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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5月,林锦南和江锋几乎都没受到xc的影响,毕业后顺利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去年六月,刘万平从西南政法学院毕业后如愿分回了西都,6月6日到西都市南城区团委报到,至今已在南城区区级机关工作快一年了,有点春风得意。
今年,江锋从泸州警察学院毕业后顺利分回了西都市公安交警支队一大队,正式成为一名小交警;而林锦南也在其父一位女同学、时任南城区区委一位副书记的暗中帮助下,于5月9日到南城区区委宣传部办理了报到手续,如愿与刘万平走到了一起,也有了从学校出来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郭卫东两个收购站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当然,此时他和双溪县两江派出所吴立伟、唐小川两个小警察的“歪生意”刚刚收手,只是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罢了。
说巧不巧,林锦南上班第一天就在路口碰见卫东的妹妹郭晓秋,一听她说小梅姐怀孕了,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但刚踏入新的工作岗位,他也没心思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其实,锦南倒是很清楚刘万平的心思,老大肯定乐意他妹妹这样早点安定下来,总是纠缠在几个亲如兄弟的伙伴中,终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或许,在去年暑假那场聚会以后,他在卫东和锦南这两个好兄弟之间,潜意识里更倾向郭卫东一些。
林锦南当然能揣摩出老大的打算,他没法明说,都是兄弟,说什么?怎么说?
只是看着刘梅与东哥在一起,自己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失落的感觉。毕竟二十多岁了,他又何尝不明白刘梅对他的那份情意!即使刘梅在她哥哥有意识公开支持她与郭卫东正式明确恋爱关系的情况下,几个人在一起时锦南也能从刘梅的双眼中读出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为此,他唯有压制无奈,把宽容和“大度”展现在兄弟们的面前,以积极的心态投入到新的工作环境中去。
对刘梅来说,她也有一些无奈,却无法抗争。
抗拒谁?争什么?她生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不愿伤害任何人。高考时她差20多分上录取线,本想复读一年也争取考上西华财经学院,其目的只有一个:与自己倾心的锦南哥在一起。
但是母亲李红、大哥二哥似乎都不支持她的想法,父亲忙于改制对她的想法其态度也不明朗,母亲还早早和卫东父亲郭大志说好让她去供销社商场上班。
没办法,她放弃了。
可去年,生活给她和林锦南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南哥糊里糊涂随意的一句话,不经意间把自己推到了郭卫东身边,让自己心有不甘,相信南哥同样欲哭无泪!不然,他怎会独自去江边烧了自己送他的那条围巾?流着泪埋葬灰烬?
她相信南哥当天那句玩笑话绝对是言不由衷的!她坚信他心中对她同样有爱,他在西江边把他们爱的见证化为灰烬、埋在江边砂石堆中,是对生活中错过的、失去的那些无奈!
没有承诺,却深埋了爱的执着!
南哥,有本事你别流泪三!
话还得从88年7月初说起。当时,在西南政法学院读书的刘万平已经毕业分到了西都南城区团委上班,在他的提议下,西华财经学院的林锦南,泸州警察学院的江锋,加上郭卫东,甚至在西安sx财经学院毕业待分配的高翔,都照例回到了西都家里过暑假,大家约好7月12日中午到老地方“临江饭店”聚会。
当天林锦南和刘万平去得最早,到“临江饭店”时还不到11点,老板罗明军本与几人相熟,安排好包间让服务员沏茶、拿烟,万平就和锦南坐在外间的长沙发上坐着闲聊。
十多分钟后,郭卫东是拎着酒进来的,4瓶泸州老窖,锦南还开了句玩笑:
东哥,你娃准备把哥几个灌趴下嗦?
“嘿嘿,哥哥提供几瓶好点儿的酒还是没得问题的。”
也是林锦南心血来潮,突然就冒了一句:
“老大,就我们几个光棍嗦,咋没叫小梅和秋秋呢?”
“就是、就是,刚才我小妹还想跟着我过来呢。”郭卫东也补了一句。
“你们又没提前说,我想我们几个喝酒,他们来干啥子嘛,所以我就没叫小梅。东娃儿,你咋个来的?”
“老大,我骑摩托车过来的。”
“哦,那你跑一趟,去把小梅和晓秋都接过来。”
“要得,那你们先点菜。”
郭卫东下楼骑着摩托车去接刘梅和郭晓秋去了。不久,高翔和江锋先后进了饭店,四个人就在沙发上抽烟、喝茶摆些各自学校的事、毕业分配的事。
高翔说他已与渝州中国物资储运公司渝州分公司有过联系,因他姐在渝州工作,他已经想好一定要分到渝州去。而在几人中刘万平的工作是最早落实的,江锋也说通过父亲的一个战友他明年肯定分回西都交警部门。只有林锦南,在与刘万平多次交流后,他也想分到南城区区级机关工作,而且他知道自己父亲已找了两次南城区区委副书记杨华君,只是事情没落实前他不敢乱表态,因此只说到时候服从分配云云。
正说话间,郭卫东和刘梅并肩上楼来,他妹妹郭晓秋跟在二人后面。猛一抬头,林锦南见并肩站在面前的东哥雪白的衬衣扎在休闲牛仔裤里,脚上是一双阿迪达斯运动鞋,刘梅也是白衬衣扎在牛仔裤里,脚上也是一双耐克运动鞋。帅气的郭卫东那时身高1.78米,而刘梅1.68米,腿很长、很美。也不晓得锦南的脑袋当时是短路了还是怎么回事,冷不丁随口就来了那么一句:
“东哥,你和小梅真是天生的一对1
“嘿,硬是哈!衣服都搭配的一模一样,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哦!东哥,老实交代,你娃是不是在追小梅?”快嘴的江锋也像凑热闹似的紧跟了一句。
刘梅本有些红润的脸一下变得雪白。瞬间,林锦南一下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本意是平日里几兄弟开玩笑、调侃搞惯了,难得聚一次,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他何尝不知道刘梅对他的情意,而且母亲也在他耳边说过多次了,虽然刘梅没考上大学,但找对象还得找刘梅这样的,对你好,又懂事人又漂亮。还没等他清醒过来,郭卫东一句话彻底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真的哈!那我当着哥几个郑重宣布:从现在起,我正式追求梅梅。我会爱她一辈子,让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兄弟些哪个都别跟我争,谁争我跟谁翻脸1
“哈哈!小梅姐,你成我嫂子了!我、我举双手赞成。万平哥,你以后就是我哥的舅子啦!好、好、好,亲上加亲就更亲了哈1郭晓秋根本没注意到林锦南和刘梅二人的神情急转而下,在一边疯扯扯的连说带跳。
事情来得太突然,在场的不止刘梅和林锦南楞了,高翔也楞了,刘万平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言半句来。
刘梅转身想走,却被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欢的晓秋抱住往她哥郭卫东身边推,林锦南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气都透不过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好久才被服务员叫大家入座的声音打断,他至今都不知道那顿饭是怎么吃的!
