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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弩齐发。
十余支箭矢、弩矢挟着破空的风声,迅疾地射向了万仓。
万仓早有防备,当北墙上的弓弩手露出头来,往下射矢的时候,边上已有举盾的战士将盾牌遮护在了他的身前。“啪啪啪”数声闷响,好几支箭矢射到了交错掩挡的盾牌上,余下准头不太好的箭矢,大都射落在了万仓左近的地上,有两支流矢射中了两个战士。
中箭矢的战士,一个伤在了胳臂,一个伤在了胸口。伤在胳臂的无有大碍,箭矢没有射入,是擦伤。伤在胸口的战士叫了声,后退数步,坐倒在地,丢下长矛,手捂住伤处,鲜血浸出。
没人顾得上坐地的这个战士。
万仓虽是新任屯长,他本是流民,在费县投入到的曹幹帐下,从军的时间也不长,但好歹经历过业亭的大战,人又稳重,善於学习,因时到而今,已是具备了一定的战场指挥能力,——不然的话,曹幹的老部曲两百来人,曹幹也不会仅仅只因为万仓“在流民中有一定的威望”这个原因,就提拔他出任第三个屯的屯长,耳听到中箭战士的叫声,万仓没有回头,紧紧注意着堡墙上敌人的动静,短促下令,说道:“冲!”
命令下达,万仓一如曹幹作战时的作风,推开盾牌手,提着刀,头个开始向前冲锋。
他屯中的战士们皆是流民,都是在费县投的义军,他们来历相似,投到曹幹曲中后,吃住、操练都在一起,隔三差五的还夜晚聚坐,开个围炉夜话,互相间就算原本不认识的,现在也都很熟了,而且万仓为人稳重,本人在本屯的战士中亦有威望,故此他一冲,余下的战士们跟着就冲起来了。——盾牌手担心万仓的安全,拼命地想追上他,压根追不上。
……
堡墙上,李县尉眼见此幕,蔑笑说道:“飞蛾扑火,不知死活!”下令,“射!”
……
打业亭时,箭矢如雨的场面都见识过了。
眼前寥寥一次射来的十余支箭矢,算的甚么?
一箭之地,瞬息之间,就被万仓等冲了过去。
战士们冲到了堡墙下,盾牌手终於追上了万仓,举起盾牌,护在他的头上。万仓一把将两个盾牌手再次推开,喝令说道:“遮护邓政委他们架梯!”
屯政委邓勋带了三个战士,负责扛梯子、架梯子。
盾牌手急忙奔至他们,按万仓的命令,盾牌平着举起,护在他们上边,保护他们架设梯子。堡墙上箭矢的重点打击目标,从万仓改成了邓勋等。“噗噗噗”,盾牌上响个不停。
冒着敌人的箭矢,邓勋领头喊着号子,领着战士们将长长的梯子靠在堡墙上,一点点地扶正。
……
堡墙上。
先前随坐镇西墙的尉史去西墙的从佐之一,从西墙跑来,急报李县尉:“李公,贼正在西墙架梯!”
“没看见贼於我北墙亦在架梯么?慌什么?用叉子叉!”
从佐应令,奔回西墙,传李县尉的命令。
北、西两面墙,攻堡贼兵的呼声,相继传到了东墙、南墙上。
坐镇南墙的尉史来到与西墙接口的位置,按住垛口,俯首侧身,朝向西墙下头观望。
贼兵的梯子已经竖起了大半。攻西墙贼兵的旗是白色的旗帜,离西堡墙很近。他瞧见一个黑瘦的年轻贼子,裹着白帻,穿着粗布的灰袍,於三四个精壮贼子的护从下,立在垂着的白色旗下,仰着头在眺看西墙上的守卒。很快,这个年轻贼子旁顾边上,大概是下达了一道什么命令,后边的贼众中,便有几个弓箭手出来,往堡墙上头射箭。离得太近,又是在低处,贼兵的箭,肯定是射不中堡墙上的守卒,但能干扰到堡墙上弓弩手的射矢。梯子竖得更快了。
“尉史,南墙没贼兵打,咱要不要去帮西墙?”跟着这尉史来守南墙的两个从佐之一问道。
这尉史迟疑了下,说道:“等李公的命令!”
“李公那边撑得住么?”在南墙尉史和从佐说话的同时,东墙上的主簿听着好像近在咫尺的北墙外的贼声,焦灼不安,想去东墙、北墙接口处看看贼兵攻打的情形,又害怕,不敢去看,既忧又惧,搓着手团团转,喃喃自语地说道。
东墙外,溪水如带,果林绿染,客舍坐落菜地边,遥可见远处黄灿灿的麦田,近无半个人影。
还好,还好,贼兵没有来攻东墙!
