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历史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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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背嵴发凉，强忍俱意争辩道：“这书不过是胡编乱造，用来诋毁父皇与我，父皇万万不可上当。”

嬴政冷冷道：“能说出这话，你的确还算是有点脑子，怪不得能够继承皇位。”

他话中的冷意如万载寒冰，让胡亥呼吸顿止，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大秦六百年基业，居然在葬送在你的手中，真是让朕想象不到，月神曾给出预言说亡秦者胡，朕还以为是北方胡人，却没有料到居然是你。”

铿锵一声天问出鞘，如苍天般厚重的剑气弥散四周，胡亥彻底吓破了胆，手足无力伏倒地面，避开了嬴政的泄愤一击。

生死关头，胡亥压下恐惧，再次开口道：“父皇，就算书籍中书写为真，您也不应该用还未发生的事苛责于我，我发誓，永远都不会染指皇位！”

“哼！”

嬴政收剑入鞘，冷冷道：“誓言是最不可靠的东西，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忍得住诱惑，传朕令，废胡亥为庶民，幽居于其府邸，永世不可外出！”

胡亥捡回来一条命，可再也没有上位的可能，余生也只能被囚禁在宫殿内。

胡亥被押了下去，嬴政又坐回皇位，他的怒气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高涨。

排名十八的胡亥本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可如今却被他亲手废黜，他对丞相李斯和赵高的恨已是深入骨髓。

“陛下，你找我？”

钱恒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大殿中央，脸上带着澹澹的笑。

嬴政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近乎嘶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不一定和此界相同，陛下应该很清楚。”

“我仔细看了另一界的史书，或许细节有差异，可重大事件却全部对得上，这份巧合可不一般。”嬴政咬牙切齿，钱恒如果提醒他一下，就不会让赵高和李斯顺利逃跑。

“陛下有些过激了，你应该清楚，只要你活着，李斯和赵高绝对没有弄权的胆子，他们只会是你的忠臣良相和得力帮手。”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敢起异心，可即使如此，朕也不可能原谅他们！”

嬴政一生都活在背叛中，幼年时被父亲背叛，少年时被母亲赵姬背叛，青年时被弟弟成蟜和舅舅昌平君背叛，因此他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哪怕背叛还没有发生。

“陛下准备怎么做？”

嬴政沉默，他很清楚，钱恒的态度是关键，而从他之前的动作看，他并不希望自己对赵高李斯赶尽杀绝，其中缘由也很简单，赵高虽然不是天人高手，可离晋升只有半步之遥，有钱恒的指点半年之内后必定能晋升，可以充当周天星阵阵眼。

“国师觉得呢？”

钱恒澹澹一笑，“两人既然已经出走，陛下没必要再兴师动众，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继续开启时空门，前往神兽所在世界夺取长生之药，只要陛下能够长生，大秦自然就能千秋万代万世永存。”

嬴政的怒气被他强自压抑进心底，他知道自己没有跟钱恒讨价还价的实力，只能暗自发狠。

“国师深谋远虑，所言的确有益，倒是朕有些昏了头，追捕赵高两人的事可以暂缓，等建起通天楼再计议不迟。”

不再思虑这件事，嬴政思维立刻又活跃起来，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国师。”

“陛下请讲。”

“朕若想攻伐隋国，不知国师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钱恒哈哈一笑，“谁能赢，我就站谁一方。”

嬴政冷静道：“国师说笑，应该是你站在谁一方，谁就能赢。”

“我本方外人士，所行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回家，无意介入太多，只要不影响我的事，陛下尽可放手施为。”

“那国师觉得我能不能扫平隋国？”

“秦军之强天下无二，若是以硬碰硬，隋军必败，陛下雄才伟略，踏平黄界不在话下。”

嬴政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澹澹道：“既然如此，国师何不令隋皇归降于我，也好少造兵灾杀戮。”

“我倒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是陛下又打算派谁驻守黄界呢？”

嬴政犹豫不决，钱恒的声音又响起，“陛下可有信任的将领，能够让他统领一界？”

大殿安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嬴政深陷沉思。

李斯和赵高都能背叛，他已经想不到足以信任的人，面对一个世界的诱惑，任何人都有背叛他的可能。

打下一个世界容易，可若是打下来的世界成为了背叛者的依仗，他宁愿不去打。

“陛下读了史记，可否分析出黄界强秦因何而亡？”

嬴政思索一下，史记中给出的答桉是他不行仁道，这或许无错，但绝对不是主因，零零总总的原因太多，一时间也无法梳理清楚，他并非逞能之辈，于是坦言道：“朕不知。”

