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最好的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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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胤百无聊赖地吹着风，这几天总在半夜惊醒，刚才醒来，见庄七和九亥都不在，一时心慌，便蹲在矿山顶上默默等他们回来。

华庭的话每宿地回荡在梦里。赵胤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对不起华庭。这些年里，他一直享受着对方的伺候，而他对华庭，谈不上差，却也好不到哪里，即便后来两人上了榻，自己也远没有那般温柔。

正在出神中，眼前忽然多了两道人影。

刚要出声，就见庄七严厉的眼神看过来，赵胤立即止住了声。等仔细了看，才发现他怀中的人还未醒来。

赵胤悄悄注视着，那怀中的是神仙般的人物，青白相叠的衣摆安静地垂在半空，像跌入凡间的谪仙。

转眼功夫，又是一个威慑的眼神看过来。

赵胤赶紧别过了头，不敢再看。

庄七没看再看他，抱着人寻了块石头，小心地坐下，又撑起了一方结界挡住外边的喧嚣。

赵胤瞧着二人相拥的背影，又是一阵心酸，他忽然想，自己对华庭真的不好。

九亥这一觉睡得安稳，等他缓缓睁开眼，便被照进来的红霞刺地睁不开眼。

“不再睡会？”庄七吻了下他的发间，姿势却仍旧未动。

“我睡了多久。”九亥垂着眼适应着强光，发现自己横坐在他怀里，见着赵胤蹲在远处，不自然的想要挣开。

“三个时辰，别乱动。”庄七圈着他，低声道“身上麻。”

九亥立刻止住挣扎，见人不松手，他低声说“麻了还不放开。”

“不放。”庄七将人收紧了些，“难得清闲片刻，看会日出也是好的。”

九亥依着他，安静地倚在怀里。

青州向来晴暖，已是十月深秋，晨风仍是吹着温热，余下的霞光照着二人一阵惬意。

只是过了片刻，一方宁静就被打破。

十几道人影顺着光朝二人直飞而来，眨眼之间，便在上空将他们包围。

李监院从人群后走出，见崖上相拥的二人对自己视若无睹，面上闪过一丝不快，转瞬沉笑一声。“庄峰主，霜绝剑主，既然来了，何不去盟会坐坐。”

庄七头也不抬，淡淡道了句“不敢，你那地方吃人。”

李监院面色不改，语气客气。“听说盟会里的人，昨日惹得庄峰主不快，老朽这是来赔礼的，只是这灵脉乃是盟会之地，还望庄峰主能借一步说话。”

“你们的地方？”庄七冷笑一声，“是昨天我的话没带到，还是监院你岁数已大，记不清楚。”

李监院脸色沉了沉“青会一行，也是因太玄所误，要论起伤亡，白沙书院倒是比贵宗损失更惨重。老朽是带人打伤过霜绝剑主，可当时也是怀揣着为苍生之心，绝非私怨。”

“怀揣苍生？”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庄七纵声长笑“今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为老不羞！李监院！你们盟会私下掳人采矿，虐待难民的事，你觉得能瞒多久？就你这样的人，还添着老脸说心怀苍生。”

“放肆！”李监院身后的人指着他怒道“敢对监院不敬，九岳剑宗的人怎能如此不讲礼数！”

话音未落，霜绝剑破空而出，转眼架在呵斥之人的脖子上。

周遭十几名盟会之人瞬间亮出法器。

九亥站了起来，淡淡道“矿脉之事我已修书给家师，监院认为昭告宗门后，盟会还能抬起头？”

李监院眼神阴晴不定，一位九岳剑宗掌门的嫡传弟子，一位讨世剑的主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分量。

“若非庄峰主，老朽也不知是这样的情况。”

李监院转瞬变了张脸，郑重道“此事我已派人去查，会给百姓一个交代。听闻庄峰主要将这些难民引到附近小镇，有需要帮忙的，也可尽管差遣盟会。只是恳请峰主，能归还矿脉。”

庄七冷笑一声，明面上是说帮忙，实际上是在提醒自己，傅家军里也有盟会的眼线，叫自己收敛点。可惜，他最不会的就是收敛。

“想要矿脉可以，但必须让宗门弟子来挖，至于挖多少，我说的算！”

