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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文此刻却在想别的事。
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种植技术在古代的重要性。
按照金瑰话里的意思去想想,自己能够在冬日里也种出粮食,这种事对谁最有利?什么样的人会重视这个?
要说对谁最有利,刘子文觉得这当然是对老百姓最有利,除此之外,那大概就是对整个国家有利了,换一句话说,对这个皇朝有利,对掌权者有利,也就是……对皇帝有利!
刘子文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要说自己在这偏远渔村种个地,就算是技术高超,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皇帝耳朵里了吧?
况且,就算是皇帝知道了此时,有必要鬼鬼祟祟的屠村?
好吧,那除了皇帝,还有谁会对种地的技术这么感兴趣?
总不会是敌国探子,想要掩盖消息故而屠村?然后再把自己偷偷掳走到其他国家?可雍州知府和西山县知县也参与其中,难道他们叛国了?
刘子文想得头疼,又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离谱了,或许被明玦放走的江庆知道点什么。
要说明玦三人中,此刻谁的心情稍微轻松些,那大概就数清平了。他不像明玦和刘子文考虑得那么多,他只知道,十方阁作为一个江湖上顶厉害的门派,进去了定然可以学到最上乘的武功,待他学好了武功,再找出屠村的幕后凶手,替他死去的爹娘,以及村里无故惨死的村民报仇雪恨!
至于怎么找到这个幕后凶手……清平看了看刘子文,心说这事儿恐怕只能指望子文了。
一路沉默,直到接近家门口,三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刘子文打破沉默,问明玦:“你打算怎么跟家里说?”
明玦淡淡道:“远游学艺,还能怎么解释。”
清平小声嘀咕道:“婉娘定然难过。”
刘子文叹了口气,清平这小子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补刀补得这么实在!
明玦倒没心情和清平计较,终究这也是迟早的事。而且,若真如金瑰安排的那样,那以后离家的恐怕还不仅自己一人。
明玦本以为,自己早就告诉过家里人他一年后会离开,如今只是离开的时间提前,再告知家里一声便好。
大家当然都会舍不得彼此,尤其是婉娘,说不定又要忍不住垂泪,但伤感也只是暂时的。可临到开口,明玦才发现,不过是寥寥几句话而已,他居然愣是开不了这个口。
惹得清平都替他着急,恨不能替他开口。得亏了刘子文见势不对,赶紧把清平拎走了,这是明玦自己家里的事,他们外人还是不要胡乱插入得好。
明玦几乎围着婉娘转悠了一整天,多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娘不那么难过。
倒是婉娘满肚子疑惑,自家小儿子今日不闹失踪,反而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一直挨到傍晚吃过晚饭,明玦彻底放弃了,此事还是待到明日再说吧。正准备回房,没成想婉娘却叫住了他。
明玦沉吟片刻,跟着婉娘进了屋。
“说吧,有什么事想要跟娘说?”婉娘进了屋,随手拿起绣棚,一边牵针引线,一边颇有些好笑的问道。
明玦看婉娘神色带了几揶揄,大概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孩子,说句话还要学大人磨磨唧唧欲言又止做派,多么好玩儿之类的。
明玦心中苦笑,看着婉娘含着笑意的眼睛,憋了一整天的话总算说了出来:“阿娘,想教我学武的那个叔叔,他派人来接我了。”
“啪嗒1婉娘愣了愣,手里的绣棚不自觉的滑落在地。
她有些无措的站起来,想了半天才喃喃道:“你不是说,那个叔叔要等一年后才来接你吗?”
明玦垂下眼眸,低声道:“他有个……朋友,刚好在这里办事,说是要顺路接我走,主要是他家比较远,单独再跑一趟不太方便。”
婉娘茫然片刻,许久才道:“你爹这两天忙,等他明日回来,我们得先见见你拜的那个师父再说。”
这就难办了,归卧云又不在,这要怎么见?明玦为难道:“可他没来,太远了,不然以后有机会再见?”
婉娘想了想:“你不是说他委托了朋友来接你,那就先见见你师父的朋友也行。”
明玦有些头疼,让金瑰来见自己阿娘?这能靠谱?自打他第一眼见着那个女人,就觉得不像是好人!
