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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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耘曜清澈见底的双眸带着柔和的光芒，不甚在意地示意石青晏到自己面前的位置上坐下。

石青晏见对方态度那样可亲，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的那个待她宽容爱护的老师来，于是不自觉地也对其少了些顾及和距离，缓缓步至那红木制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这茶香，起初闻着厚重沉闷，实则沉而清浅，绵长柔和，沁人心脾。却是难得的好茶。”

“看来我有口福了。”

石青晏望着那冒着袅袅热气，散发着阵阵茶香的炉子，嘴角酒窝微现，由衷赞叹。

何耘曜觑到石青晏清亮的眼，颊边那浅浅仿佛酒液被风卷起荡起醉人涟漪的弧度，眼眸不由深邃了几分。

“你先喝喝看。”

“这是抗战胜利后建国初那会儿云贵那边压制的一批砖茶，距今已有70多年，砖茶储藏得当放的越久口感越醇厚，在我看来和酒是一个道理。只是这种茶据说年代越久它就成了可改善人体质的药材，从前我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可上次看你品那翠珠你虽言好却并未见有多爱，想着你也许喜欢喝这种茶，就着人寻了一些来。”

何耘曜提起土黄色的小云炉往那透明的玻璃茶海中注入煮沸的茶汤，只见茶汤似酒入瓮一般一股香气朝着石青晏扑鼻而去。

石青晏不禁被那琥珀色澄澈干净的茶汤吸引，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闪而逝，她想抓住却脑中刺疼，那神情令她看上去有点恍惚仿佛已经入了迷。

“青晏。”

何耘曜取了石青晏上次用过的杯子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低低唤了她一声。

石青晏这才像是拨开云雾一般地醒过神来，看向正眼含关切望着她的人。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似乎被我忘掉的过去。”

石青晏说着垂眸看了眼那玲珑剔透的杯子里诱人品饮的茶汤，端起杯子缀了几口，温热柔滑的茶汤入喉，让她离开勾唇一笑赞道。“入口柔滑，甘甜，且回味悠长，真好喝。”

何耘曜没有执着于她提到的被忘掉的过去，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来也小缀了几口，放下茶杯看着石青晏。

“我想的果然没有错，青晏更喜欢喝这类口感又温补身体的茶。这茶的确更适合你。那翠珠虽好却是太寒凉太苦涩了。”

何耘曜抬手又往石青晏杯子里倒了茶，才切入正题。

“青晏来寻应是有事，何事你直说便是。”

石青晏闻言便也直接开门见山。

“耘曜兄，来之前我遇上了一件令我觉得糟心的事情。之所以来找你倒也并不是它有多棘手，只是我想到能够商量的人好像只有你最合适不过。”

“原本是件很容易就解决的事情，可我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那小孩的母亲明明自私自利，但我竟不忍心让那个已经被亲生母亲找人炼成转运童子的小孩，遭遇欺骗之后还粉碎他最后一丝幻想。”

“我给了那个女人一天时间，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幡然醒悟回头是岸，若是她变本加厉即使再不忍，我也只能当着小孩的面让他那个自私自利的母亲得到应有的下场，让他解脱渡他轮回。

“……”

石青晏悠悠地述说着，似觉得自己不应该优柔寡断，又似对那小孩的母亲充满了谴责和怒意。

何耘曜放下手里茶杯，认真而专注地看着面前女子透着象牙白的面颊，灯光下风姿绰约的神态。眼前的不是如同他一样的有血有肉的凡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间，他不知她从何而来，有着怎样的经历，身负着哪些故事。可望着女子动人的眉眼，他想眼前的和这平常所见的女子也是一样的，会有自己的疑惑烦恼。可他知道石青晏又是不同的，至少在他这里与旁的人都不同。他不会像期待她的到来一样会期待其他的任何人。

“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你虽说的隐晦不详，但我已大致明白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人心不是石头动恻隐之心很正常，而青晏这样的性情中人就更难避免。”

“小朋友的遭遇的确也令人怜惜。尤其他还有那样的父母。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最重要是懂得知错就改，你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是一种宽容和慈悲。若她不愿改过，那你做你该做的便是。”

“个人有个人的因果，那孩子能遇见你也是他命不该此，你能渡他便渡他就是，凡事不必想太多。想太多无异于自寻烦恼。”

“青晏既知转运童子，那就应该明白其是以死去孩子的骨灰术法炼化后囚禁其灵魂困于骨珠之中，吸收阴月之气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埋于至阴至邪之地一年取出后而成的魑童，也就是一些人信奉可借此改变运势而请回的转运童子。”

“这魑童每做下一件恶事能力便更增一层，而且它以吸收恶念为生，骨珠拥有者能依靠它达成心中所愿，但它到底为至邪之物，天长日久亦会被魑童所负阴寒怨气影响，到最后自食恶果。”

“那女子将自己亲生的骨肉至亲炼为魑童，说明她本身就没有良知，拥有自己孩子炼化的魑童不仅可避免反噬的可能，而且因骨血相连魑童会唯她的命是从，相对于请回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这女子拥自己孩子炼化的魑童法力也更强。”

“你的做法是正确的，若那女子自愿放手，回头是岸，那孩子会更容易解脱，身上所负业孽和怨气也相对会消减许多。”

“若那女子冥顽不灵，你也算仁至义尽给过她机会了。”

“只是你要成功渡化那已经吸收足够怨气恶念的魑童，恐是会麻烦一些。”

“毕竟孩子都是依恋母亲的，他或许不会自愿离开。我知道你的能力，只是依你的性子，肯定会有所顾忌，难免就会被那魑童所累。”

“这样吧，明晚我和你一道去，这样也有个照应。”

何耘曜说到此处便温和地看着石青晏，往她茶杯中又倒了一点冒着热气的茶汤，琥珀色的茶汤入了杯中与那剔透温润的白瓷相映成辉，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