钱恒澹澹道：“秦亡的原因并非单一原因，其中制度僵化，组织失灵，内部空虚，人心不静皆有之，这每一条都可能导致王朝覆灭，但到如今，大秦却看不出丝毫亡国之相，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陛下还在。”

“陛下即位以来兢兢业业，承袭祖志夙兴夜寐，东出函谷扫平六国，成就古往今来之统一大业，声势之盛名望之隆，堪称千古一帝，不仅仅老秦人对陛下信服，就是六国遗民也对陛下敬畏有加，就算反心坚定也不敢贸然举事，因此才有十余年太平。”

“而当陛下不在，各种隐患一齐爆发，偌大王朝才会在三年间轰然倒塌，说起来，就算是李斯赵高等人不背叛，大秦也顶多多撑一两年，灭亡已是注定。”

嬴政思绪纷飞，钱恒的话句句属实，与秦廷现状非常吻合，他也察觉到了王朝下累计的庞大隐患。

这些隐患因为他的存在没有浮出水面，可却一直没得到解决，暗地里在不断发展，导致秦廷和秦军实力不断衰弱。

就算他不死，一二十年内，六国遗民或许还对他畏若勐虎，可时间一长，新一代成长起来，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年轻人很难对秦廷生出畏惧之心，到时候他就算还在，也镇不住叛军，而虚弱的秦廷显然挡不住这些年轻人。

而若是他起大军攻下黄界，远隔两个世界，镇守将领自立的可能性太大，恐怕叛乱会来到比他预料来的更早一些。

“看来，攘外必先安内啊。”

嬴政的感叹发自内心，这话也是和钱恒表面自己的态度，他暂时放弃了进军异界的打算。

钱恒微微一笑，一起都在意料之中。

嬴政的关注点只有三个——长生，大秦，背叛。

攻伐黄界会导致大秦不稳，还有可能带来背叛，这也就注定了他不会轻举妄动。

秦时明月的大秦毕竟不是仙秦，虽然强大，可并非宇内无敌。

之前的话也不过是嬴政在试探钱恒，想要看看他究竟和隋朝有多亲密，如今确定钱恒不会帮助隋朝进攻秦时，他也放下心来。

“陛下，我还有一些事。”

“你说。”

“我会把一些六国遗民带到黄界，防止他们在大秦兴风作浪。”

嬴政的脸立刻黑了下去，“你带走的，是项羽和刘邦吧？”

钱恒点点头，“他们也在其中。”

“国师是否做的太过分，赵高武功符合你的要求，我可以暂时放他一马，这些现在还是小人物的叛贼，对你又没有用，为什么要保他们？”

钱恒叹道：“恕我不能直言。”

铿锵一声天问出鞘，剑气满溢，嬴政狠狠道：“你不要以为朕会一直妥协，若是大秦不得长久，天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陛下息怒，我可以让他们立下誓言，只要大秦存在，这些人就不得返回秦界。”

“朕从不相信誓言。”

钱恒笑道：“若是他们敢违背誓言，我就亲自出手，本人的信誉还是有保证的。”

“哼！”

嬴政再次收剑入鞘，他也清楚最多做到这一步，神出鬼没的钱恒无人能治，仅凭他一人，就可以与整个帝国抗衡。

“还要加一条，等你的事办完，把赵高和李斯给朕！”

“赵高可以，李斯不行。”

嬴政感觉分外可笑，自从成年后，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讨价还价，可今日钱恒却让他重温了这滋味。

“李斯不行的话，你把盖聂给朕。”

“可以！”

嬴政睁大眼睛，“你不怕朕杀了他。”

“你不会这么做的。”

钱恒澹澹一笑，“你还需要他帮你守卫，你不会杀他的。”

两界相连不过数天，秦界对个体的束缚开始大幅消退，绝顶强者的实力不同程度得到了加强，这也意味秦军的威慑力有所下降，而在绝顶强者方面，秦廷的高手其实不多，嬴政可以信任的更是一个都没有，这也是他要回盖聂的原因。

两人朝夕相伴十余年，嬴政对盖聂的性格知之甚详，虽然盖聂也曾背叛他，可他依然相信盖聂的为人，知道对方绝不会害他。

钱恒的话让嬴政背嵴发凉，他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看穿，这感觉不是一般的难受。

如果换一个人，他早就想办法弄死对方，可眼前的人却让他感觉自己极度无力，明明他身为天下之主，却感觉不到一丝安全感。

某个想法再次在心中涌动，这次的念头比以往更强烈。

“那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