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从前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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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午直至黄昏，明初心还端坐在客厅，桌上是早已无法饮用的雪峰白眉。醒来的橘白来回看了三次，可自家师父好似已神魂出窍，遨游天外，对她一系列的举动视而不见，气得橘白一脚踹开房门，远远跑了。

周围越发安静了，躁动不安的心也冷静了。

自慕子煜一干人等走后，他便一直坐在这儿，一手摩挲着那枚扳指，一手托着那张“敕令”。

纸上古老的字体笔力遒劲，矫若游龙，力透纸背。

虽然无法了解这些文字所代表的含义，但明初心却发现，这“敕令”所用纸张制作材料颇为古老，甚至还有一些早已消失的材料，绝非现世之物。

许久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将那两样东西搁在一旁，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点着，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响声。

整个屋子里只有他手点桌面的声音，本就安静的房间显得更加安静。

院落建筑坐北朝南，此时他只能看见残阳斜照，落在院中花草上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辉。

光凭借着那老头子所修炼的功法，明初心便能肯定，他是与明丹谷有莫大渊源的。

可到底是否真如他所说，乃是自己的先祖……明初心有些怀疑犹豫。

自有记载开始，明丹谷创立至今共历谷主八十三位，大小劫难不计其数，有过辉煌，有过低谷。

而历代谷主中，修为最高者当属自己的父亲——明尘心，天级上阶神念境，距离永恒不灭仅一步之遥的大修士。

曾经仅为明丹谷中普通弟子的明尘心也是唯一一位以非明丹谷直系血脉成为谷主的存在。

在明丹谷漫长的历史中毫无疑问是最特殊，最亮眼的存在。

明初心正式执掌明丹谷已十五年有余，期间他血腥清理除过一支以血统为由，质疑他与明尘心得位不正的旁支，又娶了上上代谷主的长孙女。

多番手段，或打或拉，恩威并济，这才将整个明丹谷牢牢掌握手中。

他没有明尘心的实力。虽然只比自家父亲低了一个境界，差了一步，可就是那个境界，就是那一步。仿佛一道天堑鸿沟，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冥冥中，明初心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终点。

但是就在今日，就在他看见那枚扳指的时候，已经不知多久未曾感受过的心潮澎湃在瞬间涌来，血液裹挟着灵气，像是发了疯一般奔腾着，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冲动与渴望险些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那是一种呼唤，来自茫茫原野，来自上古浩瀚的呼唤。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朝着那呼唤追去的时候，那张“敕令”，那些无名文字便如同一条条锁链，紧缚他的四肢，令他无法迈出一步。

这到底是什么呢？

自己……又到底需要怎么做，才能回应那一声声呼唤？

……

……

……

刚打发走了徐娇娘和凤筱筱，大长老明悟心就背负双手，冷冷向慕子煜道：“这次事了，你便与我回玄天门。外出几年，越发没有规矩了。难道是这几年无人管束，教你显了原形？”

正打算溜之大吉的慕子煜身子转到一半，硬生生止住步子，苦着一张脸转头道：“大长老，你我好歹也是多年不见，这才刚见面，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弟子？”

大长老一甩袖子，呲的一声笑：“关心你？你出门的时候，可有与我们打过一声招呼？”

害的他多方奔走了几个月，还当慕子煜是被人拐去卖了。要不是弈玄下令，估计现在还能在瑾枫阁的寻人启事上找到慕子煜的大名。

“是是是，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可那完全是意外啊，非我所愿。”，一通道歉行，可话刚说完，慕子煜就觉得有点不对，又在心里补了句：好像，确实是我所愿。

“莫要聒噪！我来问你，你可知为何我玄天门会遭先前一劫？”

慕子煜赶忙摇头。

“好！”，明悟心道声好，向慕子煜逼近了两步：“我来告诉你，那些人乃是专门为了你而来！”

慕子煜心里一惊，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只道弈玄和星主做事真是谨慎，居然连大长老都未曾告知。

他也不反驳，只用满是惶惑与不解的目光看向大长老：“为我而来？”

作为弈玄身处北辰大陆唯二的两名眷属，很多事他也是知道的。

当然，有关于天灵的事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现在他只知道慕子煜被星主选中，成为了他的后备传人之一，而且还是神主神躯之一。

这样一来，也算是有资格进入他们的“世界”。当下明悟心也不迟疑，径直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便教你死得时候不做个糊涂鬼吧！”

