹妹100元一个月的工资,他妈妈还翻着白眼说了他一顿:生意真是那么好做的?骗别人别骗你妹妹哈!还100元的工资?反正吹牛又不上税!

刘浪没有神助,但有人帮!加上他爱动脑子,年轻勤快,一个月后他和妹妹一盘账:嘿!除去所有开支、费用,赚了1300多!把他高兴得不得了,拿了500元飞叉叉地跑到谢家给吴嬢送去,吴嬢不收,叫他先拿到,好好做下去,等年终再说,还亲到店里指点了两三回。

到三个月后他和妹妹两个人又搞不赢了,吴嬢和谢叔叫他再去六方桥劳务市场请人,生意过程中自己要多琢磨。把第一批赊的货款交给谢叔电汇给上海厂家后,厂家又给他发回了第二批货,他也从六方桥劳务市场请回了一个阳德连山的17岁姑娘何菲进店当营业员。

到过春节的时候,他一算总账共赚了16000元,还了4500元后,吴嬢收了3000元的租金。高兴之余,他请谢叔和吴嬢加上妹妹刘茜和何菲,去了西都当时最为著名的“皇城老爹”火锅店美美的吃了一顿。

第二年开春他的生意更好,尤其是谢叔帮他发回的那种女士蝙蝠衫卖得简直要疯了,每天都至少有一二十件出店。

五·一节过后,为取货送货方便,他花了5000多买了一辆摩托车,穿街走巷别提有多爽了,心想要是再搭个美女在后边抱着他的腰的话就更拉风了!

这不,他还没高兴几天呢,店里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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