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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招娣从厂里视察完回到家,从丈夫口中得知h国那边有了消息,立刻喜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吗?什么时候签合同?”
苏爱国笑眯眯道,“留学生说一周后对方会派员工过来查看,如果卫生方面没问题,到时候会直接签合同。”
对方亲自查看在张招娣预料之中,毕竟食品安全肯定要干净。但是她不懂h语啊,“那我再找翻译。”
苏爱国笑道,“你请的那个留学生也会陪同。毕竟这可是他促成的大单子。你要付佣金的。”
张招娣笑了,“那是当然。”
让人办事哪有不付钱的道理。
不过张招娣还是会再请一个翻译,免得被人坑了,她又问,“他有没有透露会签多少斤?”
苏爱国笑道,“他问过对方,预估是二十万斤。”
张招娣大吃一惊,现在泡菜每千克是12元。二十万斤就是12万。绝对是好美味泡菜接到的最大一笔订单。
现在市场的白菜是9分钱每公斤,张招娣批发价是5分钱每公斤,制成泡菜成本贵一倍,也就是说每公斤是一毛钱。她批发给国内是每公斤三毛。
出口h国不加防腐剂等东西,工序要严格,批发价是国内的四倍。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方便面公司在h国是垄断企业吗?一次居然要这么多。”
苏爱国不太清楚,苏以沫却笑出声,“妈,应该不是垄断企业。h国那边有四千多万人口,每人每年平均吃泡菜35公斤。一年差不多会消耗一百四十吨泡菜。一日三餐都吃泡菜,这量可就大了。”
张招娣之前听女儿说起h国那边一日三餐都吃泡菜,她原以为是女儿夸张的说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刚开始还觉得二十万斤很多,可听说一年就要消耗这么多。突然又觉得这数量不多了。看来她还有进步空间。
苏爱国又提起女儿暑假要学英语的事。
张招娣问了价钱,虽然觉得贵,不过辅导班贵很正常,h国定单让她看到了希望,“你们说我能不能把泡菜卖到欧美国家?”
苏以沫觉得现在不太容易实现,如果不加防腐剂,飘扬过海运过去,泡菜早就坏了。如果用冷藏,成本又会贵很多。
苏以沫觉得妈妈暂时先关注国内市场,“咱们可以在h国打响品牌,不要一直给人做代工。”
张招娣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咱们步子要一步步迈,不能操之过急。”
吃完饭,苏以沫家属区门口买炒米糕。
这里的炒米糕是用花生,白糖,大米或小米做成,有的是长方形,有的是圆形,咬一口嘎嘣脆,又香又甜。
苏以沫每样各买了一点儿,一边吃一边看筒子楼的小朋友们玩游戏。
其他小孩看着她吃,时不时舔一下嘴唇。苏以沫也不都是大方的,尤其是许多孩子都在的时候,她给一个,其他人都会蜂拥跑过来问她要。
苏以沫装作没看到,扭头往回走,转身时突然看到许聪正往这边走。
他看起来很疲惫,脑袋一直耷拉着,就好像在地上找钱似的。
苏以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装作看不到,可对方已经看到了她,这会儿装不知道好像也晚了。
思考再三,苏以沫走过去,递给他一块炒米糕。
许聪摇头说不想吃。
翌日,张招娣到了工厂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全体员工,督促他们将卫生搞好,务必让对方满意。
张招娣这边为迎接新订单而努力,苏以沫这边却是犯了难。
之前在校长面前皮了一句,现在对方趁着课间,问她要什么礼物?
苏以沫哪里想要什么礼物,但是对方主动要给,不要就是傻子。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件事。
校长听了她的要求,微微睁大眼睛细细打量她,“就这?”
“对!就是这样。可以吗?”苏以沫不确定地问。
校长眼神复杂,“我还以为你会要礼物,没想到……”
她自嘲一笑,到底是她市侩了,孩子的心灵是纯洁的。
苏以沫跟校长说完这事就回了教室。
刚刚苏以沫被校长找去的时候,不少学生都以为苏以沫惹了什么麻烦,互相讨论。
邓舒月见他们这么八卦,而且还越扯越偏,鼓着腮帮子,替苏以沫澄清,“她才不是惹了麻烦,她是得了诗词大会的第一名。校长要奖励她而已。”
参加这个诗词大会的学生只有苏以沫年纪最小。其他学生也听老师提过一嘴。但是一年级学生的诗词量根本没多少,所以大家听过就忘,根本没人会去报名。
不少同学们都不相信苏以沫得了第一,以为邓舒月在撒谎。有的却是将信将疑,围着邓舒月问细节。
邓舒月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苏以沫进来时,就见自己桌前围了一圈人,她视线扫到第一排,许聪正趴在桌上睡觉。
自打许主任被抓进牢里,许聪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夫人跟许主任闹离婚。
许主任拖了许夫人三个月,最终还是在上个月离了婚。
离婚后的许夫人迫不及待物色下一个对象。以前对许聪宠得不行,现在却是连一日三餐都不能准点。想起来就扔给许聪一点钱,让他自己解决。
原先有点胖乎乎的许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
照理说,许夫人早已经搬出筒子楼,她没机会知道这些消息。谁叫后面那些狐朋狗友消息灵通,专捡别人的悲惨当乐子呢。
据这些人亲口所说,许聪有好几回捡垃圾吃,甚至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捡别人穿剩下的。他现在还自己洗衣服。
“小沫?你回来啦!”苏以沫正在愣神时,终于有人发现正主回来了,赶紧让开位置让她坐下。
“小沫,你真的得了诗词大会的第一?”
