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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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的大殿内，瑰丽的暗金香熏镂球内散发着丝丝雾气，仿佛替殿中增添了些许暖意。

然而，殿中两道女性的身影，一位端坐上方，一名跪在下首，弥漫着无法令人放松的气氛。

“你已经决定好了？”

坐于正首，眉眼带着几分凌厉，雍容贵气的女人凝视着殿下正跪在地板上的人，淡淡发问。不经意的动作间，紫金凤钗在她的发鬓愈发闪烁，很容易让人沉醉于它的光泽，幻想着自己带上它时能有几分耀眼。

“是的，皇后娘娘，妾身仅此一个请求，只求娘娘能允了妾身此愿，若是往后...妾身此世便再无遗憾。”

殿下跪地的白衣女子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无法抬头望见此时是何情景，只是再次沉声回应着自己的请求。

大殿地板上冰冷的温度悄无声息地递向她的身体，但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加让她清楚的明白，危险已然逼近，而眼前，将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必须紧紧抓住这丝微弱的希望，哪怕并不是为了自己。

上首的女子凤眼微眯，面容上认真了几分，目光再次打量起跪地的女人，仿佛想要穿透面前之人的想法。沉默片刻，看着眼前维持跪伏一动不动的人，她终于再次开口。

“我想不明白，”她顿了顿，“你的理由。”

是为何有勇气找到她求禀？

不，不是这么浅薄的疑问，两人心知肚明，但是...

“但求娘娘再给妾身些许时间，妾身还需要...一些证明，然，便是如今一死，妾身也断不敢开口妄言。”她涩声回着。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随着字句依次吐出，自己的身体已然愈发冰凉，哪怕殿中地龙袅袅暖气不断充斥着周身，那些想法却依旧让她遍体生寒，刺骨的寒意让她简直控制不住想要发抖。

一袭华丽暗红袍裙的皇后看着明显不愿再多言的白衣女子，眉眼微微凌厉了几分，但恍然间想起了白衣女子会来此处求自己的原因，不由得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陷入了沉思。

殿中气氛随着上首女子的沉默更加凝滞了几分。

但不多时，她轻轻抬手，暗红的衣摆微拂几许，皓白腕间瑰金的首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些许清脆的响动。

对于此处两个人来讲，这份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白衣女子抬首望见这一幕，不知为何，眼中有些微润。

最终，却只是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妾身这便就此告退。望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音落下，她无声退出殿内，只余一颗泪珠不知何时悄然滴落在暗红的地毯上，微湿了几许细绒。

离开了华丽的凤鸣殿，清晨的阳光并没有带来多少温暖，阵阵冰冷的寒风涌入周身，使她终于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形便陡然凝祝

如今，再正常不过的晨间请安，都已经被人紧紧盯住了？

她咬紧牙关，不再去想那些让她无比恐惧的念头，微微拢了拢衣裙，只是尽量平静地向前缓步行去，只有无人看到的厚实袄袖里，那紧攥到发白的根根手指没有丝毫放松。

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道路远处，大殿红瓦下一道影子微微动了几分，森寒的目光望向了刚刚女子离去的方向。

...

几日后的傍晚，凤鸣殿中传来急信。

一名身着紫衣的大宫女急步行入皇后的寝宫内，她的脸上虽是带了几分忧色，但步伐身姿却依旧标准无误，并不失礼。

不过自己这名大宫女少见的姿态依旧引起了桌边端坐的华服女子几分注意。在她发问之前，宫女已便近身几步，伏身行礼。

“娘娘，有急禀。”

目光并未从手持的书本上挪开，但一身凤袍的戴皇后已轻启红唇：“何事？”

“回娘娘，烟妃...薨了。”

喀！

随着一声轻微响动，戴皇后手中的书背轻磕在了桌上，眼中蓦然闪过讶异，她瞬间抬眸望向宫女。

仿佛是知道自己的主子要问什么，紫衣宫女压低了几分嗓音回道：“娘娘安排的人确实还在监视着，但奴婢得到的回禀情况是不便贴身确认，似是...有人对烟妃欲行不轨，因事发突然，也没能及时拦下...”

说罢，宫女也忍不住轻皱了下眉，不管怎样，皇后娘娘的人手也不该出现这等差错，但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等反应过来时，竟是迟了，也错失了阻拦的机会，只能说，幕后真凶已是早有预谋，心思缜密。想到这，看着黛眉微拢的戴皇后，宫女蓦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娘娘，此刻晚枫殿因为这场意外引发了火势，如今宫人们正在四处忙着救火救人。想来皇上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便会派人过去的...”

宫女话音未落，戴皇后的眼神陡然凝重了一些，她终于起身，离开了座椅，凤袍的衣摆随之在空中划出了有些凌厉的弧度。她缓缓踱步至窗前，此刻正是日暮时分，不知是不是因为远处有大火，虽然此刻这个窗口并不朝向那边，但她只觉得今日的夕阳有些格外鲜红，就连头上华贵的金凤钗，也无可避免地染上了一层血色。

叩、叩、

戴皇后纤细的皓腕不自觉地放上窗沿，食指轻轻敲击着框边，陷入了沉思，她想要理清自己脑中一些似乎无法再得到解答的疑问。

那一日，就此成为了烟妃的最后一次请安。

她为什么会死？

她在到来时，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日？

那为何，不想着躲开这一劫，却向自己许下那样的请求？

...不，自己如今倒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这份选择。戴皇后微微伸手轻抚了一下裙摆。

“履行那份承诺吧。”

轻柔却又笃定的声音回荡在屋内，有些久居高位者特有的语气，令人不容置疑。

一旁的宫女瞳孔略微睁大，作为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她知道的事情绝对不算少，其中...就包括前些日子主子对烟妃的那个承诺。

“可是，娘娘当初只是允了不会插手此事，今日意外来的甚急，烟妃那处怕是...也未能准备妥当。”

“不过是派人救火，顺带捎他们一程罢了。”

红唇微抿，戴皇后转身向寝宫内走去，“此事疑点甚多，包括烟妃在内，本宫还需细细调查，但至少...做到这一步，便权当是本宫还她这份救命之恩吧。”

说罢，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飘散在了空中，为这个冬日，平添了几分寒意与悲寥。

不管怎样，斯人已逝，自己能做的，只是力所能及偿了她曾经的善意，倒也让自己再无愧于心，只是这深宫之中，到底还隐藏着哪些她不知道的噬人秘密，亦或，自己也是其中一主？

她的身影，渐渐没入了那华贵又巨大的宫殿之中。

然而，悄无声息间，因果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选择迎来收获，又终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