“你！”被件架住脖子的盟会掌事，气极道“此等行径与强盗无异，监院，今日就带人拼了，也得把矿脉抢回来，我——！”

话还没讲完，霜绝剑骤然发出一阵冰寒之气，直将人冻住坠入地底。

“聒噪。”九亥伸手收了剑，与庄七并肩而立，波澜不惊。

“想抢？”庄七扬着眉毛，道“矿洞已布下破阵，你们敢动一下，我现在就把它炸了！”

一群盟会弟子忍不住的相继怒斥。

“流氓！”

“讨世剑怎么会选这种无耻之徒！”

“监院，今日这矿洞就算不要了，也得出个气！”

轰隆——！

在一众嘈杂之中，地面突然微微晃动了一下，矿洞旁的一面山壁，蓦然坍塌。

庄七抱臂看着他们，淡淡道“继续，可劲骂，你们骂一句我炸一处。”

李监院脸色铁青，过了半晌后，才重重叹了口气“庄峰主执意如此，老朽依了便是，明日我会令宗门弟子前来采矿，还肯庄峰主届时放行。”

“当然，日后我要再看见私虏百姓挖矿，我见一处，炸一处。”

李监院扯了扯嘴角，已不愿再作交谈，转身便离开。一众人又羞又恼，奈何监院已走，他们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等人都散去，赵胤才走过来，担忧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哪能啊。”庄七眯着眼看远去的黑影“肯定还有阴招。”

九亥收了神，淡淡道“先去小镇看看，兴许那有问题。”

庄七颇为赞同的点头，对方竟然提了小镇，势必在里面埋了绊子。昨日他便找傅清问了路，也是打算今日过去。

小镇离的不远，离矿山不过百里距离，行了片刻功夫，他们便落在镇外。

这座镇不算小，只是放眼望去，街道上空无一人，落叶萧瑟。

九亥神情凝重了起来“这里不对！”

庄七也发现了异常“即便这里有劫匪，也不至于空无一人。”一语未落，他随即阖上双目，用灵识扫去，顷刻间，他骤然睁开眼。与九亥四目相对。

“怎么了？”赵胤见二人脸色难看至极，便知里面情况不妙，眉头皱起。

庄七脸色依旧铁青，朝赵胤嘱咐“待会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跟紧我。”

赵胤一下警惕起来，能让这两人担心的，肯定不是小事。

庄七不再废话，九亥已握住了霜绝剑柄，二人对视一眼，才小心地踏进镇子。

他们一路行到镇中央，转身朝向了右侧。随着视线变换，赵胤脸色大变。

一股焦味透着冷风扑鼻而来，入目之处，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极其惨烈。

庄七蹲下打量着尸体，道“应该才死一个时辰。”

赵胤运气屏住呼吸，才缓和了些脸色，颤颤地说“这些尸体断肢断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镇子，为何遭此大难。”

话音未落，一阵笛音悠悠传来，伴随着黑雾缭绕。

“退！”九亥面色一边，拉起赵胤的衣领就往后退，但到底晚了一步，身后已然竖起一面结界。

一阵凌厉的罡风直冲庄七而去。

霜绝讨世同时出手，挡住了快速的一击。

庄七九亥并肩而立，皱眉看着飞跃到檐上的女子，这张面容太陌生，他们从未见过。

女子露出了一张妖艳绝伦的脸，抚摸着刀身，娇笑道“小女刀途阿姜，见过各位。”

贪心堕恶鬼，鬼刀催心障。

三途教，刀途道，鬼女阿姜，刀夺魂煞。

九亥面容冷峻。“毒手，鬼道，刀途，三途尽出，所谋不小。”

女子露出娇笑“素闻霜绝剑主皎如明月，阿姜看得也甚是喜欢，期待您被做成傀儡的那一天。”

话音未落，讨世剑骤然凌空而起。

阿姜似有所料，早就准备闪开，只是剑来了太快，躲了致命一击，但是手臂已鲜血直流。

庄七冷冷看着她“再看老子挖你眼睛。”