说实话,林锦南当时真想给自己一耳光,连郭晓秋两次挪过来要挨着他坐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江锋倒像没事的样子只劝喝酒,锦南整个中午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只记住了饭桌上的唯一一句话,是刘梅说的。
当时郭卫东不停地给刘梅碗里、盘子里夹菜,卫东夹了两块咸烧白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
“梅梅,来,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咸烧白。”
“不想吃!啥子厨师嘛?太酸了1
这句话,让林锦南此后几十年都没能忘怀!
几天后,郭卫东和母亲洪元英到刘梅家上门了。两家本就十分熟悉,坐在刘梅家新装修的客厅里,洪元英与李红足足聊了两个小时,看着郭卫东给她和刘梅买的衣服,给刘梅父亲、给万平哥俩的三大包礼物,听着郭卫东一口一个李嬢、李嬢。李红笑了,认可了郭卫东和女儿刘梅的正式交往,并主动提出让梅梅辞去供销社商场的工作,协助卫东两个收购站和加工厂的生意管理。
刘梅那几天很消沉,总想找机会与林锦南单独说说话。可林锦南更茫然,在刘万平单独与他喝茶摆谈,并公开表示他们全家都支持梅梅与郭卫东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后,他谁也不告诉,约上同学孟立繁、师勇,三个人坐火车去了西安,逃避什么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没法面对刘梅,更没办法面对郭卫东!不是一个“蠢”字可以说尽的!他心绪很乱,从华山下来后,莫名其妙的拒绝了师勇叫他去宝鸡法华寺的建议,固执地返回了西都。
呆在家中他不愿出门,孟立繁过来约他去南州温泉他也不去。父母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他根本没脸面给母亲说刘梅的事,弟弟锦北说刘梅姐来找过你,但没进门。
而且弟弟说他还看见有两次刘梅姐坐着东哥的摩托车进了后院,林锦南知道弟弟没骗他,不管自己想得透想不透,生活还得继续,死心吧。哎!
他们这个院子正面临拆迁,江锋他们一家已于5月份搬到了新苑干休所。站在大门口看着围墙上刷着的几个大大的拆字,他心里边空落落的,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找出几年前刘梅亲手织成后送给他的那条半长围巾,缠在手上出了门,身后母亲问他哪儿去?马上吃饭了,他扭头答了句您们先吃,我等一会儿回来,自顾自向西江河边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刘梅骑着自行车老远就看见他了,将自行车锁在李昆家门口,远远地、悄悄跟在他后边也向江边走,走到江岸上那棵大皂角树时她见林锦南坐在江边一块大石头上,点燃一支烟,又将她送给他的那条围巾在手中尚未熄灭的火机上点燃,她捂住嘴几乎叫出声来,不敢再往前走,闪身躲在大皂角树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而在江边那闪烁的火光中,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泪花,她知道郭卫东向她解释那天在临江饭店他所针对的只是班长高翔,可他哪里知道他真正伤害的却是她心中的南哥!
她没法去辩解,她和南哥不可能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呆呆地看着南哥坐在那儿捧起沙土石子将燃烧成灰烬的那条围巾一点一点的掩埋,她的嘴唇几乎咬出了血,抹抹眼泪转身悄悄离去:
南哥保重!你埋葬的不是散发着焦臭味的围巾,你是将你我纯洁的爱和青春埋掉了!
时间过得飞快,他和江锋都跨出了校园,有了第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刘万平和林锦南都在一栋办公楼里,区委宣传部在五楼,团区委在11楼,两人几乎中午都相约去食堂吃饭或外出下馆子。那些该放下的放不下也得放下,林锦南也大方地向万平和江锋坦白了自己在学校结识了一个叫陈红的女孩,现在也分到了环城区财政局工作。
只是他没明说,陈红的父亲是环城区区委书记,自己还因刘梅的因素跟陈红相处并不融洽,若即若离。这不,上班二十多天了,彼此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有一天中午,江锋下了岗之后到南城区委来约老大万平和锦南到对面广福街吃烧菜。吃饭间,江锋说中心广场的情形越来越乱,他们一号岗(西都市中心广尝西都南北、东西两条主干道交汇点设了一个重要的交通指挥岗台,被西都市民称为西都第一岗)都不能正常执勤了。学生们越聚越多,部分声援的工人和社会闲散人员也混迹其中。刘万平说:
“锋子,你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你按领导的安排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千万千万不要搅合到里面去。”
江锋说:“晓得,晓得!我又不是没得脑壳。”
“南娃儿,你感觉到没有,机关这两天也紧张多了哈,你也千万别出去掺合。”
“我知道。这些天头头们都打了招呼,而且12楼会议室晚上都在开会。”锦南答应着还开了一句玩笑:我们要相信英明的党、英明的党中央三!
“哦,老大你听没听说,机关要抽调一些人统一到西都警安驾校去学驾照?你们团委有几个名额?今天早上文部长问我去不去?我不晓得要交多少钱?”
