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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海涛叔从西居巡视回来,还没走进寻庄外的竹林,寻飞从外面回来,跑到他面前,小声道,“涛哥,城里乱了。”
“真的?”海涛叔的声音里淡出点激动。
大家歇足家中整整一个多月,就等着出事,一直不出事,大家都还有点失望,不是让人白白等这么久吗?
寻飞天天进城,随时与外界有着联系,这种心理不明显,见海涛叔竟然有点激动,愣了愣,“你……”四下看看,没说出来,你竟然惟恐天下不乱。
海涛叔身上的匪气尽去,成天在庄里内外管着兄弟们护庄,可是日子太平静了,总觉得缺点什么东西。当然,哪里出事他都乐,寻庄出事却是不可以的。不由嘿嘿笑几声,正正颜色,恢复一本正经,“走,去内院说话。”
进了内院,叫大门内的寻庆去药圃请老太爷回来,他带着寻飞来到逸安居。
少爷和少奶奶在内间窃窃私语,两人说得很热乎起劲。
寻飞笑着竖耳想偷听,海涛叔一本正经打下他胸膛,瞪他一眼,少主啊,少主就跟咱们的儿子一样啊,你竟敢偷少主和少奶奶作乐?
寻飞吐下舌头,看着海涛,他们七兄弟对少主的忠诚可是没话说,哪个不盼着少主早点好起来,跟少奶奶再生一堆孩子,以续大公子的香火,才不枉当初牺牲大公子一人,救了别的兄弟们。
“咳咳”,海涛在门外用力咳嗽两声。
屋里的窃语停止。少奶奶粉光满面的出来,看到寻飞在外边,神经一紧,莫不是城里出事了?
“涛叔。你们快进来坐。”
“少奶奶,城里出事了。”寻飞进了屋里,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迫不急待地讲城里的事。
海涛拉住他,“慢点讲,等老太爷回来了来,不然呆会要讲二遍。”
吴妈妈拎着滚开水进来,现在莲儿也从早到晚都在制茶房里,吴妈妈每过一阵,会来内院换开水。
桌上放着一罐普类榜眼的渣茶。好茶不易得,现在家里自己都只用渣茶,虽然碎些,味道也差不到哪去,好茶放着将来要来赚钱的。
寻香笑了笑。泡上一壶茶。
祖父、祖母和老王回来了,祖父快步坐在桌子上首,看着寻飞,“到底怎么了?”
寻飞急切道,“早上都还好好的。午后我刚进城,便听说狮子楼和雅古行给封了,还有西码头的几家货栈给封了!”
所有的人都看看谷庭仪,看他怎么看这事情。谷庭仪皱皱眉,“斗乐场没出事?”
“斗乐场不只给封了。还抓走了几个人!而且我天天进城竟然不知前天起就抓人了,抓的都是全国各地来的达官显贵的子弟。”
谷庭仪轻擂一下桌子,感叹道,“这就对了。”
寻香瞧着祖父,他这话说的,好象不抓人还不对。抓了才对似的。可是抓人得有理由吧?
莫氏心中犯忧,朝庭又整改了,会不会对柏华不利呀,不由忧虑地皱了皱眉头。
老王轻咳嗽一声,说出莫氏的心事,“谷老头,你就不担心你家柏华?”
谷庭仪并不担心柏华,威远侯爷和太子的关系好,谷柏华应是不会有事的,除非威远侯和太子的关系僵了。吩咐海涛道,“你给庄里的人交待,这几天都莫出去,以防遭横事。”
寻飞道,“明日我还进不进城?”
谷庭仪看看俊朗的寻飞,虽作庄汉打扮,匪恶之气淡褪去许多,看作比寻常人还是武煞许多,摇摇头,“在家呆着吧。既然已经抓了不少人了,应是十月之前会平息。”
风雨落到这片地上,哪有不被打湿的地方呢?
寻庄安静了几天,全都耐着性子等风雨过去,可是要一直平静实在太不容易,毕竟外面风雨声喧嚣。
九月十六这天,不知是老天生气,还是觉得风雨时期,应真的下点雨,这天一早阴沉沉的下起沥沥细雨。
辰时,寻桦打开大门,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晚秋的风一吹,穿得单薄,觉得被凉风刺得舒服,却忍不住打个喷嚏,鼻头痒痒的,一只手一抹,扑地一下一把鼻涕往门外摔去,没在意门外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人。
他鼻头太痒,摔了鼻涕,还不舒服,一边揉鼻子,一边低着准备往西居走去,眼前一黑,却是一片森然的队伍,不由一怔,‘风雨’跟着这天气刮到寻庄来了?
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青衣红边的锦衣三十左右的男子,衣服补子上绣着老虎,生得五官端正,气质温和,一直微笑地看着他,先前没出声,这时才和气地说话,“这是寻庄吧?”
