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银箫大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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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与往常不同，明蔚带着课本出了门。明爱国简直不可置信，难道女儿在求学路上终于开了窍？

齐家，双胞胎在客厅书桌前面对面写作业。齐心写得快，已经开始念课文。

石膏拆了，齐泓光准备回校上课。

明蔚翻看齐泓光的课本，美其名曰帮他检查。好家伙，最后一页都划了线。她想告诉他各科现在都教到哪里来着，看来用不上了。

“你把这学期的几何代数化学物理都学完了？那上课还能学什么呢？”

明蔚突然能理解齐天为何说出那句听懂了就不想上课了。如果是她，宁愿待家多看几本漫画。

“自己学和老师教，是两回事。可以比较两种不同的思路，取长补短，融会贯通。”

大概就是学霸的思维明蔚到底有备而来，既然学习她帮不上忙，还有其他嘛。

“我感觉光明小卖部现在变了个样，像电视里播过的自选商场。”

齐泓光认真听她说。

“我爸说，自选商场在国外叫超级市场，比仓库还大，顾客自己挑选，排队给钱。”

看来少女做了不少功课，齐泓光补充，“明叔叔说的没错，uperarke翻译过来就是超级市场，这个概念1978年就传入了国内。消费者自助选购，统一收银结算，是一种大型的零售企业。”

吴迪玉改变了小卖部的格局，比起以柜台为主的传统模式，变成回字形的陈列展示。顾客进来后，引导他们自主选购。

超级市场还会主动营销，打折、提供优惠券，吸引顾客上门消费。

一连串陌生名词从齐泓光口里冒出。

“小光，你懂好多啊！”

“我爸教我的。”

齐勋章希望光明小卖部有一天能够成长为光明超级市场。

空气里传来浓郁香味——那种多重香辛料混合而成的香气。

明蔚鼻翼翕动，对上齐泓光的视线，点点头，没错，又是她家金主任。晚饭前的炸芋丝激发了她的厨师之魂。

金素珍如果没在四十一大队做主任，她极有可能成为一名厨师。厨房和菜市场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心有多大，厨房就有多大。

有一位厨艺高超又爱琢磨菜式的大方妈妈，真的很值得骄傲。

明蔚嗅了嗅空气，她被锻炼出美食家级别的狗鼻子，可以清晰分辨出味道里混杂了哪几种材料，判断道，“今晚做的是鱼丸。”

“来，去我家看看。”少女不由分说拉上齐泓光，“去看看金大厨有什么好吃的！”

推开厨房的门，灶上正咕嘟咕嘟煮着一锅奶白色的鱼汤，瓦煲里浓稠汤汁不停翻滚。

金素珍拿着刮鳞器，熟练利落地给三条鲅鱼去鳞，接着手起刀落，娴熟地把肉骨分离。

然后是重头戏金大厨气沉丹田，双手执刀，斜刀将鱼肉反复碾压，集中攻击砧板上的鱼肉靡，猛力捶打成黏稠膏状，让鱼肉靡出胶，更加细腻，备好待用。

以剩下的鱼头鱼骨为汤底，加入葱姜和丝瓜，煮开后小火炖。

越是简单的工序，对手工的要求越严格。选料、取肉、排斩、剁茸、挤丸，讲究一个巧力。

子弟学校门口经常有小贩骑着一辆三轮货车贩卖水煮鱼丸，五毛钱一份四个鱼丸配一杯葱花清汤，或者用竹签串成糖葫芦状，吃的时候拌上辣椒酱或者沙爹汁。卖给学生的鱼丸用料肯定不及自家，掺杂了大量低成本的甘薯粉。