“听说了。我倒想去,可严书记说没我的份儿。我们团委好像只有一个名额给了小甘,听说学费由区财政统一出,好像是1200元,但生活费用及其他开支个人自理。”
江锋也说:“南哥去三!那么好的机会,哪怕你给杨书记说说也争取要个名额。驾驶技能以后绝对是每个人必备的技能之一,何况还有人出学费。”
“南娃儿,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你现在手上的工作不多,一定要争取去,缺钱的话我叫卫东拿点给你,他这个万元户兄弟是该出点血了。”
快一年了,林锦南和郭卫东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看着刘梅过得好,他心里也替她高兴。
吃完饭锦南刚回到办公室,果然文部长就告诉他,已确定派他和小苏去学驾照,为期四个月,下周一开始去大方桥军用机场边的警安驾校上理论课,部里的工作不用管,有事再通知他们回来一下。
确定以后,林锦南兴冲冲上到11楼团委找到刘万平把这一消息告诉他之后,就在他办公室给卫东打了个电话,郭卫东爽快地答应先给他送300元过来。
晚上林锦南回到新搬入不久的芳邻南路自己家中与父母吃饭正说到此事,刘梅却推门进来了。锦南父母赶忙叫她坐下一起吃,吃完饭准备走时才说是郭卫东押车去蒲阳县一个铁厂交货去了,走的时候叫她给锦南送300块钱过来,说是你下周一要去上驾校,说完从包里摸出厚厚一沓钱来递到锦南手中。
林锦南送刘梅下楼,看着刘梅从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锦南也推出自行车准备送她一下,毕竟从芳邻路回供销社大院还是有好几里路,有一段还没路灯。
二人推着车刚出小区大门,刘梅又从身上摸出一些钱递给他:“南哥,我再拿点钱给你,听卫东说他学车的时候,学员些还要凑钱给师傅买烟,以后你钱不够就给我说哈。”锦南推辞一番还是收下了,一路上他也不知道说啥,刘梅也很少说话,到了供销社大院门口,直到刘梅进了屋他才转身骑车回家。
星期天下午,母亲叫他给洪嬢(卫东的母亲洪元英)送一罐蜂蜜过去,那是小表叔从乡下送了三罐来。
到了供销社大院,卫东和刘梅都去收购站了,洪嬢与郭晓秋在家,他把蜂蜜给洪嬢后准备走,晓秋送他出来时,悄悄塞了100元在他裤包里:“三哥,我哥说你明天要去学开车,学车很花钱,虽说你们单位把学费给你出了,但每天的开销挺大的,你上班没多久,连工资都没领过。这钱是我哥给我的,你拿到用,不够的话你给我说,隔几天我也要去南桥商场上班,以后我也有工资了。”
林锦南何尝不明白晓秋的心思,自己也长大成人了,对男女之间的情与爱也有了一些经历。从小刘梅和郭晓秋就围绕在自己身边,刘梅含蓄一些,而晓秋牙尖嘴利活泼得多,几乎天天“磨”在一起,正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兄妹般亲人的感觉更强烈一些。所以锦南与刘梅爱的“萌芽”被自己亲手活生生断送后,回到大学校园以极快的速度接受了陈红。
而他与陈红的相恋,方可算他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那段时间能够很快从与刘梅、郭卫东之间不佳的心绪中解脱出来,无疑陈红是居功至伟的。当然,他对陈红也是真心的,而且交往之初,陈红并没主动向他透露自己父亲的身份,要不是几个同学老取笑他,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陈红的父亲就是环城区区委书记陈帮国!可以这样说,并非功利思想的驱使才让他主动去接近陈红,反而陈红在与他的交往中更主动一些。
或许是锦南的性格使然,潜意识里就没一丁点儿对刘梅、郭晓秋的愧疚之感,不是不重情,他又怎能忘记还不到17岁的刘梅给他织下的那条只有三分之二长的围巾,他又怎能忘记小时候但凡晓秋家里炒了回锅肉,她总要盛好多在饭碗里悄悄端到前院,给正在吃饭的锦南招手,等他端着饭碗出来后把好多的回锅肉分到他的碗里。甚至她妈妈洪元英炒了结胡豆,她知道三哥哥爱吃,都要悄悄装小半碗给他送过来。
更让林锦南难以忘怀的是藏在他和郭晓秋两个人彼此心中的那个大秘密。
那是86年5月初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锦南本在家复习功课,母亲见他坐了那么久都没动过,就叫他休息一会儿,锦南中午曾听见卫东骑摩托车回后院,他就想到后院找卫东玩,起身到后院却没见到卫东的摩托车,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屋里没人应,他以为卫东在家睡午觉,反正平时两家人都随便惯了的,随手推开堂屋门就跨了进去,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让他和晓秋都尴尬异常的场景,他也醒悟过来赶忙退出晓秋家,神情恍惚地回到前院自己家。
下午他哪里还看得进去课本和复习题,晚上他和弟弟锦北躺在床上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他进入了一个从没有过的梦境……
他一下子惊醒了,胸口、背上、手心里全是汗,当时他有些害怕,深怕惊醒床那头的弟弟。
自己悄悄翻身下床跑到厨房用脸盆兑了些热水冷水,轻手轻脚地端到厕所里好好清洗了一遍,然后才轻轻地回到床上躺下。
那晚上他睡得好香好甜,又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
接下来有好长时间他跟郭晓秋都有些尴尬不自在,遇到一起彼此都脸一红转身走开,直到锦南6月5、6、7号参加完高考后一段时间才稍稍恢复到往日的常态。
这是林锦南人生重要的一课,虽说是自己单方面的生理反应,却真实地给予他男女情爱的启蒙,有些羞于启口,但仍然是他青春成长重要的一部分。
转眼间锦南他们已在警安驾校上了一周的理论课了,驾校通知他们这批区委、区政府的学员从明天(6月1日)开始暂时停课,全部回政府上班。
林锦南和小苏第二天回到宣传部后,部里就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抽调了李方、彭国志等人携录音、摄像设备到市中心广场开展工作,同时要求其他同志在部里坚守岗位,要充分相信党绝不动摇,在搞好本职工作的同时,随时听候上级的指示。
改革的成果和秩序不容破坏!稳定压倒一切!
西都也抓获了一大批混在学生和游行队伍中煽风点火、趁机打砸抢烧的社会败类,有效地维护了祖国的安定,恢复了西都城区正常的社会秩序。
6·4之后,林锦南看着中心广场一号岗上指挥着南来北往、东西交融车流那帅气的小兄弟江锋,心中颇多感概:人民渴望过上好日子,但更需要祥和安定!