寻桦不太爱说话,平时给人几分冷寡的感觉,此时也是这般表情。虽然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官差,铁血汉子从不怕这阵势,淡淡地道,“官爷来寻庄有何公干?”
“在下乃皇城御察巡使差薜御巡,奉皇命专往巡城稽查税赋、贪官等枉法之事。圣上有令,但凡家财田地在五十亩以上,人口在十人以上的,统统都要稽查一番,所以在下前来例行公务。”薜御巡说话时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御察巡使这是什么官?
寻桦原来弄不清官职这种事,现在谷庭仪没事就爱和大家聊天,给他们几个匪汉讲过许多国法礼仪之事,顺道把顺朝的官衔职级的常识普及了一遍。
寻桦在脑子里搜索了几遍,没搜出这个官职来,只认得他身上的补子代品四品官级。猜测是皇上派的特差,临时给封的个官,叫作御察巡使。
再看他身后的人,跟薜御巡穿相似的衣服,不带补子的有五个,后面着普通差服的官差有二十来个,朱都头站在薜大人身后。
寻桦冷冷地道,“薜大人,小的不懂外间的大事,容我先禀报我家主人再说。”
天上下着沥沥小雨,薜大人一干人没有披雨衣,好在竹林暂进可以遮避小雨。他性子似极好,笑道,“请你稍快一点通知吧。”
寻桦看了眼朱都头,他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
寻青从值班的倒房里出来,寻桦连忙让他在门口处守着,他去内院请主子。
谷庭仪和莫氏刚吃罢早饭,见天色不好,在逸安居陪沛林,寻香在老王的指导下,正在给沛林扎银针。
寻桦在门口处切声禀告,“少奶奶,外面有个四品薜御巡带着不少人来,说要例行公事稽查。”
老王手一抖,嘀咕道,“难不成寻庄还藏有案犯?”
谷庭仪站起来,问寻桦,“来了多少人?”
“有近三十人。”
莫氏心中一紧,难道柏华犯事了?
“我出去看看。”寻香放下手上的银针,跟寻桦往外跑,这时来不及思索太多。
谷庭仪大步跟上来,这种事他怎么能不出面呢。寻香毕竟没经历过官场上的事。
“老王烦你在这里看着下沛林。”莫氏急慌慌地跟出去。
月鹃扶着她,“老太太你慢点。”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中祈求今天千万别有什么事。
“薜大人,在下谷庭仪,乃寻庄的长辈。”谷庭仪抢在寻香面前跑出来,客气地走下台阶。
薜御巡依然淡淡一笑,看一眼他后边的小姑娘,不过十四岁的样子,“这是寻当家吧?”
“寻香见过薜大人。”寻香上前福一礼,甚是礼貌。
朱都头拿着个簿子,从薜大人后边出来,客气地道,“寻当家,我们要进庄稽查。”说话时给寻香递个眼神,暗示要小心。
寻香连忙道,“薜大人,快请进前堂坐下说话,外面下雨,兄弟们的衣衫都淋湿了。”
薜大人哈哈哈笑几声,大步向庄里走去。后面一干人排成两列跟进来,整齐地站在前堂的走廊两边,留出宽宽的通道来。
前堂里,薜大人坐在客座上,朱都头手捧薄子和个御巡的下属站在他身后,那御巡手上捧着一卷黄裱公文。
寻香让吴妈妈上了茶来。心中暗付,怎么李大人没来?
“这是御批的官函。我们只是例行稽查,不会扰民。”薜大人办事头头是道,条条不漏,满脸郑重。
捧黄裱公文的下属将公文呈到寻香面前,寻香双手接过公文递给谷庭仪。
“寻当家,这官文没有假吧?”
薜御巡明知是谷庭仪在看公文,却只与庄主说话,装模作样地极温文有礼。
谷庭仪在一边看罢公文,点头道,“草民已经看过,的确无假。”
“好。接下来要稽查了,你们放心,官府的人不会乱来和乱拿东西的,我们稽查只是为了避免万一。寻当家你派两个人协助一下此事吧。”薜御巡右手一举,朱都头向寻香拱下手,走到门外,点了六个官差加上另四个御巡下属,从前堂开始,对着手上的簿子点名,便四处查看。
寻香叫了海涛叔和寻桦两人跟在朱都头后边。
谷庭仪看罢公文,知道朝庭这次的派人出来巡检贪赃枉法之事,所到之处搜查无可避免,只得任他们搜查,客气地招呼着御巡大人,“薜大人请喝茶。”
薜大人喝一口茶,赞一声“好”,叙起话来,问寻香,“你们怎么想到搬来巡城来?”显然,他已经了解到,寻庄之前是仓庄。
寻香简短地回答,“因为丈夫瘫痪,来巡城更好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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