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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bsp&bsp沈若臻的身体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可以出院了。

项明章带了一身衣服来,以舒适为主的运动裤和羽绒服,&bsp&bsp沈若臻换好坐在床边,伸着脚,项明章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

头发长了,发梢有点挡眼睛,&bsp&bsp沈若臻上次剪发是由唐姨操刀,&bsp&bsp楚太太给参考意见,&bsp&bsp效果他很满意。

项明章站起身,&bsp&bsp抬手打了个响指“系好了,&bsp&bsp想什么呢?”

沈若臻在想……家,&bsp&bsp他笑了笑“没什么。”

许辽开车来接他们,&bsp&bsp等在住院大楼的门口。

昨夜下过雨,&bsp&bsp湿润的晨雾许久不散,一出来,沈若臻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

越野车驶出医院,前往远思墓园,中途经过花店时项明章下车买了一束白色的香雪兰。

郊外的小雨仍在下着,&bsp&bsp冷飕飕的,“楚识琛”的墓在一片绿荫下,立春后周围的草木抽了嫩芽新枝。

可惜坟冢旁的生机最无用,项明章迈近放下花束,&bsp&bsp墓碑无名无字,&bsp&bsp他掏出一角手帕擦掉上面的落叶和草屑。

沈若臻撑着雨伞,&bsp&bsp说“成为‘楚识琛’后,&bsp&bsp我偷偷置办了这块墓地,&bsp&bsp当是他的安魂之所。”

一开始沈若臻以为“楚识琛”和他一样,海上遇难,遭逢的都是一场意外事故。

不料抽丝剥茧,发现了真正的玄机。

项明章站起来,黑色大衣表面蒙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雨丝拂在脸上凉得人清醒,他决定道“虽然迟了,但我想做一些补偿。”

沈若臻走上前,倾斜伞沿遮住项明章的头顶,他问“你想怎么做?”

“人死不能复生,无非是慰藉活着的人。”项明章说,“钱会贬值,楚家别的也不缺。我与‘楚识琛’的交际源于股份收购,所以我打算把收购的股份送给楚家。”

当初李藏秋掌握着话语权,亦思多年萎靡不振,被项樾收购的这一年里各方面形势转好,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如今亦思的价值大幅提升,充满潜力,倘若股权回归楚家,楚太太和楚识绘成为大股东,母女俩往后就有了足够的保障。

沈若臻道“在商言商,这份补偿是最务实的。”

项明章说“不过股权给了楚家,亦思就和项樾没关系了,项樾也没有立场再干预亦思的发展。”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亦思在业务上和技术上的改变离不开项樾的帮助,沈若臻道“双方切割后,亦思应该会吃力一些,要经营得更谨慎才行。”

项明章就是顾虑这方面“楚太太不管事,楚小姐还在读书,一时半会儿不能挑大梁。而亦思态势向好不足一年,公司经营,人事管理,领头人至关重要。”

这个人既要能独当一面,又绝不可以成为第二个李藏秋。

沈若臻在年初升任亦思销售部总监,项明章曾对他说,这只是第一步。他明白,更高的目标是李藏秋的位子,亦思的一把手,运营总裁。

他谦逊,但不耻于展露野心,问“你会不会考虑我?”

项明章首先考虑的就是沈若臻,他回答“我给楚家的补偿是股份,不是你。”

沈若臻道“什么意思?”

项明章转向他,夺过伞柄握着,说“亦思属于项樾,你只是从九层到十二层,等亦思脱离了项樾,我不希望你一起离开。”

沈若臻道“你不是会把公私混为一谈的人,我们两地忙碌,下班后可以见面,难道每一对伴侣都在一起工作吗?”

项明章庄重地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在谈私情。我在以项樾总裁的身份,你的上级也是你的工作搭档的身份,认真地挽留你。”

沈若臻没反应过来,项明章便明明

白白地说“我需要你的能力,和我爱不爱你无关。”

沈若臻懂了,不禁有些感动,有些开心,好像他这个人、他在这个时代做的一切得到了反馈。

以此证明,他沈若臻能够适应新社会,新行业,并且做得还不赖。

沈若臻仰脸瞧着枝状的伞骨,说“项先生,谢谢你抛给我的橄榄枝。”

项明章有预感“你要拒绝么?”

“想要补偿的不止是你。”沈若臻回答,“我偷了‘楚识琛’的身份,也希望尽力为楚家多做点事,将来才能减轻内疚。”

亦思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无法置之不顾“你归还亦思的股权,我继续在亦思帮所有事步入正轨,我们的补偿也算有始有终。”

他们在海边约定过,事情结束后沈若臻就告别“楚识琛”这个身份,项明章不舍道“那你恐怕要再等一等了。”

沈若臻是一个计划严明的人,但被不可抗力打破,也不会强求,他豁达地说“不差多等些日子,我相信一切自有天意。”

项明章尊重沈若臻的意愿,雨停了,他收起雨伞,对着墓碑鞠了一躬。

沈若臻曾在墓前许诺,关于游艇事故会给“楚识琛”一个交代,他最后道“杀害你的a已经葬身火海,其他人也会付出代价。”

淋过雨的石板路湿滑难走,项明章牵着沈若臻离开了墓园。

越野车沿着郊外的高速公路行驶,一个半小时后抵达机场。

旅游淡季,国际航班的接机口人不太多,没一会儿,楚太太和白咏缇挽着手走出来,身边跟着几名保镖。

楚识绘落后却眼尖,喊道“哥!楚识琛!”