等到江锋下岗后,二人一路骑车回家,觉得平静下来的西都很美,夜景更漂亮了。
近段时间,刘万平、林锦南都在机关参加学习和xc过后的整顿与甄别工作。明天,他和小苏又要回到警安驾校继续学习,下午刚下班回家,就见穿着一身竖条浅蓝色连衣裙的郭晓秋拿了两盒豆汁鲮鱼罐头等在他们小区门口,说是让他带到驾校中午吃。
晓秋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在送她出小区大门时站在街边人行道上,锦南看看四下无人,匆忙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晓秋不好意思地咯咯笑着骑上自行车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8月中旬林锦南和小苏他们已顺利完成理论考试,进入机场边一块大大的空置场地里开始场地和上路实际操作。他学得很认真很快就熟悉了各种操作技能,甚至师傅还叫他多指点小师弟小师妹们。
有一天,驾校组织他们这批学员外出长途拉练,从西都出发翻越洪安山到两岔湖住了一晚后又出发向仁安县开,过杨柳镇时他们车队集体停车一小时,杨柳镇是西都周边地区著名的水果之乡,锦南一人就买了一大筐脆骨李和一大袋刚收的新花生。
回到西都后他先装了一小袋送到干休所交给江锋的妈妈蔡文秀,又骑车送了一袋给南门收购站的卫东和刘梅,最后给郭晓秋送了一大袋过去,还没退出郭家,刘梅骑车进供销社大院来了,晓秋显摆似的从袋中拿起几个又大又甜的李子递给刘梅:
“小梅姐,来吃李子,这是三哥学车跑长途时在杨柳镇专门给我买回来的,一点都不酸,可好吃了。”
哎!这个晓秋妹妹哟!
刘梅接过晓秋递给她的几个李子,看了锦南一眼没说话,将自行车架好后从车筐里拎起锦南先前给她和卫东送过去的花生和李子进屋去了。
站在那里的林锦南实在有些尴尬,给晓秋说了声我还有事匆忙骑上车走了。
就在锦南驾校学习快要结束的前几天,小苏给他从单位上带了一封信过来。锦南一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陈红写的,他没说话,一个人转身走到驾校院中大黄葛树下坐在凸出地面那大大的树根上把厚厚的信封拆开:
锦南:你好!
工作快半年了还顺利吧?几次想约你好好谈谈,看你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心里憋屈得很。我爸妈老是问我你为啥好几个月了都没过来一次,真的有那么忙吗?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今天鼓起勇气给你写了这封信。
其实你自己很清楚我俩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有时候我觉得你好自私。无论男女,爱与被爱都是一份责任和权力。我以前从没带过男孩子回家,却勇敢地把你带到家里父母的面前,他们认可了你、认可了我与你的交往。是你自己过不了心理上那道坎,非要在意孟立繁、张凯他们几个说的话,世界上比我父亲官职大的多了去了,谁说领导的女儿就不能正常恋爱?爱情中何必非要掺杂“动机”、“依附”之类的邪念之说呢?
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但我就是我,我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说真的,你是第一个搅动我心弦的男孩子,交往一年多来,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喜欢让你牵着手在校外田野中散步谈人生、谈理想,喜欢你随便给我买的那些零食都是我最喜欢的,喜欢你骑车带我兜风的那种被呵护的感觉。
但我不喜欢你那种为一丁点小事就赌气、就不理我,老是以自我为中心那种蛮不讲理的性格。不管你爱不爱听,都请你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加以注意,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包容心的,树敌太多或得不到别人的理解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阻力与麻烦。
前些天我向母亲说了我们之间的一些事,也和她摆了我两次到你家的情况。在此我不想说得太多,我妈的态度是我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他们做父母的尽量少掺合。我觉得我姐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我们这样不痛不痒的、为一点儿小事就几个月不言不语不见面的恋爱,还不如分开算了。
我认为你并没有完全给我说实话,从上次与你东哥和那个叫刘梅的女孩他们见面时,你和那个女孩的眼神让我疑惑了很久。我为此问了你两次,你不愿多解释那是你的隐私你的权利,可我与你的相恋却是我的初恋,我对你是坦诚的!我考虑了很久,认为我们分开对你对我可能更好一些,尽管一年多的交往你带给了我好多好多的快乐,就让它成为彼此间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同时,我想对你真诚的说一句,不管你和那个叫刘梅的漂亮女孩原来如何,现在她是别人的女朋友,何况你与那个叫卫东的还兄弟相称,你要学会放手,真正的爱是什么你自己去琢磨。
我没有说教你的意思,就到此吧。
请代问林叔、阿姨好。或许这辈子我没缘分成为他们的儿媳吧。
你自己也多保重,祝你早日找到真正适合你的幸福伴侣。
希望你以后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同学、一个“妹妹”好吗?
祝一切安好!
红
11月3日深夜
林锦南匆匆看完陈红这封长长的分手信,将信纸信封揉成一团塞进裤包里,心里嘀咕一句:分手就分手,有啥了不起!
