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幻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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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很大。

铺天盖地。

一只六人规模的精锐小队，正在艰难跋涉着……他们的肩头披挂着雪白的蜥蜴纹章，这是北洲白蜥大将麾下的标志信物。

这些超凡者的实力全部抵达了三阶以上，是北洲调查军团中绝对的精英。

而他们此刻所走的路线，则是一条被【深海】评估为级危险评级的探索之路，以牯堡要塞为起始点，离开要塞巨壁之后，大刀阔斧北上挺进二十公里，再经过十五公里的曲折跋涉，便会遇到一座被黑洞挤压破碎的巨大雪山峡谷，在【旧世界】中，这样坍塌破碎的巨山，是天然的迷宫。

调查军团在过往的十年里探索出了三十七条错误的路径。

要塞以北，存在的不仅仅是破灭的秩序。

还有一丝希望。

或许走出这座峡谷，人类就能看到绿洲……至少，能够更接近一些。

这只队伍保持着翼字阵型，缓慢前进。

离开巨壁之后，空气变得稀薄，风雪中蕴含着秩序崩塌的腐蚀之力，对于实力不够的超凡者而言，必须要佩戴源能甲才能保持自如行动……即便北洲投入了大量资金进行研发，最新一代的源能甲，也并不足够支撑调查军团肆无忌惮地前进，他们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返航，而且在探索过程中，一旦遭遇风暴，那么生还的概率便几乎是零。

最重要的是，【深海】无法跨越巨壁，对这些超凡者进行精神链接。

他们的所见，所闻，都无法传回北洲。

所以……调查军团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调查到深入【旧世界】的安全途径。

更重要的是，活着回来。

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三十八条路线探索，第十七次……目前没有问题，源能燃料该更换了。”六人小队的队长洪衷在总控频道里低声开口，“全体成员更换源能燃料，准备返航。”

这算是一次成功的探索。

前面三十七条路线，在发现“死路”，遭遇不可清理的“黑洞”之前，也是这样被认为的，进入调查军团的超凡者，必须要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他们肩负着北洲最危险的任务，每年会有30的超凡者在探索任务中负伤。

【旧世界】隐藏着无数危机，就拿这座峡谷来说……秩序崩塌现象如破碎的镜面一般，藏在雪山的每一个角落，如果用眼睛去看，那么一定会被欺骗。

而若是接触到黑点，哪怕只有一瞬，超凡者的身体也会遭受无法治愈的重大伤害。

能够进入调查军团的超凡者，一定拥有着极其强大的精神，以及坚韧的心理素质。

而北洲军方给每个人都配备了检查“游离源质”的仪器。

六人小队原地修整，更换备用源能燃料。

他们位于峡谷的一道缝隙之中，然而这个鬼地方却无比明亮，甚至有些灼目……大量的飞雪，映照出一片又一片炽烈的白光。

看上去……前路一片光明。

光明地有些耀眼了。

实际上，小队的每个超凡者都知道，这附近大概率隐藏着某个生长巨大的“秩序崩塌点”，而这匪夷所思的灼烧日光，便是其附带的超凡规则。

正当所有人准备返航之时。

检测仪器发出了低鸣。

“前方检测到游离源质。”

频道中有人神情紧张地开口。

洪衷第一时间下达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仪器发出鸣叫声音……意味着这附近存在着距离靠近的“离散源质”，他北上执行任务数十次，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黑洞”固然可怕。

但它们的生长速度极慢，而且没有意识，不会主动发起攻击，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主动触碰，就不会遭遇危险。

这种情况，原地待命是最好的选择。

先观察，再判断。

游离的“源质”，可能是秩序崩塌的分裂现象，某一片黑洞过于庞大，于是分裂成了……两个？

六人小队下意识收拢，利用仪器寻找“源质”的疏松点，而令人头皮发麻的现象出现了。

当仪器转向返航的方向，低沉的警报声音变得十分尖锐。

仪器的警报，说明了一件事。

秩序崩塌的无序源质，正在从返航方向涌来。

队伍陷入了沉默的死寂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毁灭性的消息，返航的道路只有一条，如果按照检查仪器上的警报指示来看……那么这条道路，已经被截断了。

最讽刺的是。

在大片大片的雪白炽光照耀下，那条狭长的返航之道，明澄地晃眼。

“队……队长……”

一位入队没多久的年轻新人，下意识向洪衷靠拢了一些，他怔怔看着检测仪器的警报方向，声音沙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洪衷默默看着那条灼目的长道。