苏以沫点头,“是啊。”
“你也能上电视?”
苏以沫保守估计,“可能吧。要先海选,如果海选过了,可能有机会上电视。”
同学们齐齐发出惊喜声,“真的吗?那我一定要看!”
上电视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原先不相信苏以沫得第一的同学立刻信了几分。校长亲自带队参加的比赛,看来不是假的。
不少女同学围着苏以沫,也有男同学看过来。
第二名刘哲浩得知苏以沫之前参加了诗词比赛,他脑海有个念头马上就要考试了,她却顾着比赛,那他这次能得第一了吧?
学渣许聪被同学们发出的惊呼声吵醒,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透过缝隙看到众星捧月般的苏以沫。曾几何时,他也像她一样快乐,可现在呢?
后头的几位学渣们得知这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哇凉哇凉的。糟了,苏以沫现在有校长撑腰,班里已经装不下她了。要是她看他们不顺眼,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无论老师们怎么鼓吹会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但只要念过书的人都知道。好学生是有特权的。
只要好学生说的话,老师就会毫不保留相信。而学渣说的话,老师头一个念头是他们是不是又在撒谎?
苏以沫本身就是班长,因为管着纪律,她对不听话的学生自然毫不手软。后头几位同学有不少被她教训过。偏偏老师知道,不仅不说她,还夸她做得好。告诉爸妈,爸妈找到学校,她几句甜言蜜语就把爸妈哄得晕头转向,连来的目的都给忘了。这上哪说理去?
放学后,苏以沫和邓舒月并肩往家走。几位学渣躲着两人走。
邓舒月瞧见这一幕,捂嘴偷笑,“看他们平时拽五八万的。没想到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哈哈哈。”
苏以沫也是忍俊不禁,“这是怕请家长呢。”
这世上没有不盼子成龙的父母,她督促他们的孩子学习,家长只有感激的份儿。怎么可能嫌她多管闲事。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一直留在最后走的许聪却是慢条斯理写作业。
自打父亲出事之后,妈妈就带着他搬进乡下农民盖的违规房(主要是为了拆迁多得钱),房租低廉,电费却是寻常两三倍,光线还不好,许聪只能留在学校做完作业再回家。
要搁以前,他肯定会找别的小伙伴玩耍,可现在没有别的小朋友愿意跟他玩。就因为他有个坐牢的爸爸,他就像得了传染病一样,所有人都孤立他。
一个小时前还喧闹无比的教室此时恢复了平静,寂静空旷,只有他落笔的沙沙声,许聪半点不觉得孤寂,反而觉得安宁。
突然一道慈祥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咦?许聪,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正在奋笔疾书的许聪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就见校长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看他。
说话时,她慢慢走了进来。
校长很自然站到他身边,微微躬着腰打量他的作业本,“嗯,写得不错。怪不得我发现你最近学习进步许多呢。”
许聪瞪大眼睛,校长……校长居然知道他?这怎么可能呢。全校至少有一千多个学生,她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哦,对了,他爸坐牢了,全校只有他一个人的爸爸是囚犯,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许聪羞愧地垂下头,校长却自顾自翻看他的作业本,随后打断他的思路,考了他几个字。
这些都是老师课上教过的知识,许聪也顾不上悲伤,回答起来。
他说话像是在赌气。他爸坐牢又怎样,他又没有。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他,他做错了什么?