晚上锦南回家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母亲和弟弟叫了他几次吃饭他都推说在外面吃了,他不晓得如何给父母提说与陈红分手的事。
其实陈红对他父母还是挺好的,他父母也喜欢这个懂事、气质特好的姑娘。尽管她父亲是区委书记,家庭条件肯定比锦南家要好得多,但她在锦南父母和家人面前的表现无可挑剔,大方得体,没有一丝骄奢之气。
他斜靠在床头又拿出陈红的信展开细细读了一遍。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一会儿是他和她牵手在金光寺数罗汉,在花湖划船陈红依偎在他怀里吃花糕;一会儿又是她怀抱他的外衣,手拿一瓶矿泉水蹲坐在球场边静静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还有……
他和陈红相恋一年多,原来她周末回家都有小车来接,自从锦南那次在校外吻了她并说喜欢她之后,再也不见小车接送她回家或返校了,每个周末都是他骑车带她玩车技,在如织的车流中穿梭,一路喁喁私语把她送到区委机关宿舍大门口才依依惜别,每个周日下午又早早等在那里接上她后骑着车回学校。
他们爱得热烈,却并没有越过男女之间那道最后的界限。记得毕业前夕的一天,吃了晚饭后他牵着陈红从学院后门出去到田野里散步,在那田野间落满油菜花的田埂上铺上报纸二人依偎而坐,他亲吻她,伸手滑进她衣领里面爱抚她,她也感觉到了他的极度兴奋和想进一步得到她的冲动,可她紧紧抓住他伸往她两腿间的手,娇羞的在他耳边说要把身子留到结婚成为他新娘的那天完整地交给他。
他还想起陈红第一次到家里来时,还不到五岁的侄儿林小雨说的那句:三爸,这个阿姨没秋秋阿姨漂亮。她听后看着自己的那双疑惑的眼睛。
记得那天中午他带着陈红到供销社大院,本想郑重的把她介绍给郭卫东和刘梅,可刚走到卫东家门口,二人却听到屋内传出郭卫东粗重的喘气和刘梅的sy声,令二人颇为尴尬的转身离开。走在路上他闷头抽烟,连陈红抬手想挽住他胳膊都被他粗暴的摔开,他自己都不晓得发的哪门子火,把陈红也搞得莫名其妙。第二天是郭卫东和刘梅主动约他与陈红吃了一顿饭,可他脑子里一想起卫东和刘梅中午都在亲热,没来由的心里边极不舒服,偏偏陈红又主动说起昨天中午一点过去供销社大院找过他们,搞得林锦南和刘梅彼此的眼神都不自在。
其实,陈红的父亲正如日中天,林锦南也想过一旦成为他的女婿,甚至下一步岳父进市委或市政府,对自己以后的好处那是要少奋斗好多年就可达到的。可他就是受不了同学们的指东道西、说桑言槐,再加上这次毕业时同学们中间风传的陈家已替自己铺好了路的话,自己没法去辩解,事实上她父亲从没在他毕业后的去向上说过只言片语。
自己是不是心眼太小了,为此竟几个月不见她的面。但当时他很清楚自己的工作问题父亲早在一年前就在跑,跟陈红家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一天同学张凯把他说毛了,他还怒气冲冲反驳了一句:老子不会靠陈红的老汉儿,老子就不相信自己没能力去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
快凌晨两点了,外面客厅里静悄悄的,父母和弟弟他们都入睡了。他轻轻拉开门溜进厨房将剩饭剩菜装了大半碗泡上开水端进自己房间将就吃,吃完后把碗扔在写字台上又靠在床头抽烟。
分就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中乱糟糟的林锦南实在睡不着,就拿起床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衣服裤子都没脱就睡着了。
没有梦,那是一个混沌的夜!
第二天中午驾校场地考试完后师傅带着他们集体去外面餐馆吃烤鸭,师兄弟们忙着点菜,他悄悄溜出来到隔壁公用电话摊拿起电话拨给环城区财政局的陈红:“小红,信我收到了,我没意见!就不给你回信了,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1
说完没等陈红说话,一把压断了电话跑回隔壁餐馆,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师傅旁边。
那边陈红拿着话筒呆了好一阵子。在给林锦南发出那封长长的信后,她的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毕竟是她的初恋、她的选择,在学校时她虽和林锦南不在一个班,可她是校团委副书记,锦南是学生会干部,许多活动他们都是在一起策划、组织,尤其是他的文字水平让她十分佩服,一来二去这个活泼的男孩子就搅动了她的心弦。
照理说她的家庭教育非常严格,可以说在爱上林锦南之前她连手都没让哪个男孩牵过,更别说和他那样二人共骑一辆自行车穿街过巷一起疯,抱她、亲她、爱抚她。锦南给她的呵护、给她的关爱让她尝到了爱的甜蜜,感受到了人生的美好,她是全身心爱他的。可到今天的地步她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心里边一直有个期盼,只要他能好好给她解释一下,哪怕哄哄她、善意的骗骗她都行,她都会收回分手的那些话,可他……哎!简直跟“牛”一样的脾气。
她无可奈何地把话筒放回到话机上,提着包黯然下楼骑车回家了,下午称病没去上班,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下午。
日子就这样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一个多月后,林锦南和小苏他们都顺利从驾校毕业拿到了实习驾照。他又回到区委正常上班,生活又归于平静之中。
国庆节过后单位里也没什么事,在办公室看看报纸,快中午的时候他出了办公楼跑到不远处的南门大桥桥头“南桥商潮转了转,看到了在那里当营业员的郭晓秋,那穿着一身剪裁合体职业装的晓秋,着实让他眼前一亮。内心不自觉的把陈红与面前的郭晓秋比较了一番,无论长相、胸部腰身曲线,晓秋都要远胜于陈红,但气质、学识上这郭晓秋就没法比了。他正在发呆,晓秋笑嘻嘻跑过来拉他:
“呵呵,三哥哥,看傻眼了吧!我们商场可是美女如云哈!你看你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小心眼珠子掉下来砸到脚背哦,像要把哪个美女吃下去似的1
“算了算了,我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哈1他又悄悄凑近晓秋的耳边小声说了句:“还吃美女呢,我可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跑到某人家里看了某人一些不该看的,让我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上课都走神呢1
“啪1林锦南背上立马挨了一巴掌。郭晓秋娇羞的举起粉拳欲再次下手,被锦南一把抓住她细嫩的小手:
“饶命,饶命!中午了,怎么样?三哥请你吃韩包子给你赔罪好不好?”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郭晓秋胸前高高地两团凸起,咽了一口口水喃喃到:现在看来比那个时候大多了哈!气得郭晓秋狠狠掐了锦南胳膊一把:
“讨厌嘛三哥!不理你了哈1
二人打闹着出了商场来到隔壁韩包子南门店,锦南点了两笼包子、一份夫妻肺片,又点了两份带丝汤,晓秋边吃边给锦南说:“我下午请假。哦,你别当孔雀自作多情,我可不是请假陪你。梅姐昨天又做了人流手术,二哥有事到眉州去了,他叫我回家照顾一下她。”
林锦南心里酸溜溜的瞪着她出口打断道:
“吃东西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下午我各人回单位写材料,哪个要你陪了,妖精十怪的1
“哈哈!有些人吃醋啦。”
“鬼丫头,你在胡说些啥子?信不信我走了哈,你这张嘴巴真该找点针线给你缝起来。”
“三哥哥,你别生气嘛,我就是给你开句玩笑。”
其实,一提起刘梅,在林锦南心中始终是一个疙瘩。表面上他现在和郭卫东、刘梅之间相安无事,可他任何时候都在不知不觉中关注着刘梅的一切。
关心则乱,潜意识里情不自禁地就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了。深处青春期的男孩,尤其是经历了失去刘梅、以及现在和陈红分手的打击后,加上工作上也不太如意,自然就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心思。
当然,郭晓秋在他眼里也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无论长相、身高、皮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是家庭环境、从小两家的关系,真正算得上门当户对。
他现在更明白了从好多年前郭晓秋就和刘梅为了他明争暗斗,就差点为了他展开一嘲决斗”了,只是自己那时候太傻,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罢了。尤其是晓秋刚满17岁那次就把美妙的少女胴体一览无余地展示给了他,撩起了他青春的勃发。
但他一直想不透,为什么就始终动不起与她恋爱的的心思,总觉得晓秋是妹妹、就像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可以疼爱、呵护,但不能恋爱结婚。对刘梅的感觉就有很大的差别,可自己傻里吧唧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却把她推进了卫东的怀抱,怪谁呢?!