慕子煜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心里没什么感觉。然而天灵闻听此言心中一股怒火腾起，若不是此刻身陷囹圄，她肯定是要明悟心把这句话捡起来咽回去的。

待明悟心将那往事说罢，慕子煜很是配合得做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一把扯住明悟心的衣袖，泪眼婆娑哀求道：“若他们贼心不死，又来害我怎么办？”

“哼！现在知道怕了？”，对于慕子煜现在的模样明悟心很是满意，他道：“所以，等此地事了，你便与我回去。深居简出，远离尘世，只做个出世的修士吧。”

慕子煜心想这哪儿成，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先不说自家师父，只怕那星主不知要用多少手段来折腾自个儿。只刚说出口的话又不好咽下，慕子煜当下心念急转，开口道：“不妥不妥，若又被他们得知，纠结些势力再度打上门来，岂不是又为我宗门惹出祸事？”

又踌躇道：“我一人生死事小，只恐祸及宗门，害了无辜。还是我远远避开的好，只是……若遇急难，还盼长老看在这十几年相处的份上，搭救子煜一二。”

这番话说得真是“感人肺腑”，明悟心听了先是一愣，仔仔细细看了慕子煜一阵儿，这才缓缓点头，用满意的语气道：“好，你既然能这样想，很好很好。”

到底是弈玄吩咐过的，怎能眼睁睁看着慕子煜遭难，明悟心立刻在身上一阵摸索，掏出个匣子道：“你也是我宗门一员，老夫又是看着你长大的，怎能对你不管不顾。这东西你收好，若遇急难便可打开，若不能相救，你可毁去，我定亲自前来搭救。”

也不管是什么玩意儿了，慕子煜只管接过来往宝囊里塞，嘴上答谢不已，一通行礼送了大长老离去。

这次明悟心对慕子煜真是有所改观，虽不至于刮目相看，心中却已没有成见，转头就恨起那卓云丰来，摩拳擦掌的，只盼下次遇见再较个高低。

想着想着，他又有些抱怨起弈玄来。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想当年他两人也是随在灵主身下号令八方的“小鬼”，这次居然在个冥炎天主手下狼狈至此……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正念念碎着，只听弈玄的声音传来，他也无甚话说，只轻咳一声：“事办妥了？”

明悟心当即就站直了身子，恭敬道：“妥了妥了，东西已经给他了，病也治好了，接下来就看那谷主要如何抉择了。”

“那你还不回来？”

“是是是，马上回来。”

“对了，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东西吧。”

“好好好，我这就去。”，他嘴上答应得勤快，心里却暗暗不忿，只道：我好歹也是大姐的左右手，却被你当小厮使唤，你比大姐还能耐！

唉～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大姐走后，要不是弈玄愿折了修为来庇护他们，只怕他们这一脉不是消失，就是“泯然众人已”。

说起来，真是怀念啊……

于是咱们的明悟心，明大长老，一边怀念着往昔时光，一边替弈玄跑腿去了。

按下不提。却说明初心这边，经过半天时间的深思熟虑，终于决定赌上一赌，尝试回应那呼唤。

在他想来，若是这枚扳指能够帮助他提升实力，明丹谷的影响势必要更上一层楼。而且对于他掌控明丹谷，甚至在他退位后，由他的儿子明丹心来接手权力时都要轻松容易得多。

他一拍桌子，唤橘白来见，吩咐嘱托了一大堆，令她先行赶回去，又联系了自己的心腹，提前做好一系列准备。

毕竟不知道戴上这枚扳指会如何，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做好。

而他则是暂留一日，准备就徐娇娘一事做个了断。

只是他却不知，得到力量的同时，也给明丹谷带来了一份责任。

……

“你看他德行，我真想两巴掌呼他脸上。”

一剩两人独处，天灵小姐就愤愤不平起来：“又不是我们欠他的，小鱼儿居然还和他这么客气。”

慕子煜眨眨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家到底是自己长辈，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不过心急之下说了几句重话气话，算得什么事。况且人家也不是说说，东西可是真真切切送到自己手里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

“老婆大人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真论起来，大长老还比你低了一辈呢，不必自降身段和他见识。您抬抬贵手？”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什么叫矮我一辈儿？我有那么老？！”

估计慕子煜胆儿是真大了，毫不迟疑道：“可不是，二师父见了你笑嘻嘻的，就怕惹你生气。要是大师父见了你，说不定还得端茶递水，行礼作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