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外祖父(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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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二十三年中秋佳节。

顾珍和高昼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中秋这天抵达京城。

当日高昼就向明国公府发出拜贴，年老的明国公颤巍巍地扫了两眼拜贴上的内容，浑浊的眼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去1明国公紧紧攥着那拜贴，“去回话，就按拜贴上说的来。”

下人连忙令命退下。

接近晌午时，顾珍和高昼一同简单遮掩面貌后来到明国公府。

中年管事领着他们一路来到正厅，刚进到里间就见一位鹤发鸡皮的老人端坐上方。

老人缓缓睁了眼，动作虽迟缓但眼神却十分犀利，直直地射向顾珍所在的地方。

顾珍甫一对上老人的视线，整个人莫名一震。

老人混浊的双眼流露出情绪上的波动。

“回来了，回来就好。”

陌生老人富有情感的一句话却令顾珍红了眼眶，无法自控地红了眼眶。

“外祖父……”

端坐在正座的老人正是东方珍的外祖父，明国公。

顾珍上前走到明国公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握住明国公干瘦的手。

“外祖父，我回来了。”

明国公止不住地点头，嘴上不停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此时所有人都不愿上前打搅两人，但管家还是轻轻上前低声提醒：“老爷，公主回来是好事，现下已是晌午，想必公主也饿了，不如先和公主用午膳？”

明国公蠕动了许久的嘴唇，最后只是点头挥手命他去做。

顾珍前生今世虽没有亲人，也没有体会过亲情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见了面前的老人，原主东方珍幼时所有和明国公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重演。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就是东方珍！

“站在那里的可是暮之？”

高昼上前不卑不亢行礼：“晚辈高暮之见过明国公。”

“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何须多礼？过来坐下，就坐在我旁边，留下来一同用了午膳1

“晚辈遵命。”

不多时管家就命人端上一盘盘菜肴。

用膳期间，明国公问道：“是暮之找到的珍儿？在哪里找到的？”

顾珍率先回答：“在江州，我当时流落到禹州，后来禹州战乱又辗转到江州。”

高昼明白顾珍是不想让明国公担心，也附和道：“的确如此。”

明国公虽然年老，但是头脑却十分清明，一下子就捕捉到关键点。

“那为何这么久才找到你？西荣战乱已经两年了，这期间我也好，暮之也罢，都派出去多少人了？怎么说也该早早回来了。”

顾珍扯扯唇，“外祖父，我在逃难的途中撞了脑袋，忘了一些事情，这才没有和您派来的人交接上。”

“前不久我不小心撞了脑袋，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刚巧暮之在江州，就碰上了。”

明国公听得胆战心惊，“还磕到头了？可有不适？快，派人叫太医来1

她淡笑着制止他，“外祖父，我都好了，现在都已经好了，而且之前高少将军也让大夫给我把过脉了。”

明国公担忧问：“都是如何撞得？这两年你又是如何过来的？”

“我流落到禹州，恰巧遇到了一位王姑娘，后来和她一同逃到江州，便和她一起开了间糕点铺子。这两年就在铺子里做活计。”

“前不久我自己在江州置办了个小院，去白马寺上香时撞了头，之前的事便都想起来了。”

顾珍小心编制着过去两年的经历，她并不担心明国公会怀疑，也不担心高昼拆穿她，毕竟她说的半真半假，就算是去求证也需要很多时间。

明国公听了便不再多问，高昼也非常识趣地没有多说这方面的事。

顾珍说起这个就想着自己的计划，也顺口提了出来。

“外祖父，我此次回京城不想认回原来的身份，也不想回宫面见父皇。我想在外面生活。”

明国公表情一顿，“珍儿，此话是何意？”

顾珍看着面前的老人认真说：“外祖父，我不想要和乐公主的身份了，我也不需要别人来伺候我。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所谓的身份高贵，不过都是过往云烟，我想平平淡淡地度过后半辈子。”

明国公转头看向高昼，“你可知道她的想法？”

高昼扯唇点头：“明爷爷，我劝不动她。”

明国公稍一沉思，攥紧了顾珍的手，“珍儿，你老实告诉我，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外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回来了就该好好养着，就该去见见你那个混蛋父皇，让他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因为他都吃了多少苦头。”

顾珍低眉轻声道：“外祖父，父皇能让我和亲一次，就可以让我和亲两次。”

明国公瞬间沉了脸色，不是因为顾珍，而是因为这是事实！

“这狗东西，如今是越发地昏庸了1

高昼在一旁听了低垂了头，毕竟明国公骂的是当朝圣上，他为臣子总归是有所顾忌的。

明国公仔细思索后，妥协道：“珍儿，你放才说的也的确有道理，公主的身份不要就不要了，但是你说不要人服侍你，这是万不能的。”

“外祖父，我……”

明国公摆手：“你生来便是金枝玉叶，怎能不要人服侍？就算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愿你做些粗活1

“你不认回公主的身份就罢了，我们明家的女儿也不稀罕！日后就住在我们明国公府1

顾珍没有什么不能同意的，便认真应下了明国公的要求。

高昼虽然不想和顾珍分开，但是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主动开口：“明爷爷，我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再不回去父亲该担心了。”

明国公自然知道高家被禁足的事情，也知道高昼现在在外是需要隐藏身份的，便提醒他不可操之过急，要沉住气。

高昼应下，离去前深深看了顾珍一眼才转身大步走远。

看着高昼高大的背影，明国公遗憾说：“若不是当年的战事，若不是你父皇无能，现在你们也不止于此1

顾珍仿佛没有听到般，静静立在原地，她与高昼是不可能的，从前不可能，现在以后也不可能。

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暗自发笑，她这是怎么了，真把自己当成东方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