都说爱是自私的,冤啊!
春节快到了,部里发了些补贴和奖金。锦南请江锋这个小兄弟吃西都有名的“芳邻串串香”,二人要了丰盛的菜品和一瓶绵竹大曲,敞开肚子吃起来。一会儿两个人额头都冒出汗珠来,锦南端起酒杯问江锋:
“锋子,春节咋安排?”
“我是新兵,这个春节当班、顶班带加班,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初六全排满了。正应了老大那句话: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过,我乐意1
“你娃觉悟硬是高!好好干,有前途、有希望,前途就在未来之路上1锦南调侃了他一句。
“南哥,你呢?”
“我想到广州去一趟,反正离春节还有十多天,机关里发了600元,我自己还存了一些钱。一是打算去看看我大姐,她刚生了小孩,我妈又去不了;二是想到深圳看看,现在已有传言说我们西都要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可能从环城区和我们南城区抽掉一些人搭新班子呢;三是沿海那边的开发如火如荼,我们领导些大会说、小会讲,总是耳听为虚,实地去开开眼界更重要。”
“嘿,真的哈。南哥,去嘛。钱够不够?我还有500多,要不我明天拿给你。”
“钱倒不用,我有900多足够了,也就十来天时间。况且过去之后大部分时间我都会住在大姐家里,花不了多少钱,就不晓得火车票好不好买?”
“车票没问题。徐国华你见过的,就是上次过来找你借鱼竿的我那警院的同学,他现在分到了西都铁路局乘警队搞内勤,等一下我把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你你自己与他联系,只要有车次保证你上车后有睡觉的地方。”
“行,那我明天上班时与他联系,我准备坐周四那趟车。这也算我们文部长交给我与董志国的一个顺便考察学习的任务,回来后要写汇报材料的。可董志国想早点回山西运城老家,就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压在了我的头上,不然我哪有那么长的假期。另外,你不要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我连老大都没说,更没告诉卫东他们。”
“哦,还保密嗦?要得,我不说就是了。昨天我上班时骑车在路上遇到晓秋,穿了一件大红绒衣,简直越来越漂亮了,她一直对你有意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要不你把她‘收了’算了,也算得上亲上加亲了。”
“收你个头!要收你去收,我免费赠送1
“别别别,我们不说这个。东哥这向生意不错哈,前两天跑来问我买面包车的事,看来他挣了不少票子,等你从广州回来后我们几兄弟好好聚聚要的不?”
“可以,回来再说嘛。”
元月19日,林锦南在徐国华的引领下,从火车北站通勤口上了西都开往广州的251次列车。徐国华把他交给车上一名当值乘警小柳给他在卧铺车厢安排了一个下铺后就各自忙去了。锦南拿出一些饮料和食品放在台板上,一个人躺在铺位上看报纸,直到火车启动开出了火车北站过了简州站后乘警小柳过来他才起身陪小柳摆了一会儿龙门阵。
晚上,他躺在铺位上一直睡不着,听着火车行进中哐啷哐啷的节奏声,脑子里乱糟糟的东想西想。其实他这次远赴广州,隐隐地也有一个人出来散散心的意思,工作半年多了,刘梅的事、陈红的分手是一方面的原因,而部里的工作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表象下面隐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几个科室和部门之间远没有看到的那么融洽。面对领导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有之,明争暗斗、拉帮结伙者盛之,争权夺利、阳奉阴违者多之……
凡此种种,与自己在校园中对自己的未来、对工作、对社会的认知有很大的距离,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在这种工作了半年却连好些文件科长都避开自己、大材料根本不让自己沾边、一天到晚抄抄写写一些无关紧要东西的日子里过下去?自己的理想其实有些动摇了。可老大刘万平那就完全不一样,他在团委可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或许他真有在机关待的那种天赋与悟性。
他努力控制着不去想刘梅的事,只要她快乐,他宁愿用时间去冲淡那份难过与歉疚。而与陈红的分手,他嘴上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伤感,那毕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该怎样选择?该如何走下去?这才是该他尽快想清楚的。
中国已敞开了国门与世界接轨,向多元化发展是未来必然趋势。就此,他想到了郭卫东这个自己从小就跟在他和万平屁股后面跑的好兄弟,除了“蠢”到没心没肺,活生生让他从自己身边“抢”走了小梅外,无论哪个方面,郭卫东对自己都算得上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兄长。
卫东虽没考上大学,在建筑公司打工也不满一个月就毅然而然出去闯,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现在的生意可以说做得红红火火,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适合自己的不错选择呢?一瞬间,冒出这样的怪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反过来想,父母含辛茹苦、省吃俭用的供自己读中学、上大学,求爹爹告奶奶的正门走了走后门,给自己找了份外人羡慕不已的工作,想方设法都把自己塞进了机关,目的不外乎是想替他铺筑一条稳定、有前途的人生道路,其用心何其良苦?!自己设身处地的替他们想过吗?
“叔叔,要掺开水吗?我给你带过来。”
锦南本沉迷于冥想之中,这一声“叔叔”一下把他逗笑了,是对面中铺下来的一个小伙子见他一动不动躺在铺位上,主动想帮他打点开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兄弟,我有那么老吗?”