……
官道上,曹幹眺目,远观北墙、西墙外已经展开的攻堡战事。
张曼扶着长杖,和李铁、郭赦之、闫雄、王庭等站在他的身边。——海西设屯之时,王庭被正式任为了丁狗屯的政委,但他现又被选为了“军法班”的学员,目前阶段来说,军法方面的人才比政委更加重要,曹幹整个曲,现在有机会学军法的就他这么一个,是以这次打县尉治所,曹幹没有让王庭跟着丁狗上阵,万一负伤乃至战死,因小失大。
王庭之前是满门心思想要当军事主官,现虽认识到了军法的重要性,认识得不够深刻,念头还没有断绝,瞧着北墙、西墙已经开战,心急火燎,数觑曹幹,终於按捺不住,进前半步,说道:“小郎,我是我屯的政委,丁大兄他们上阵打仗,我在这儿看?这咋行?你让我去吧!”
“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需要让你上阵的时候,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你上。”
王庭嗫嚅了下,不敢再多说了,无奈地退将回去。
曹幹观望敌情,与张曼说道:“张公,我瞅北墙那个穿黑甲的半晌了,他应当就是薛县县尉?”
李县尉穿的是件皮甲,色黑。曹幹说的此人,正即是李县尉。
“此人左近,颇有扈从,当即县尉。”
曹幹笑道:“县尉亲在北墙,张公之计,已成五分。”令道,“击鼓,催促万、丁两屯猛攻!”
随其令下,后边部中的鼓声愈发急促。
李顺匆匆忙忙地从后边部中来至,向曹幹禀报,说道:“小郎,编成一根了!还要编么?”
……
鼓声传到北墙下、西墙下。
西墙外,穿粗布灰袍、裹白帻的年轻人,便是丁狗。
长梯刚刚架好,丁狗抽出刀来,喝令说道:“攻城!前队先上!”
前队五十个战士早就准备好了,闻令而进。
为防止堡墙上的守卒把长梯推倒,梯子底部有做加重,——说起来,这还是早在打田家坞堡时,曹幹提出的建议,此议用到了现在。
并在梯子底部的两边,各有数个战士用力往下按压,以牢牢的将之把稳。
前队的战士在前队队率的率领下,奔到梯子前头,鱼贯开始攀援。
丁狗的部曲大多是老部曲,不算分给他的十来个海贼,新兵只有陶豆一个。
陶豆正就是被编在了前队。丁狗考虑到他是新投军的,原打算让他跟在自己边上,不让他参与此战,陶豆不愿意,坚持要参加。他是前队的一员,战友们都上去打仗了,他自己躲在后头?战友们不瞧不起他,他自己也觉着丢人。没的办法,丁狗只好允许了他也参加这场战斗。
前队是个满编队,计总五十人,五个队,陶豆是第五什的兵。
此时攀援梯子,前队五什,依各什次序而上,第五什排在最后。
陶豆紧张得手心皆是汗,这些天日夜摩挲的长铍,在这个关头也不像往常那样,摸着那样顺手了,但或许是提足了全身劲头的原因,重量似是有所减轻,握在手里,感觉比平时轻了些。
他个子低,往前看,看不到前边的梯子,只能看到前边战士的后背和战士们持着的矛、铍。
顺着战士的后背往上看,越过矛、铍的尖,高高的黑黄色的堡墙入眼。他看到,守卒的脑袋在垛口后时隐时现,不时有弓弩手探身出来,朝下胡乱射出一箭,随即缩身,又藏入垛口后。
箭虽是胡乱射出,一则距离近,一则前队的战士已聚集一处,对他们仍是稍有威胁的。
冲锋前,丁狗的话回到他的脑中。
丁狗当时说道:“贼箭不多,咱们分散点冲,只要咱们跑得够快,他们就射不着!”
丁狗不愧是屯长,是老兵,真有经验,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是射不着。
陶豆个子低,腿短,别人跑两步的距离,他可能得跑三步。冲锋时,为不落队,他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跑的时候,他将长铍紧抱在胸前,长铍比他的身高长三倍,正常拿着行走、操练的时候尚不大受影响,这一跑起来,迎着风,弄得他重心不太稳当,好几次他都差点摔倒。这会儿回想起来,刚才冲锋时,起初他还小心着敌人的箭矢,后来他主要都是在操心自己的长铍和干万别摔倒了。不知不觉,就冲到了堡墙的近处。敌人的箭矢,一支都没射到他!
冲锋的时候都射不到,此刻部队已经到了堡墙下,不但有本屯的弓箭手与墙上守卒对射掩护,且还有盾牌手遮挡在长梯底部上长梯的位置,就更不怕敌人的箭矢了!陶豆给自己打气想道。
两个铁头的叉子,从垛口上伸出来,各叉住了长梯的一侧外栏。
陶豆瞪大了眼睛,不好!守卒要推梯子!
……
李顺方才请示曹幹,要不要再编一根,曹幹回答他,令他再编一根。
第二根已经编好,李顺再次来请示曹幹:“小郎,编好了,还编么?”
“东墙的守卒还没调过去,不到攻东墙的时候,再编一根。”
李铁叫道:“小郎,你快看,北墙贼兵要推咱的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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