校长却摸摸他的脑袋,“回答得非常棒!看来你是下了苦功夫的。你最我见过的最棒的孩子!勇敢又认真。”
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送到他手心,“这是奖励!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虽然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一条捷径。”
许聪呆呆看着手心里的糖果,这糖果是他以前很不屑吃的那种水果硬糖,许多女同学喜欢收集这种亮闪闪的塑料糖纸编项链,他每次都觉得幼稚,好几回嘲讽她们。
可是时移事易,那时候的他怎么会想到让他如此不屑的东西却是他落魄时唯一能得到的温暖呢。
许聪看着校长慈祥的校长,两眼却控制不住蓄满泪水,他倔强地用手背擦去,随后握紧手心里的糖果,羞涩地低下头。
校长问他还有多久能写完。
许聪翻了下课本,“还有半个小时。”
校长坐到边上,“那我陪你。”
许聪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这个诱惑,虽然校长年纪很大,不能陪他玩,但是有她在,就不是他一个人,这让他觉得温暖。
他一声不吭,开始写作业。
说是半个小时,许聪却写了一个半小时,一直写到六点半。
鹏城七点天黑,校长将门窗关上,骑着自行车,让他坐在后面,她送他回家。
许聪有些犹豫,“可是不顺路。”
“没关系。就当锻炼身体了。”校长示意他快坐,“天色不早了,你推来推去,耽误时间。”
许聪不敢多话,立刻跳上自行车后座,时不时给她指路。
等校长将人送到家,天彻底黑了,许聪犹豫着要不要请校长进去,但是想到家里又脏又乱,他有些窘迫。
好在校长赶着回去,再三叮嘱他,“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到家。你这么小的孩子走夜路很不安全。”
许聪点头应是,校长冲他挥了挥手,将包里的手电筒打开,放在前面的车篮里,骑着自行车消失在黑夜里。
许聪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点微弱的光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身。
转眼,小学期末考试正式开考。
这时候许多人家都买不起空调,学校自然也不可能安装。
苏以沫热得汗流浃背,一边擦汗一边算答案。
一年级的数学是很简单的,要么是填空题,要么是选择题,没有应用题,只要心细,得满分不是很难。
语文也差不多,三年级才会写作文,现在得满分也很容易。
苏以沫写完后,检查两遍,没有错,考试时间也到了。
她倒不是不能提前交卷,而是觉得没必要提前交卷。四点的太阳肯定比五点要毒,而且回到家她也没有空调吹,不一样热得头晕脑涨吗?
至于电风扇,说实话,到了夏天,电风扇扇的根本不是冷风,而是热风。
考完试,苏以沫和邓舒月往回走,邓舒月指着前面一位男同学,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你快看!他头发都湿了。”
苏以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认出那是许聪,他跑得飞快,不长的头发全是水,在太阳的照耀下,油光发亮,跟刚洗完头没什么两样。
苏以沫觉得他真牛,“这么热的天,他居然还能跑起来。我热得都不想动弹。”
邓舒月咽了口唾沫,“我热得连话都不想讲。”她碰了碰苏以沫的胳膊,“我发现许聪最近特别高兴。好像有好事发生。”
苏以沫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好事。
邓舒月摇头说不知道。
苏以沫有些怀疑,难不成被校长鼓励几句,他就那么开心?
想不通,苏以沫也就不想了,回到家,苏爱国同志已经拿回了盒饭,看到她回来,立刻招呼她吃饭。
苏以沫没什么胃口,“爸,咱家能装个空调吗?我好热啊。”
苏爱国默默将电风扇往她这边挪了挪,让两个电风扇对着她吹,“快吃饭吧。心静自然凉。”
苏以沫的头发被吹得冬倒西歪,她将其中一个电风扇调回去,叹了口气。
翌日,苏以沫买了点吃食正打算回家,突然被人拦住去路。
苏以沫吓了一跳,看着突然从筒子楼后面蹦出来的许聪,整个人都傻了,“你太突然了。”
许聪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有些拘谨,“这个钱还你。我……对不起,我现在才还你。”
苏以沫没有接过钱,而是打量他,“你自己留着吧。等你长大了再还我。有了他,你可以吃点好的。如果小时候不吃好的,会长不高的。”
许聪将钱塞到她手里,“我以后一定能长高的。我妈要再婚了。我继父对我很好。他没有孩子,特别喜欢我。”
苏以沫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也真心为他高兴,“那不错啊。你以后要乖乖听话,大人们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许聪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踌躇半天,在苏以沫疑惑的目光中,他缓缓开了口,“他不是鹏城人,我要转学了。”
苏以沫一惊,“去哪?”
许聪答得干脆,“江苏省。”
苏以沫呆愣好半晌,好家伙,江苏可是高考大省,转去江苏念书,那不是从简单模式直接进入地狱模式吗?
她有些迟疑,“你要不要把户籍留在鹏城?将来也能在咱们鹏城高考。我跟你说江苏高考非常难。”
虽然父亲被抓后,许聪确实比以前懂事。但这种被迫的懂事跟早熟还是有区别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
他歪着脑袋傻乎乎看着苏以沫,好像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苏以沫急得都快上火了,“真的,我没骗你。”
许聪挠了挠头,“可是我已经转走了。我妈说必须得转到同一个户口本,要不然我继父会多心的。”
苏以沫陷入沉默,好像也对。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不在一个户口本,怎么才能证明他们是父子呢?
许夫人的做法也不能说错,而是更符合许聪现在的处境。
苏以沫冲他笑笑,“那你要好好学习。江苏那边也有许多好大学。”
许聪挠挠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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