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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汉将军”的大旗一竖。
果如刘小虎的预见和曹幹的判断,至少在薛、蕃两县中,刘昱於部分地方士绅眼中的形象,登时得到不小的改观。之前,他说的再好听,大多士绅观他,仍贼也;“光汉将军”的旗号一打出来就不同了,清晰明白地告诉了所有人,他刘昱举义起事,不是为了做贼,是为了复兴汉室!加上他汉室苗裔的身份,与力子都等这等“巨贼”,诚然是有了分别。
升旗仪式举行完后,刘昱去书陈直、曹幹,召他两人还薛。
令下后两日,陈直、曹幹至薛。
县寺堂上。
在蕃县的诸多军将,两部校尉孙卢、刘英,诸曲军侯龚德、吴明、曹丰、任躬等,俱皆在座。
——多了好几个曹幹不是很熟,或者陌生的面孔。这几个人要么是新任的曲军侯,要么是刘昱在薛县召来的谋佐之流。新任的曲军侯,多是刘昱的旧部心腹,也有不是的。不是刘昱心腹的共有三人,一个是接受了刘昱招揽,领着本族宗兵、自家徒附投附了刘昱的薛县豪强,两个是投刘昱的贼率。刘昱连打下两县,投奔刘昱部的贼寇,不止蕃县投奔陈直的那些,小的不说,只数十人以上较大的贼股,投刘昱的便有三四股之多。刘昱把他们合拢一处,组成了两个新曲,这两个新曲的军侯,他没用自己的心腹出任,均是选的贼率中之有名者以任。
叫陈直、曹幹坐下,刘昱直截了当,说道:“姑丈、曹校尉,召你俩回来,专为一事。”问他两人,说道,“你两人可能猜出是何事么?”
这不需要猜,接到刘昱的命令时,曹幹就已料出来,已知了刘昱召他和陈直回薛县是为何事。
改称号、打驺县,是刘昱最近最上心的两件事。
称号已改,那他现在最上心的,就剩下打驺县了。
召自己和陈直回薛,不会是为别的事,只能是为商议打驺县这件事。
曹幹没吭声,陈直笑道:“郎君唤我与曹校尉一道还薛,我若猜之不差,是不是为了驺县?”
“正是!姑丈,薛县之募兵、募粮、打造军械等等诸项军务,俱已完毕。现而下,咱们是兵强马壮,部曲能战之士已达六干余众,粮秣充足!时已入秋,天气凉爽,也宜於用兵。我以为,今已至我部攻打驺县之时!”刘昱昂然意气,挺坐抚须,边与陈直说,边环顾堂中诸人。
堂中诸人,孙卢、刘英等无不精神振作。
刘昱很满意他们的精神状态,接着与陈直说,笑问他,说道:“姑丈以为如何?”
“前日新得细作回报,鲁县近日也在征募丁壮、筹措粮饷,估摸着是梁丘寿见我部在薛县、蕃县日渐站稳了脚跟,他着急起来了,是以可能是升起了来攻咱的念头。与其坐等他来进攻咱们,咱们提早用兵,先把驺县打下,固是上策!驺县一下,鲁南三郡尽在我手。薛县於南梁水之南,为蕃、驺之后方;蕃、驺两县成掎角之势,彼此呼应,鲁县纵有兵来,亦无碍矣。”
此次给陈直去书的时候,书信中虽未明言请他回来是为何事,但打驺县这等大事,刘昱自是与陈直提前已有商议。
陈直的意见,他其实不问也知。
之所以问陈直,他是为让陈直说给堂中的诸人听的。
毕竟蕃县虽然已为他有,可蕃县得之的并不轻松。前后两次野战,一次攻城,打得相当费劲,参战各曲皆损失不小。且则,比之蕃县,驺县距离鲁县更近,打蕃县的时候,还不用太过担忧鲁县的援兵,可若打驺县的话,鲁县的援兵就是头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故而,堂中诸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虽是不错,真要决定开动,打驺县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畏难?这可也说不准。
是以,须得先让诸人知道,为什么现在要打驺县,又为什么必须要把驺县打下来。
陈直此言之内容,正是解释了这两个问题。
刘昱点头说道:“姑丈所言正是。”与堂中诸人说道,“我之所以决定现即用兵,打下驺县,姑丈所言,亦是一大缘故。君等,就此你们都有何见?”