“上！”阿姜面露惊讶，不再犹豫，捂着伤口退至黑烟中，笛声也骤然放大。

成堆的尸体缓缓冲地上爬起，闪着獠牙朝他们继续扑来。

九亥身遭迸发出滔天剑意，化成无数道冰剑，从四面八方一层层地扫射而去，所过之处皆化为烟。

赵胤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九亥真正的杀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殿下。”

赵胤猛地转身，就见熟悉的人儿，正立于结界外。

此时的华庭，褪去了弟子服，服着黑色纱衣，衬着笑容愈发的诡谲。

庄七大吼“赵胤，回来！”

赵胤却像中了魔一样，追着背影踏出结界。

庄七咒骂了一声，停止攻击黑雾，转身一剑劈向结界。

空气中登时出现一道裂痕，但黑雾随之而来，地面上亮出无数黑色符箓。

九亥脸色微变“小天魔阵！”

“小镇百条人命炼制而成，还望二位喜欢。”

黑雾中隐隐约约传来阿姜的声音。

“华庭，你”

赵胤一路追着华庭来到镇外，见对方停住，又驻足在原地。

华庭转过身，展着熟悉的柔笑“入了三途教，殿下就不要我了吗？”

赵胤一窒，滚了滚喉咙，不忍道“你随我回去，我给你求情！我和庄峰主说了，我代你受过！”

“峰主？哈哈庄峰主？”

华庭齿间发出咯咯的笑声，“我倒不知，你原来和庄七这样的好！当初你是多么厌恶着他呀，为何出了趟门便要与他好！”

赵胤闭目不忍“我是看开了，华庭，回头吧，回头是岸！”

“哈哈！回头是岸？剑宗七年，我依着你，惯着你，哪怕贵妃对我百般侮辱，景阳对我万般折磨，将我当做试蛊的工具，我从来没说什么！那是因为你还陪着我！”

华庭看着他，笑容愈发的癫狂“我是这么地珍惜你，七年里我只有你！可是你呢！弃我不顾。你明知我憎恶庄七，偏生要与他交好！你说回头是岸，你告诉我，哪里是岸！”

说到最后，华庭的声音几近嘶吼。

赵胤肩膀都在颤抖，心纠结着抽痛，喉咙里有无数的话想要解释，最终低下了头。

“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华庭瞧着他，眼角透着一丝魅惑，他忽然娇笑起来“行啊，你过来，抱我，我就原谅你，跟你回去。”

极其敷衍的谎话，在赵胤看来却是莫大的希望。

曌汉的三殿下，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跟前，将瘦小的人揉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传来，二人都像在贪念彼此间的味道。

华庭挑着眼梢，吻了上去，赵胤如饮鸩止渴地回吻着。

阴冷的鬼气随着唇齿入了身，赵胤微微一震，但却没有松手，用力地回吻着。

不知过了多久，腰间的手蓦然松了开。

赵胤倒下前华庭抚着头发，冲他笑了笑，仿佛知道是如此结局。

华庭先是一怔，随后瘫坐在地上，抱着几近阖上眼的赵胤，低低笑着。

赵胤无力的扯了扯嘴角，看着几近癫狂的华庭，扯了扯衣袖，无声地做着口型。

华庭认出了口型，笑声骤然扩大。

“华庭——！”

怒吼响起，讨世剑破空刺来。

只是瞬间，华庭化作黑雾消失不见。

庄七身影快速掠来，蹲下将赵胤扶起，二话不说把一整瓶的灵丹都要倒进去。

赵胤虚弱地扶着他的护腕，断断续续地说“来来不及了，我要死了。”

急促跟上来的九亥，灵识一扫之下，脸色也白了白，显然已无回天术。

赵胤冲他们笑了笑，他一直很羡慕庄七与九亥的感情，断断续续地说着“没什么好遗憾只是，我终究不是一名好皇子”

“你是曌汉最好的三皇子。”庄七不忍地闭上眼。

九亥蹲在身边，低声问“可还有未了的愿望。”

赵胤扯着他的衣袖，低声嘱咐“不，不要杀华庭他也很可怜把我的尸体送回曌汉边境”

庄七动了动唇，最终发出一阵叹息。“好。”

赵胤笑了笑，透过模糊的视野，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终究，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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