当然……他在心底回了这么一句。

这整座峡谷，全是支离破碎的错误岔道。

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返航的道路当然也只有一条。

是否存在着一条离开峡谷的长道，他不知道。

但返回北洲的那一条，已经被淹没了——就在刚刚。

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在“肉眼”的视觉层面上，那条道路仍然存在……这简直是命运无情的嘲弄，如果发生了雪山倾塌，至少所有人都知道，这条道路被切断了，再也没有回家的可能了。

“现在怎么办？”

一片死寂的队伍中，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队员沉下气。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队长。

“备用能源……如果顺利的话，还足够支撑一个月。”

洪衷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不要回头，去看归乡的方向，他望向止步的第三十八条路线，轻声说道：“我们的希望没有断送……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其余五位队友，都怔了怔。

随后他们意识到了，队长所说的可能，是什么意思……

是的。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调查军团的第三十八条路线是切实可行的，他们离开了这座峡谷……而在那片峡谷之后，便是传说之中的“绿洲”。

“我们别无选择，不是么？”

洪衷揉了揉面颊，轻声说道：“要么埋在雪里，化为无人问津的枯骨。要么走出雪山，成为满载而归的英雄。”

队伍里低沉的士气，被清扫而空。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有一缕……但在绝境中，这缕希望，足以让一个人拼尽全力。

“现在，所有人修整三分钟，三分钟后，我们将继续探索完整的第三十八条路线，如果有人想要放弃前进，现在就可以提出，我会给予尊重，只不过归乡的路，已经被彻底斩断。”

洪衷调整腕表，倒计时三分钟，然后平静说道：“我们的源能燃料有限，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再停下。如果有人中途放弃，将被视为逃兵……诸位，现在就是做出决定的时刻了。”

说完这一切后。

洪衷伸出了手掌，掌心向上，默默等待着回应。

这是沉默的三分钟。

也是与自己内心魔鬼搏斗的三分钟。

三分钟时间到了——

一枚手掌搭在了洪衷的手上，那位跟了洪衷多年的老队员叹了口气，笑着说道：“你这家伙的狗运一直很好，我赌你这次依旧好运。”

洪衷无声地笑了笑。

“队长……还有我。”

那个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第二个搭上了手掌。

很快，六枚手掌全都搭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诸位，随我一同前进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前方，那是调查任务本该终结的断点，这一次他们要继续跋涉，开始“旅程”，要么埋骨雪山，要么找到新的出路。

然而。

谁都没想到……这趟旅程，根本没有持续太久，完全没有出现预想中“弹尽粮绝”的绝境。

不过数十分钟。

这只小队便抵达了雪山峡谷的出口，第三十八条路线是正确的，这片困扰了调查军团近十年的迷宫，在此刻找到了正确的答案……远方的风雪呼啸声音不再猛烈。

仪器对源能的探测反应也逐渐熄灭。

指示盘上的指针，竟然逐渐归零，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如果在【旧世界】里存在着一个源质不再游离的世界，那么这个地方一定是传说之中的“绿洲”。

六个人站在了巨大峡谷的出口，失神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离开破碎的峡谷之后，面前视野豁然开朗，他们的眼前是无垠的高天，是缭绕的白云，是逐渐扩散和消融的冻雪。

洪衷神情恍惚。

原来只需要再前进那么一点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便可以抵达这片“梦幻之乡”。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女神的指引。

命运女神再一次眷顾了自己，断去后路，只是为了赐予新生。

“嘶……”

耳旁响起了轻微的破空声音。

洪衷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发现来时的路，不知何时，覆上了一片阴翳，那些飞舞的澄亮灼目的雪花，失去了光泽，一片一片落在了山壁两侧，似乎在缓慢蠕动着。

就像是……鳞片？

下一刻……

一抹巨大阴翳，“嗖”的一声，以极快速度，掠过众人头顶。

沉浸在发现“绿洲”喜悦中的队员们，已经觉察到了异样，轻微而凛冽的天风卷过面颊之时，有潮湿的血腥气息。

“天……怎么暗了？”

有人喃喃开口。

那片巨大的阴翳，终于不再高速掠动，而是就此悬停，缓慢将众人笼罩。

六人抬起了头。

天地大暗。

而两缕金灿的竖长光芒，从那片阴翳之中暴射而出，像是黑夜中燃烧的太阳，牢牢锁定了他们。

那是两枚巨大的“蛇瞳”。

而潮湿血腥的天风，正是蛇信喷吐的声音。

“嘶……”

“嘶……”

第三十八条路线，由无数碎雪堆积而成的雪山出口两侧，山壁开始缓缓掠动，千万枚鳞片碰撞，犹如火药一般，点燃了那些飞雪，燃烧出炽烈和灼目的圣光。

一条高高盘踞的大蛇，喷吐细舌，就这么冷漠地抬起前躯，收拢蛇身，将窥见光明的探索者们热烈地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