孙卢、刘英当先表态,齐声说道:“唯将军之令是从!”
余下诸曲军侯也都纷纷表态,俱是愿意从刘昱之令,攻打驺县。
刘小虎也在座,她笑问曹幹,说道:“曹校尉,你什么意见?”
“驺县是得早打,不能等到鲁县的兵马到了,驺县我部还没有打下,那就被动了。”
刘小虎说道:“你也同意现在就用兵打驺县?”
“回大家的话,我没意见。”
刘小虎说道:“你在蕃县城北驻扎了半个来月了,要说对驺县的情况谁再熟悉,咱们在座的这些人中,当得是你。曹校尉,你既同意,就打驺县此战,你有什么用兵的方略、计策没有?”
满堂人的视线,都落在曹幹的身上。
曹幹沉吟了片刻,摸着颔下短髭,回答说道:“回大家的话,近日来,募兵、筹粮的不止鲁县,驺县亦是如此。驺县这些天,也在征募丁壮、筹措粮秣,还派了不少斥候,常在驺、蕃交界处打探,并在十来天前,把县城外的林木尽皆砍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吧,驺县近来一直在做守城的各项预措。咱如果现在用兵打它的话,打,是肯定能打下来,但估计会费些力气。”
“比之打蕃县,曹校尉,你以为难易何如?”
曹幹说道:“比起打蕃县,也难、也易。”
“这话怎讲?”
曹幹说道:“打蕃县,是咱部独自打的头一个县城。咱虽然跟着力大率打下过不少城了,但‘跟着打’和咱‘自己打’,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所以,蕃县城咱打了两次才打下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已与咱攻蕃县时又有不同了,一则,咱们已有了攻蕃县的经验,二者,咱的兵力得到了扩充,比打蕃县时多了两干兵,则再打驺县的话,那就不论是在攻城的部署上,抑或是可用的攻城兵力上,咱们都能比打蕃县时有长足的进步,此是‘也易’。”
“不错,你说的很对。难呢?‘也难’,难在何处?”
曹幹说道:“这难嘛,难在两处。一个即是我刚说的,驺县近日在积极的做守城之预备,另一个则即是陈公适才所言到的,鲁县见咱在鲁南渐站稳脚,现下可能已是着急了,咱打蕃县的时候,出它了一个不意,给它用了个‘疑兵之计’,因它没能敢来救援蕃县,可咱若是要再打驺县,我料之,鲁县很大可能就不会只再坐视,而是会遣兵来救援驺县了。此‘也难’。”
“也易”、“也难”,一番分析,鞭辟入里。
堂上诸人听罢,早知曹幹有谋的本部旧人倒也罢了,那些新投入部中的众人,却是顿对曹幹刮目相看。这个年轻人,黑黢黢的,肤色粗糙,状若农人,没想到却有此般见识!
刘小虎思忖了会儿,颔首说道:“曹校尉言之有理,照这么分析,确是‘也难’、‘也易’。‘也易’且不必多说,曹校尉,对於‘也难’,难在的这两处,你可有对策?”
“第一个难处,驺县现下在做积极的攻城预备,无他对策,咱能做的唯有是把咱们的攻城预备也做好,做充足。第二个难处,鲁县很有可能会遣援来救驺县,……大家,我之愚见,针对此难,咱们不妨可用‘围城打援’此策,以解决之。”
刘小虎说道:“围城打援。”
这四个字一入耳中,刘昱立刻想到了第一次攻打蕃县时,曹幹再三坚持的“打完南梁水北岸的蕃县县兵后,可以先不攻城,驺县如有援来,可先把驺县之援消灭”之此策。
这两条计策,不是一回事么?