金素珍做的鱼丸，百分之百的纯鱼肉。以前猪肉价贵，她就琢磨着做各种鱼丸、肉卷，变着法子让家人顿顿吃上肉。

鱼汤煮开后，将鱼肉糜挤成丸子状，入汤里煮熟。不用煮太久，这样煮出来的鱼丸口感才脆嫩可口。

金氏鱼丸出炉，鱼汤香泽鲜美，丸子颗颗饱满。白、滑、鲜，香味惹得野猫在窗外嗷嗷叫。

楼道里经过的人们，都忍不住深呼吸一口，谁家在煮鱼丸？真香啊！

还能有谁？这手艺肯定是金主任呐！

“金主任，你这鱼丸到底加了什么宝贝？”

金素珍笑声朗朗，那人试吃后惊叹着追要食谱。

明家门口热闹起来，明蔚灵光一现，和齐泓光互视一眼，“去我房间说。”

长大后，齐泓光极少独自一人来明蔚房间。两人睡过同一个摇篮、同一张床，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吴迪玉教过，要尊重姑娘的，他连齐心房间也很少进。

女孩子变成少女，房间也是曼妙朦胧的粉红格调。

明蔚把椅子让给齐泓光，自己则一下坐在床边。

“我想到了个好办法，可以给开业预热。”明蔚睫毛轻颤，她性子直爽，心里藏不住事。

齐泓光能看出她拼命想捂住的小心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明蔚眸光闪烁，似乎在肯定，“我们一起说出来吧！”

少女倒计时“三、二、一”，两人异口同声。

齐泓光“鱼丸？？？”

明蔚“鱼丸！！！”

“小光，还是你最懂我！”

牛阿婆拣定了良辰吉日10月20日，农历九月初三，宜开业、动土、开张。齐勋章失踪，给光明小卖部的信誉造成不小影响。重新开业将会遇到什么境况？大人们难免猜测。

地质局四十一大队的员工来自五湖四海，成立至今，浩浩荡荡从北方迁徙到南方，加上职工家属林林总总近万人。大家唯一的爱好是美食。

见金素珍做鱼丸，明蔚想起杂志上看过的一个词「季节限定」。

通过“限定美食”这种春雨润无声的方式，广而告之，在开业之前先为小卖部宣传造势。

告诉大家重新装修后的小卖部，跟自选商场一样摩登，所有商品在触手可及之处随意拿取，最后统一去柜台收钱结账。方便快捷，请多多来帮衬。

书本上的专业词汇很遥远，这虚空大的事物，真能落地变成实际的推力吗？

“小光，你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或许在其他人眼里，甚至有些疯狂。

齐泓光却表示支持，明蔚的想象给了他勇气，他们可以学小马过河，一步步摸索着淌过。

少年的支持让明蔚很激动，两人脑袋不知不觉凑在一起，如此这般地谋划，好像回到了蹲在墙角叽叽喳喳商量游戏攻略的小时候。

明蔚长发披肩，刘海长了总是垂落下来，被她毫不在意地挥手抹开。少女身上有种明亮的气质，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像一团热烈的火焰，让人本能地想回避，又无法控制地想要触摸。

齐泓光悄悄收回视线，她书桌上的向日葵被窗外一阵风拂动，轻轻颤着。

子弟学校。

老习惯，李江河一放学就在楼梯口等明蔚和齐泓光。铁三角终于回归，少年心情很好，书包半挎在臂弯上，嘴里吹着泡泡糖。

齐泓光没急着回家，他要去补课。

平州市是二线城市，优秀的手语老师很少。齐勋章辗转了许多关系，才找到这位手语老师。

先天耳聋的幼儿，无法形成正常人的语言系统，往往导致他们不会说话。齐泓光是幸运儿，后天不完全致聋，在成长黄金期接受了科学干预，言语能力和正常人无异。他还能上正常人的学校，用仅存的右耳听力来回归主流社会，感受这个世界。

手语老师并不只教授手语，还有听觉言语训练，对话矫正。给齐泓光设计了一套全面的听障康复模式，也为他以后可能寂静的世界做准备。

齐泓光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手语技能。拆掉石膏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去找老师报道。似乎与齐勋章有关的交代，他都会全力以赴，认真地完成。