沈若臻招了招手,他重症初愈,脸色不算上佳,好在一身休闲装显得人轻松舒展。

楚太太扶着宽檐帽快走过来,围着他观察,说“瘦了,憔悴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要住院啊?”

沈若臻笑道“妈,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我这不好好的。”

“你不要骗我呀。”楚太太说,“骗我的人我都不理的。”

沈若臻怔了一下,项明章抬手撑在他后心,替代他回答“伯母,你怪我吧,是我办事不周。”

楚太太怎么会跟小辈计较,说“那白小姐该难过了,哎呀,你还守着他干什么,快帮你妈妈拎行李。”

白咏缇立在一边,行李和包早就拎到了许辽手上,等项明章过来,她道“新西兰的农场很漂亮,给你带了蜂蜜。”

这一句寻常闲话来之不易,项明章揽住白咏缇的肩“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许辽要送项明章和白咏缇回缦庄,楚家有司机来接,两家人在航站楼外分手,约定改日再聚。

家里的别墅空了半个多月,还好挨着江岸,浮尘不多,一进门,楚太太径自扑到客厅沙发上,嚷嚷着家里最舒服。

沈若臻把钥匙放进托盘,楚识绘盯着他泛紫的手背,小声问“输液弄得,你真的受了伤?”

“眼真尖。”沈若臻云淡风轻地说,“小病小灾,没关系,你和妈在新西兰玩得开不开心?”

楚识绘道“挺悠闲的,中途失了个恋。”

沈若臻不觉意外,他无心去评价这段感情或是李桁,摸了摸楚识绘的脑袋顶,说“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做。”

楚识绘耸了耸肩,朝沙发跑过去“妈,给唐姨和秀姐打电话,我要吃她们烧的菜。”

楚太太道“晓得啦,给她们带的礼物呢,你先准备出来。”

沈若臻听着屋中的话声笑语,意识到他对这个家产生的远不止是责任,早有了留恋。

出院之前,医生叮嘱沈若臻回家静养,他却歇不住,第二天就去了公司

这一阵穿久了柔软宽大的病号服,沈若臻换上合身妥帖的西装竟有点不适应,一路上总想松一松领带。

唐姨给他修剪了头发,长度正好,司机帮他搬着两大箱新西兰带的水果和果酱,到公司后分给了同事。

旷工这么久,总监办公室快堆成档案室了,沈若臻一上午勤恳还债,午休一过立刻召开部门会议。

因为积攒的事情多,会议时间一再延长,沈若臻言辞精简,架不住细节琐碎要一一讨论,手边的白水续了三四次。

又处理完一项,他看了眼手表,说“还剩点小问题,我们一鼓作气,再加十分钟吧。”

助理敲开会议室的门,打断道“总监,项先生问会议几点结束?”

沈若臻说“项先生找我吗?”

助理道“是,有一会儿了。”

沈若臻说“帮我打内线,十分钟后我去九楼。”

助理面露难色“项先生就在您办公室。”

沈若臻终于散会,回到办公室,项明章端坐在他办公桌后,把他要拿去签名的文件全部签好了,并且按照他当秘书的习惯摆成一行。

碰上门,沈若臻绕过桌边“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例行视察。”项明章说,“沈总监鞠躬尽瘁,三四个小时会议不带停,胸口不疼,嗓子也该疼了吧。”

沈若臻听出责备“你这算查岗吗?”

项明章料到沈若臻会一心扑在工作上,说“你要是忙起来没分寸,我只能强制给你放病假。”

官大一级压死人,沈若臻倒是不怵,问“带不带薪?”

项明章道“不带,没钱了。”

沈若臻头一次听这人哭穷“怎么了?”

项明章挪开桌上的报告,下面压着一张类似贺卡的卡片,为了感谢救援队和医生,他捐了两批设备,说“感谢语你来写吧,比较有诚意。”

沈若臻欣然动笔,念念有词地写满了空白。

手机响,项明章在一旁接听,没说什么具体的,声调很沉地“嗯”了两声。

挂断后,沈若臻正好写完,说“看来有事发生。”

项明章揣摩着转述道“项行昭情况不太好。”

又是这套说辞,是真的不好,还是坐不住了?

沈若臻问“所以呢?”

项明章道“准备去医院。”

快下班了,沈若臻盖上钢笔帽,一派从容地说“既然不允许加班,那我也去看看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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