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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城,建春门外。
焦公良走在雒水南岸上,无人乘坐的马车跟在不远处,旁有彍骑武侯护卫,行走之间别有章法,暗合某种军阵。
出城后,这些南衙军士自然而然结阵前行,将焦公良护在中间。
这是他们千锤百炼而来的本能,也是南衙府卫与北衙禁军齐名的底气所在。
北衙禁军拱卫上阳宫,受太后指挥,轻易不出宫城;而南衙以十六卫为首,统领天下折冲府六百有余,是与佛道宗门、蛮荒妖族拼杀的第一线,当中每个军士都是百战余生的府兵,积满相应数量的军功后方准调回雒城,镇守京师。
他们虽然武道境界不高,除了队正外大都只有养气境界的实力,但军容整齐、法度森严,仅这一队五十人,便可抗衡普通的武道先天。
若是六队结成一团,三百人在一位校尉率领下,足可与神意高手一战!
按大肖皇朝军制养气可为伙长;入微担任队正;武道先天便是校尉、旅帅;神意高手则掌管一府,有都尉之职,官秩在正四品上到从六品下之间,随折冲府等次而定。
而练窍宗师,等同于仙道金丹境界,跻身十六卫大将军之中,轻易不出京师,每逢战事,则由朝廷临时指派行军大元帅调动兵马。
焦公良身处军士环拱之中,安全感倍增,心头一些忧虑也被放下,将注意力集中到手头上的案子来。
“按当事人与目击者所言,行刺者是一名引气期的修士,与武道先天相差仿佛,有神通在身,一击不中便可远遁千里。
“好在雒京附近有法阵镇压,对方虽是身化遁光,但不过数坊之地就被迫落地,走走停停,总算留下了踪迹。”
焦公良眼神一动,发觉数十丈外的河边水草中有一团焦黑痕迹,连忙招呼周围军士道
“往那边去看看。”
府卫随即变向,一行人来到了那团焦痕处。
这处焦痕成放射状,中心处有一对清晰足迹,深深陷入潮湿滩涂之中。
仓头身为不良帅,勘案经验丰富,观察一阵便向焦公良汇报道
“印痕清晰,比之寻常脚印要深上不少,可见是从高处落下。此处位于河岸滩涂,水汽浓郁,但焦痕附近的土质却是干枯松软,涓滴不存,显然是火属真气法力造成的影响。
“大人,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那贼人所遗痕迹无误了。”
“好,”焦公良点点头,“所有军士四散开来,寻找类似痕迹,一旦有所发现,即刻报来。”
护卫在他身旁的军士闻言,默不作声地散了开来,分布在附近滩涂苇草中,但各自方位之间依然有所呼应,冥冥之中的联系不曾断开。
武常住见状,则知会了仓头一声,引着一旁的不良人往雒水边走去,似是要排查贼人躲在河道中的可能。
焦公良行至焦痕不远处,伸手感应了一番残留其上的真气法力,心中有谱
“果然是仙道修士的特征,不过这股真气本质不算太高,还有些虚浮之感,应该也是突破不久,难怪能与清阳侯打个平手。”
他正要回头吩咐仓头什么,忽然右拳紧握,一股沛然难御的大力轰然泄出,如河闸开放,浪潮汹涌,击向自土中窜出的一道身影。
其势无匹!
那身影缁衣僧帽,作沙门打扮,脸上扣着一张面具,神情悲天悯人,见拳锋临身也不动摇,轻轻一哼,便有两道白光飞出鼻窍,去来有声。
声音传至耳侧,焦公良只觉有晨钟暮鼓在脑海回响,黄钟大吕、庄严高妙,手上罡气不自觉为之一泄,力道随之散乱。
缁衣身影见状张嘴一吐,一朵碗口大的青色莲花落下,刚好挡住剩余拳劲,两相湮灭虚空之中。
“六识神通?”焦公良一咬舌尖,识神复归清明,看向来敌,“竟然是佛门的贼尼!”
站在他不远处的正是“女尼”,她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道
“南无元通佛,贫尼有一事相求,还望焦大人允诺。”
“什么事情?”焦公良怒笑道,“莫非要借本官项上头颅一用?”
“慈悲,慈悲。”
“女尼”不答,腕间缠绕的一串念珠上逐个亮起金色佛光,气势越来越盛,背后隐然有一尊金刚虚相显化,头戴宝冠,上身,面貌雄伟,脸呈忿怒之相,手中一根镶嵌七宝的金刚杵狠狠砸向焦公良。
“不自量力,”焦公良喝道,“军士何在?结阵!”
下一瞬,一方赤色阵图显现在这滩涂之上,五十名百战还生的府兵轰然应诺,调运起全身气血。
数十人气息连成一体,滚滚的血气战气以队正为锋矢,凝聚在其人身上。
队正得此大力灌注,大喝一声,身形陡然拔高丈许,手中气血军气汇聚成一杆铁血大纛,爆发出惊天煞气,拦在了金刚杵前。
轰隆隆!
耳边似有惊雷作响,雒水河面猛地炸开,震死无数鱼虾,风云卷席,整座雒京城上空都能听到这一声巨响。
焦公良见状笑道“你这老尼,现在遁走为时未晚,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寻死路。”
方才金刚杵与大纛碰撞,对天地间的元气大海造成了影响,秘书监司天台那里当有所反应。
很快,己方的支援就会到了。
“女尼”闻言不见退缩,只是对一旁空中道
“劳烦道友出手。”
“好。”
一语慨然而落,有景云从天而降,一名道人立在云端,头上挽着簪子,额前两缕细发垂落,脸上如出一辙地扣着面具,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副栩栩如生的道人面庞。
道人剑指点落,道道火符星落如雨,轻飘飘不沾烟火气,却是打向了每名军士天灵盖。
火符之上有纯阳之气夭然如雪,落在身上便如冬日入得温水般全身熨帖,军士心中的战意不自觉陷入低谷,奋涌的血气亦然平复下来。
战意平息,军阵自然破去,队正手中的大纛旋即消散于无形,体型也缩了回去,只剩焦公良一人手段百出,抵挡“女尼”唤出的金刚虚相。
道人举重若轻,不伤性命间便废掉了这五十名军士的战斗力,施展术法的种种技巧可以说是妙至毫巅。
兔起鹘落,“女尼”来袭,军士结阵又被“道人”破去,一切都发生在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旁边三名不良人此时才反应过来。
见焦公良与“女尼”战至一处,半空“道人”虎视眈眈,指尖剑气吞吐不定,仓头鬓间滴落冷汗,对武常住道
“小武,我去拼命缠住那个道士,你快回城通传武侯铺求援!”
至于另一名不良人,他干脆提都没提,知道那人在此战当中十死无生。
“不必了,”背后一道低沉话语传来,仓头面色一白,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胸膛,然后退了回去,“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你”
仓头不甘回首,不敢相信自己看好的年轻人竟然是心怀不轨的贼子,但他尚未来得及转身,武常住便推开了他的身子,任由仓头往一旁倒去。
最后他也只看到了那一身不良人服饰往上,一张“皂隶”面具漠然俯视着自己。
“仓头,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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