“叔…哦、哦,不是的,我睡糊涂了。杯子拿来嘛,我顺便给你打过来。”
“谢谢你哈1
等那小伙子打了水过来,锦南叫他坐在床边,又拿出好些零食来和他一起边吃边聊。
小伙子叫邓科,还不到17岁,是西华省巴州市人。这次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孤身一人去深圳蛇口探望父亲,他父亲在那里修港口,因为工期太紧不能回家过年,他就带着母亲准备的腊肉香肠和一家人的问候去看望一年多没见到的父亲。
这是林锦南与邓科的初识,以后他们意外地在阳德省建院培训班上重逢,成了共同战斗在建筑施工战线的师兄弟,后来邓科还成了南州市建设局副局长,这是后话。
车外渐渐亮了,天上淅沥沥飘起了雨丝。
火车在渝州花园坝车站停靠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继续前行,过桐梓、遵义、贵阳转向东行。林锦南除了偶尔与邓科摆摆龙门阵,或到餐车与小柳吃顿饭以外,大部分时间他就懒懒散散地躺在铺位上,直到火车停在株洲,他从车窗看到站台上白茫茫一片,天上还在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才翻身起来叫上邓科下到月台上欣赏雪景,看着邓科团着雪与几个旅客追逐着打雪仗,他心情好了许多。
西都很少下雪,他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趣,抛开愁绪,尽情享受了一番大自然的清新。
火车换了机头继续向韶关、广州进发,或许是旅途劳累、太疲倦的缘故,锦南躺在铺位上沉沉的睡了过去,连乘警小柳两次过来他都没醒。直到火车快到广州站了他才被邓科摇醒,起来后刚收拾好东西火车就稳稳地停在了广州站。
乘警小柳过来帮他拎东西并把他送到出站口,因为要办理交接班就与锦南分手走了。林锦南一眼看见等在出站口的表姐夫陆晓峰,他在西都出发前是给大姐他们打过电话的,告诉了大姐自己所坐的车次。知道表弟第一次来广州,姐夫自然早早等在车站了。
坐上晓峰哥开的丰田车出站上了站前高架桥,从车窗一看广州火车站全貌,车站很大,候车大楼古朴庄重,应该有些历史了,站前广场人山人海,确实像一个繁华大都市。
这次到广州,锦南的母亲做了好多川味腊肉和香肠让他给大姐段丽带过来。严格说来段丽是锦南的大表姐,是锦南大姨的大女儿,因大姨一直在比较贫穷的凉州从事畜牧工作,大姨父段洪民是新中国第一代地矿专家,曾陪着“三线”建设总指挥走遍了攀西矿区的山山水水,为攀西矿区的建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因此忙于工作的夫妻二人将生下来还不到一岁的女儿段丽托付给了妹妹(也就是锦南母亲)。
那时候还没锦南、锦北,段丽是吃过小姨的奶水长大的,在锦南儿时的记忆中,大姐带过他,也带过弟弟锦北,喂他们吃饭,给他们洗澡,像个小大人似的,那时她也不过七八岁,小学都是在红旗小学读的,直到75年段丽才被父母接回已安置在凉州的新家,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大姐段丽与锦南父母那份感情都是很深的。
后来段丽长大与陆晓峰结婚,一起到广州“nh石油公司”上班,期间,总要利用探亲假的机会回西都来看望小姨,或在逢年过节寄回一些广东、香港的特产给亲如母女的小姨,甚至锦西那年做腌腊生意,锦南考上大学,段丽都是从积蓄里抽出一些钱给予了弟娃儿们极大支持的。
今年国庆节的时候段丽生了小孩,母亲就叫锦南利用到广州、深圳去的机会顺便去看看大姐,也给大姐和晓峰哥带点他们喜欢吃的川味腊肉和香肠。
姐夫陆晓峰是nh东部石油公司小车队队长,其父是中方总经理,中国著名的能源专家之一。他们公司是由中法荷德美五国公司合资组建的海上石油勘探、海上石油平台建设、海底石油开采及石油制品冶炼、生产的一家大型跨国能源企业,主要针对中国nh地区海上石油开采业务,公司总部设在广州江南大道,在深圳蛇口工业区有一栋办公大楼和大型仓储基地,还在香港荃湾租了一栋办公楼,是中国当前比较有名的石油开采企业。
晓峰哥天天忙得很,除林锦南刚到广州的第二天开车带他转了转广州市区,到当时中国第一家五星级酒店白天鹅宾馆玩了半天外,几乎白天就没时间陪他。好在大姐家请了个小保姆,也没啥事需要锦南做,段丽就叫他自己去玩,这正合他意,也不坐车打的,没事就一个人悠哉游哉“甩火腿”去了好些地方。
他最喜欢去海珠桥,走路也就十分钟,倚在栏杆上看桥上车来车往、大桥下大船小船在珠江上穿梭。别看是冬天,锦南就身穿一套晓峰哥给他买的运动装,天天温度都在20多度,别提有多惬意了。那几天,广州的二沙头、五羊公园、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纪念牌、天河体育中心等地,都能见到林锦南的身影,让他领略到了南国风光和不同于内陆城市那种繁华。
元月23日,一大早晓峰哥就把他叫起来跟他走,在公司接了两个人,又给他准备了公司职工临时通勤卡和边境通行证,几人从广州出发上午11点左右到了蛇口分公司大楼。
锦南本在车上给晓峰哥说好了先去深圳市区转一转,还想去看海边已建好对外开放的明斯克航母公园,可晓峰哥说时间来不及,中午吃了饭先跟着他去香港,等两天回来后再去转,顺便到中英街买点东西带回西都。
就在他们公司食堂吃过午饭,中午一点过,原车四个人从中南油蛇口仓储基地出发,很快到了深圳罗湖口岸,由于陆晓峰他们经常跑这线,海关的人都比较熟,几人很快办理完出境手续顺利进入香港地界,经上水、太和到沙田他们公司的接待站,换了一辆方向盘在右边的皇冠车后继续前行。
这是林锦南第一次踏上港岛之地,惊叹的感觉倒不十分强烈,只觉得车窗外的一景一物与自己来时路上所想的也差不多。
晓峰哥边开车边给他讲解:这是车公庙,前面马上就到了九龙塘,等一会儿我们右转过深水埗、美孚一直到荃湾,我们公司租的办公楼就在荃湾,在办公楼39楼我常住的那个房间阳台上可以看到香港机场的全貌,有时间的话我再带你出来看看香港的夜景,那是十分漂亮的。
可惜在香港的两天,晓峰哥实在太忙太忙,哪里抽得出世间来陪他。而林锦南谨记晓峰哥的叮嘱,他只持有通勤卡,不能上街到处乱走,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只与晓峰哥和一个叫吉鸿翔的人去过一次维多利亚港,去吃了一顿西餐然后到沙田接待站换了车后就回到了深圳。
吉鸿翔也是西华人,在海上钻井平台上工作,听他说一个月工资能拿到1500,把锦南着实吓了一跳,想想自己现在的工资、补贴加奖金也不过120元一个月,而且吉哥上平台工作三个月就可以回广州休假一个月,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晓峰哥要去办事,就拿了500元给锦南然后把他们放在深圳市区,由吉哥陪他去市区逛了一圈,再到中英街买了好些东西,电子表、小游戏机、衣服、袜子、皮带等装了一大包,还特意买了一打丝袜,反正锦南想到回西都后家人朋友一人一份。
在蛇口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回到了广州大姐家里。2月14号就是春节,锦南给大姐说想早点买火车票回西都,晓峰哥问了问车站的情况,说民工返乡,车票根本不好买,主要是回重庆、四川、西华的民工太多了。
当然,凭晓峰哥的关系这点事也难不住他,锦南收拾好后,第二天晓峰哥载着他先去了广州市公安局,接上他一个朋友后直接去了火车站,找到铁路公安处的一个熟人,二人直接把锦南送上了252次列车,直到安排好他的铺位并托付给当班列车长给予关照后方下车离开。
林锦南回到西都是2月7号中午,想不到江锋竟开着一辆警用面包车带着郭晓秋来车站接他,在出站口一见到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的林锦南,郭晓秋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三哥哥,你不声不响地就跑到广州去了,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给我带礼物没?”