明玦思虑重重的回到自己屋里,清平立刻凑上来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给你阿娘说清楚?”
明玦点点头。
刘子文又问:“你阿娘怎么说?”
明玦便随口把婉娘的意思说了。
于是,清平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阿娘还活着,自己某一天带着金瑰这样的女人去见阿娘,并且告诉她,自己要跟这个女人离家学武。这么一想,清平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为难道:“今天见的那个十方阁副使,脸上画朵花,还带了半张奇奇怪怪的面具,瞧着妖里妖气,还有点冷冰冰的,你阿娘见了会不会不太好接受?”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中了刘子文的笑点,惹得他大笑起来。
清平和明玦都莫名其妙的看过去。
半晌,刘子文才忍了笑,解释道:“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又不是给你家挑媳妇儿1
明玦:“……”
清平却瞬间脸红,恼羞成怒的扯了被子蒙住头,被子下传来他闷闷的嘀咕:“就知道乱说1
刘子文、明玦:“……”这是什么见鬼的反应,可真够纯情的。
夜间。
明玦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打坐练功。谁知没一会儿,便听见睡在一旁的刘子文呓语连连。
明玦被扰得分心,老忍不住想去听他到底在说了些什么,谁知听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清,偏对方还没完没了的嘀咕。
无语半晌,明玦终于不胜其烦,爬起来开始穿衣服,打算出去到他的老地方去练功。
穿好衣服,明玦伸手正待推门出去,身后刘子文的一声呓语陡然清楚起来。
“……甜糖……”
明玦伸出的手指顿时僵住,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霍然转身!望着尚在熟睡的刘子文,一脸不可思议!
刘子文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不过这种情况也并非第一次了。
自从他误打误撞的投胎到这个世界,他就常常做着类似的梦。虽然他一直看不清梦中人的脸,但他知道,在梦里出现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同一批人。
而这些断断续续的梦境,宛如一部剪辑糟糕的连续剧,偶尔趁他熟睡时,便在他脑子里强行播放,倒像是某种疾病,不定时的就要发作一下。
刘子文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庭院,心想今天这场梦境,倒是比以往清晰了不少……
庭院地上铺着青石,可这些青石有的缺角,有的干脆裂开,就连石缝里的青苔都显得色泽暗沉。
院里还种着一颗将倾不倾的枣树,枝叶稀薄,无果可结,瞧着很是营养不良。
而坐落在庭院内的宅屋更是断瓦稀松,朱漆斑驳,尽显破败。
刘子文想,这大概是一处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的废弃宅院,只是不知好端端的,为何自己要梦见这种地方。
正想离开此处,到外面去看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刘子文叹气,又来了!每次都这样!
这就好比,你被强迫观看了一部无头无尾的烂剧,看得人莫名其妙不说,还不允许你快进!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的这场梦境既然停留在这处庭院内,那想来这里应该还会发生点什么事情才对。
果然,没一会儿,庭院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小孩儿走了进来。
刘子文侧目望去,这个小孩瞧着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此刻满脸的汗水,还混着尘土,在脸颊两侧留下暗色的痕迹。一身灰色的束身短衣上有几个明显的脚印,露出的手肘手腕均有擦伤,且血迹未干。
见状,刘子文便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孩子莫不是被谁欺负了?怎么这幅样子?
此刻,却见院内宅子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位穿着白色里衣的妇人走了出来,她双目无神,面容苍白,一头长发胡乱挽起半截,像是刚刚起床的模样。
刘子文微微诧异,没想到这危房似的宅子里居然还有人居住吗?
“甜糖,你回来了呀。”那妇人幽幽一笑,语气里仿若含着惊喜。刘子文听得这一声,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孩子。这男孩儿面无表情,气质阴翳,没成想名字取得这么甜。
刘子文又看了看那妇人的神色,顿觉有些不妥。
这妇人虽然在笑,可她嘴角僵硬,笑意不达眼底,反是透出古怪,让人看了无端觉得难受。她的语气仿佛是因为刚刚那个孩子回来了而感到高兴,可她的目光却又分明越过那孩子,直直望向院门之外。
被唤做甜糖的孩子看见妇人出来,垂下眼帘,淡淡唤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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