刘昱看着曹幹,真是有点想不明白了,这个曹幹,怎么这么喜欢“打援”?
“打援”不是不能打,力子都是怎么打下南成县城的?南成县城初时久攻不下,他后来即正是通过先歼灭了费县来的庞彩所率之郡兵援兵,然后才趁胜顺势打下了南成县城。
此策当需要之时,自是可用。
可如果能直接就把县城攻下来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先去打援?
要知道,“打援”,不是只有好处,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一“打援”吃了败仗,城还怎么攻?此其一。即便是“打援”成功,打了胜仗,部曲损失过大,城不也没法再攻了?此其二。
相比打掉敌人的援兵,刘昱更急切想得到的是驺县县城!
——如前文所述,刘昱之不理解曹幹,实际上这正是他两人战略思想上之不同而导致造成的。曹幹深受那支英雄部队作战思想的影响,每一场仗,他首先的考虑都不是一座城的得失,是可以通过在这场仗消灭掉多少敌人的有生力量,是以他上次打蕃县,先想到的是“打援”,这一回他仍是如此。刘昱不同,他重视的是县城,只有把目标县城攻下来,拿在了手里,他认为这才是胜利,城要是拿不下来,打援就算赢了,他也不认为会是多大的胜利。
刘昱咳嗽了声,说道:“曹校尉,针对鲁县援兵很有可能会救援驺县之此一难处,你提出的这个‘围城打援’的对策,也不是不可用。不过,依我看来,你之此策究竟是用还是不用,咱们现在议论,还为时过早。说到底,鲁县只是很有可能遣援,它最终会不会遣援?咱现下仍尚不能确定;又即使它遣援了,它的援兵会何时遣出?会是在咱打驺县前、打驺县中,抑或会是在咱都已经打下驺县了,它的援兵才到?这些,咱现也不能确知。因此,‘打援’此策,可做一个备用选项。……就鲁县援兵之此难,我以为,最好的应对办法,当是提前部署一部兵马,扼守驺县北之要地,以防其来援救驺县即可也。”
只从刘昱的此话中,就能听出,他根本没有理解曹幹“围城打援”这四个字的含义。
什么叫“围城打援”?
“围城”是其次,“打援”是重点。
“围城”为的是什么?不是攻城,为的便是“打援”!
换言之,与刘昱所谓的“提前部署一部兵马,扼守驺县北之要地,以防其来援救驺县即可”云云的此个对策相比,“围城打援”此策的根本目的,就与刘昱不同。
刘昱的根本目的,仍还是为了攻城。
“围城打援”的根本目的,则不是在攻城,是在敌人的“援”。
那么,既然已是以“打援”为战略上的目的了,“鲁县的援兵何时会到”,这还能是一个问题?它要是早到,当然最好;它要是晚到,也没关系,可以通过“猛攻”驺县城,来迫使它早到。
有了打蕃县时的献策无用,曹幹这回长记性了,他端起案上的水碗,喝了口水,笑道:“是,将军所言甚是。我之‘围城打援’此策,现在议论,确实是为时尚早。”
这倒是出乎了刘昱的意料。
他本以为曹幹会像上次时那样,再和他固执争论。
曹幹这回没与他争论。
不知为何,他心头未有因是生喜,反是颇有空落落之感。
一时间,刘昱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干脆也端起水碗,喝了一口。
刘小虎比较了下曹幹、刘昱两人针对鲁县可能会有援兵此难的不同的对策意见,她觉着刘昱的对策是常理之策,曹幹的对策她说不上来,好像不错,可又好像如刘昱所言,鲁县的援兵会不会到、何时会到,这些都是未知,若便先定用此策,只怕会耽搁了攻城。她抉择不下,问陈直,说道:“姑丈,你以为曹校尉之策,与我阿弟之策,哪个最为合用?”
“郎君之策,是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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