“哎哎哎,你先放开手,我气都出不赢了!我去看我大姐段丽,你跟着过去算啥子嘛?东西有你的,我给你买了两双高弹力丝袜,港货。”
“真的啊,我喜欢1
三个人提着东西往停车场走,江锋发动汽车刚开出停车场,与锦南挤在面包车中排位置的郭晓秋冷不丁又给林锦南来了一句刺耳的话:
“三哥,给我哥和小梅姐带礼物没?拿给我一起带回去,他们昨晚一起坐火车到上海去了,准备就在上海过年,我笑他们是提前度蜜月去了。”
锦南呆了一下没开口说话,就在车上拉开小包,拿出两双丝袜扔给晓秋,又翻出一块电子表、一根皮带放在副驾驶位上:“锋子,这是给你的。我有点累,你直接把我送回家里我好好睡一觉。”
江锋回头瞪了郭晓秋一眼:“好吧。南哥你回去好好补补瞌睡,过两天老大召集我们吃个饭坐一坐。”
这次锦南的南国之行,有收获但也不太强烈,开开眼界而已。直到1993年初他从高新区统征办瞒着父母辞职后再次只身赴广州在大姐家呆了一个月,才真正领悟了一些东西,沿海城市,尤其是几个经济特区的高速发展与内地的差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也坚定了他出来闯荡的信心和决心。
时间过得飞快,1990年4月,国家计委根据国家火炬计划批准西都成立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西都首位海归经济学博士、西都市计经委副主任张文海出任筹备组组长,从市级各部门,属地南城区、环城区区级机关抽调了大量人员搭起了一个新的政府班子。
5月24日,林锦南和刘万平均在抽调之列,在高新区临时办公大楼5楼集中学习一周后,林锦南被安排到了新成立的国土统一征用办公室从事新区征地拆迁工作,而刘万平则继续留在团委筹备高新区团委及青教办的工作。
锦南对新的工作发生了极大的兴趣,拿统征办主任何清富的说法是根据既定规划首先建设起步区6平方公里,其区委、区政府、公检法办公用地、孵化园一期、新会展中心用地、高技术研发中心用地,特别是区域内的道路建设和配套设施建设用地,没哪一个地块不是急着要的,我们统征办27名工作人员都是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责任和压力自不必说,得遵照新区党工委和张主任在动员会上的指示精神,拿出不一般的干劲、不一般的工作方法、不一般的思维方式,开拓性的搞好征地拆迁工作,为高标准、高效率建设好高新区起步区铺好基础之路。
那一段时间锦南是干劲十足的,心无旁骛,把起步区6平方公里的规划图、市政府新颁布实施的76号拆迁补偿令、统征办相关拆迁补充规定等烂熟于心,几乎天天骑着自行车奔波于此次拆迁所涉及的两乡、九村、22个村民小组。用地计划的分列、地域现状、农田、住户、商户摸底分类,拆迁计划、赔付标准、总体分项划分统计等等,让他与同事们能忙得不亦乐乎。
但他在西华财院所学的会计、统计、财务分析等知识用上了,加之他一直喜欢绘图制图,文字水平也不错,自然而然在工作开展中上手快,拿出的各种资料清晰、准确、简洁,很快赢得了主任何清富、副主任况国忠的赏识,把他列为统征办党支部唯一一个入党积极分子,并在当年7·1前夕的支部会上通过了他成为预备党员的决定,考察期为一年。
此时,江锋所在的交警一大队也已升级。
西都市交警支队升格为市交通管理局,原分处西都东西南北中的五个交警大队对应升格为五个交管分局,另增设了一个巡逻分局也称六分局,江锋已被提拔为一分局二中队副中队长,但岗位依然在西都一号岗。
刘万平不错,担任了高新区团委副书记兼高新区青教办主任,开始在政界崭露头角,为此几兄弟和一同调入高新区的十多位相熟年轻人,在老文和林锦南的召集下去西江边的锦水苑酒楼为他庆祝一番,费用当然有郭卫东这个妹弟大款掏腰包了。
当然,卫东的生意已是如日中天,好得他自己在几兄弟面前都有点得意忘形,他又和已从两江派出所退职(有种说法是被辞退,碍于面子没说开除)出来的吴立伟、唐小川他们涉足了小家电批发生意,在西都钟楼街各开了一家家电批发行,据说其收益直超他的主营业务废品收购生意收入。
看到卫东这个样子,刘万平明里暗里都在敲打他,要他稳重点别太张扬,更要在取得原始积累后谨慎地谋划今后的发展方向。卫东心里自不服气,连老爷子都鼓励让一些人先富起来,不管黑猫、白猫,抓得到耗子就是好猫!
不服归不服,但老大、也是舅子的话还是要听的。自此之后,“狂态”收敛了些,但手握大笔资金,除几位兄弟开口他毫不犹豫的大方资助外,悄悄盯上了新开发的西江中北南苑那个当时在西都算高档的住宅小区,暗中定下了一套大三居室,计划用作他与刘梅结婚的新房。
慢慢的、不知不觉中,林锦南他们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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