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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杉脑中一阵轰鸣,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
“阿娘,你怎么了?”小祈儿摇着沈青杉的手,关切地问。
“阿娘?阿娘?”小祐儿也连声呼唤。
沈青杉回过神来,虚弱地笑了笑“阿娘没事,只是想起我的爹爹和阿娘,不知他们可在家中。”
这一路上,她向两个孩子讲了许多从前的事,孩子们对威名赫赫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很有好感。
“那咱们快回家呀!外祖与舅舅见到我们,一定很开心。”
沈青杉把两个孩子抱到腿上,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前世云冽终身未娶,如今战王府却挂起了大红灯笼,也不知这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青杉迅速冷静下来,眯着眸子想了想,吩咐车夫去青羊街的东来客栈。
领着两个孩子住进上房,等小二送饭菜上来,她便若无其事地打听消息。
因脸上满是伤疤,丑陋可怖,沈青杉自从出了百花谷,便戴着一顶青色帷帽,将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
“小二哥,冯氏医馆的冯神医,可还在这儿行医?”
小二笑呵呵道“夫人是来求医的呀?那可不巧,冯大夫近来忙得很,不在医馆中。”
“唔……听说是宫里的皇太后凤体违和,冯大夫奉了圣旨,进宫伺候去啦!”
太后病重,师父常驻宫中,战王府挂起红灯笼……
沈青杉心口打了个突,不祥的预感猝然袭上心头。
京中形势未明,她不能贸然去见任何人,尤其是新婚燕尔的云冽。
默了默,沈青杉谨慎地打听“我娘家表姑在崇王殿下跟前当差,不知崇王府在何处,我想去投奔表姑。”
小二连说带比划,热情指路。
用罢膳,沈青杉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崇王府。
崇王府是在康王府的基础上修葺扩建的,富丽堂皇,恢弘气派。
门口的红灯笼上,写着黑底的福字,很有年节气氛。
沈青杉瞬即想到战王府的喜字灯笼,心里一阵阵发苦。
纵然她与云冽两情相悦,可毕竟没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云冽娶了王妃,那她若是入府为妾,一双儿女便是庶出。
她若不入战王府,一双儿女便是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
恍恍惚惚的,在侧门等了半日,才见一年近四旬的妇人,边往外走,边骂骂咧咧地数落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丫鬟。
沈青杉认出她是云崇的乳母韩嬷嬷,连忙塞给小祈儿一枚金镯子,附耳叮嘱两句。
小祈儿迈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韩嬷嬷跟前,将金镯子往她手里一塞,扭头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招了招手。
韩嬷嬷愣了愣,下意识抬手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大气,目光追逐着小祈儿跑开的方向,冷着脸吩咐丫鬟在此等候,便快步追了过去。
绕到后墙,只见一青衣帷帽的女子,正在等候。
韩嬷嬷迟疑少顷,走上前问道“姑娘是谁?引老身来此有何贵干?”
沈青杉淡淡开口“韩嬷嬷,别来无恙。”
“你是?”韩嬷嬷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这封信劳烦韩嬷嬷交给崇王。”
沈青杉从袖里掏出一封折好密封的信,递了过去。
韩嬷嬷没接,狐疑地道“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请嬷嬷替我问一声,果子酒清甜微酸,不知崇王殿下可愿共饮一杯?”
沈青杉笑了笑,将信塞进韩嬷嬷手里,掉头走了。
韩嬷嬷怔怔地瞧着她的背影,越看越熟悉,可搜遍脑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敢怠慢,将信小心地收在怀中,复去办差。
沈青杉带着两个孩子,满大街转了一圈。
镇南王府、战王府、岳王府,一一瞧过来。
镇南王府门口时常有小厮仆妇出入,沈青杉暗自想着,阿娘定是听说太后不好,进京侍疾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华容郡主,却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客栈,在屋里用了晚膳,哄两个孩子睡觉。
孩子们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京城,却不能回家,揪着沈青杉问东问西。
沈青杉没法解释,只得装睡。
好不容易两个孩子睡着了,她才幽幽地叹口气,直起身子。
脑仁子疼得厉害,仔细想来,倒是在百花谷的那五年,虽清贫忙碌,但不用勾心斗角,竟是两世之中为数不多的自在时光。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窗纸,能看到薄薄的灯光。
沈青杉心头一动,就听门板被轻轻扣响,少年清溪般的嗓音潺潺响起。
“一别五年,不知果子酒可还是当年滋味?”
“十一,你来了!”
沈青杉惊喜地打开门,门才开一条缝,便被一股大力强势挤开。
少年火热的拥抱扑面而来,将清瘦纤细的身姿紧揽入怀。
“姐姐!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云崇一开口,便是浓重的哽咽。
十七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成,比沈青杉高了将近一个头,虽稍显单薄,但怀抱已足够温暖有力。
沈青杉料定云崇会来见她,她对任何人都没十足的信心,唯独云崇例外。
她挣扎着伸手关上门,拍拍云崇的后背,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快松手,坐下说话。”
云崇不肯,脑袋埋在沈青杉肩窝,蹭了蹭,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硬硬的硌着头,这才皱着眉头抬起脸。
“姐姐,你戴这劳什子做什么?”他没好气地伸手,想把帷帽摘掉。
沈青杉身子后仰避开,咧了咧嘴,一把拍开他的手“坐下,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云崇不依,鼓着腮帮子,硬是将帷帽掀开。
“啊——”他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尖叫。
沈青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没好气地瞪他“叫你别摘,你偏不听。”
云崇脸色煞白,继而暴怒,一把攥住沈青杉的手腕,扯着她就要夺门而出。
“谁伤了你?我扒了他的皮!”
沈青杉“啧”了一声,好气又好笑,内心涌动着满满的暖流。
“十一,咱能不能坐下说话?”
云崇对上她无奈的眼神,余怒未消,但还是强压着情绪,乖乖坐下。
“姐姐,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姐姐,我不信你会死!”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云崇说着说着,情绪就崩溃了,抱着沈青杉嚎啕大哭。
“阿娘!谁在哭呀?”
“阿娘,阿娘,你在哪儿?”
两个孩子被吵醒,揉着眼睛,嘴一撇就哭。
沈青杉连忙跑过去,一手一个抱住,柔声安抚。
“阿娘在,别怕,别怕,阿娘在呢,乖乖睡吧。”
云崇懵了,呆呆地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两团,柔弱可怜地趴在沈青杉怀里,扁着嘴直哼唧。
将两个孩子哄睡,沈青杉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叹着气将这些年来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云崇泪流满面,心疼地抱紧她,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似的安抚。
“姐姐,你受苦了!”
沈青杉抹了把脸,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揩去,拍拍云崇的后背,示意他松开。
“十一,我问你,战王成亲了?”
云崇耷拉着脑袋,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
战王大婚,定在除夕夜,也就是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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