明蔚看向少年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难得只有她和李江河一起回家。

李江河眼神落在明蔚一跳一跳的马尾上，“你知道齐夫子这个暑假治疗结果如何？”

男生之间，有的话题不好直接问。听他妈的语气，好像没有进展。

齐泓光样样优秀，同龄男生们都服他，如果不是听力有障，齐泓光想去当兵，挺可惜的。

“没有坏消息，也没有好消息，”明蔚蹦蹦跳跳，身后书包里的文具盒也哐当作响。

少女忽而停下来，“说明有希望呗。”

马尾扫过后脑勺，看得李江河脖颈痒痒，神使鬼差地一把抓住她马尾，没头没脑说了句，“别动。”

腰间当即获得两记手刀，“大、江、河，你别碰我脑袋！”

明蔚一着急，完美继承了金主任的大嗓门根本控制不住。

这个暑假，齐泓光去了乡下治疗。明蔚无聊到跟着他爷爷学了两天咏春，差点要被纳入师门，最后看李江河打了一套拳法而作罢。

学武也要记拳谱口诀，什么“蓄劲似蛇，发劲似猫；劲发，力从地起；发劲在腰，出招在膊”明蔚一个武学小白，只想打发时间而已，完全不想动脑子。

李江河几乎被拍在地上，毕竟从小习武，绝对不能弱不禁风，硬是咬牙挺直背脊。

腰背火辣辣，耳朵也嗡嗡嗡，感觉龙卷风钻进了他鼓膜，可能明天他就要跟齐泓光一起去学手语了。

“小气鬼，怪力妹，我还嫌你没洗头呢！”

“我妈说不能乱碰小孩脑袋，会长不高的！”明蔚搡了李江河一下。

“明刺猬，你还是小孩吗？”

明蔚觉得喉头一哽“”

对哦，她已经来过例假，成为了生理意义上的大人。

“老顽童，没听过吧？哼！我心理上永远是孩子。”

李江河表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泓光不在真是太不习惯了，他都没人一起分享此刻感受。

“大江河，我和齐小光打算开启一场营销大作战。”

道路两旁人来人往，明蔚神秘兮兮，低声说。

“什么银箫大作战？”李江河也学着她用压低的气声说，“听听。”

“在光明小卖部重新营业前，悄悄渗透群众，告诉大家我光明小卖部又回来啦！hia~hia~hia~”

hia？hia？hia？李江河想象不出齐泓光用这种语气说话。

明蔚清咳一声，换成新闻联播里的声调，“我光明小卖部又回来啦！”

“不用广播，吹银箫吗？”

“小光说，营销是一种做生意的方法，光明小卖部不是单纯的买卖，里面学问很深。”

还涉及到乐理吗？李江河有点懵，反正他相信齐泓光。齐夫子看书多，这个银箫听起来就很厉害，吓得他手里的瓜子差点都掉了。

路边传来烤红薯的香味，李江河脑海里的银箫形象变成了热乎乎的地瓜。

“咱们去吃烤红薯吧。”

“我没空，我得去上课。”

李江河讶然，难以置信地看她“哈？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报了培训班？你报了哪科啊？”

夕阳挂在西边，天空云卷云舒，世界并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明刺猬竟然主动去学习？大奇怪事件要发生了？李江河喝了口水，他需要安静地平息一下心情。

“哪科都不是，跟学习没关的啦。”

“跟学习无关，还叫培训班吗？”

明蔚把书包塞给李江河，轻拍一下他肩膀，“帮我丢家门口就好。”

“那可不行，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被拐走了怎么办？”李江河亦步亦趋，非要跟着一起去。

明蔚犹豫了两秒，“带你去可以，但你答应我必须保密。不然我把你小时候尿炕的事写在黑板报上。”

李江河闻言倒吸了口气，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战胜，咬咬牙，“行，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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