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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的寺庙,乃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鸡鸣寺。

始建于西晋永康元年,已有千年的历史,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刹和皇家寺庙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

这里的香众诸多,而慧珍在寺中的地位很高,毕竟作为皇家寺庙,慧珍也算是最早一批奉天靖难的僧人。

更不必说,在朱棣靖难之前,慧珍就已是高僧了。

因此,当慧珍圆寂的消息传出,立即有人往鸿胪寺的僧录司奏报,而姚广孝等僧人,大为悲痛,数百僧人,前往明堂念了一夜的经。

消息传至南京城,不少善男信女,便也在次日纷纷涌入寺中。这鸡鸣寺里,肃穆非常,只有偶尔传出的钟声和急促的木鱼声响。

来的善男信女越来越多,其中也掺杂了不少好事之人。

因为鸡鸣寺历来的规矩,凡有高僧圆寂,往往会有坐缸的仪式。

不过栖霞那边,却有人放出了消息,慧珍圆寂之后,直接火化,烧结舍利。

舍利……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乃是判断僧人修行成就的标准。

至少在这个时代,便是如此,绝大多数僧人,烧不出舍利,自然是因为段位太低。

普通的和尚,其实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不过……高僧们就不一样了。

因为高僧不是寻常的僧人,他是寺庙的招牌,若是得道高僧,弟子无数,生前受万人敬仰,死后却烧不出舍利,这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可以说,烧舍利乃是每一个高僧在人生落幕阶段的一场大考。

历来百姓们是最现实的,他们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给你添了这么多香油钱,你这舍利都烧不出,虽然大家不至于鲁莽的球迷一样,跑去来一句r,退钱,可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些膈应。

寺里上上下下,有人哀痛,也有人心里没底,七上八下。

其实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想办法让慧珍坐缸,过几年之后,再考虑烧结舍利的事。

可现在的问题是,慧珍是個很有争议的人,他是被皇家册封的高僧,只是许多人却不认可,认为他助纣为虐,这怎么可能是高僧所为呢?

虽说质疑的多是读书人,和真正的善男信女不是同一个群体,可若是一味的回避,也不是办法。

再者说了……读书人的香油钱才多呢!

姚广孝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一块业务。

姚广孝念了一夜的经。

到了侧殿,却见张安世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正吩咐着僧人道:“慧珍禅师真是得道高僧,寻常人吃了我那药,一天便死了,他竟熬了两日,可见冥冥之中,果然有佛祖庇佑,都快去准备,丘松呢,丘松呢……炉子怎么还没有运上山?”

姚广孝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张安世上前道:“姚师傅,你好啊,事不宜迟,我想好了,今日咱们就赶紧把舍利烧出来,免得夜长梦多,你是晓得的,我很忙,若是陛下知道我又在不务正业,又不知要怎样骂我了。赶紧的烧了吧,烧完了,大家都自在。”

姚广孝悲痛地道:“施主……怎么这样急?”

“我能不急吗?”张安世理直气壮地道:“来都来了,姚师傅也不希望你的师傅慧珍禅师失望吧。”

姚广孝露出几分忧心道:“贫僧还是担心,若是烧不出,怎么办?”

他唉声叹息,可这不能怪他,实在是这事太玄乎了。

而且对姚广孝的个人而言,其实他也很担心,毕竟当初和师傅跟随朱棣靖难,虽说打着奉天靖难的名义,可傻子都知道,这就是造反,不知造成了多少无辜的生灵丧命。

姚广孝觉得慧珍就是镜子中的自己,慧珍若是烧不出舍利,他八成也烧不出,没有这么多功德,晓得了吧?

张安世子也是看出姚广孝的不安,便安慰道:“姚师傅放心,有我在呢,今日我算了算,也算是好日子,十月二十九,宜合帐、会亲友、纳财、除服、裁衣、入殓、成服,你看,宜纳财,这不是合着我们要发财吗?”

姚广孝:“……”

张安世一脸真挚地看着他道:“难道姚师傅不信我?”

“贫僧不打诳语。”姚广孝道:“当初,贫僧只是想让你背个黑锅而已。”

只是背个黑锅,没想过信你这个啊,谁晓得你张安世居然这样认真。

张安世倒是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我习惯了,我姐夫总说我人老实,出门就被人骗,我已习惯了。不过眼下,咱们还是烧舍利要紧,姚师傅……你放心,我包舍利的,不出我赔钱。”

姚广孝哭笑不得,他这时觉得自己好像引狼入室了。

却没有想到张安世居然道:“话又说回来,若是出了舍利呢?”

“这……”

张安世道:“出了舍利,以后这寺里的香油钱,咱们得二一添作五,对半分。”

姚广孝一下子没忍住,立即绷起脸来,勃然大怒道:“张安世,你竟连佛祖的香油钱……”

张安世连忙道:“这话说的,分明是你们这些和尚的香油钱,非要说佛祖。姚师傅,你听我一言,我这是包赔的,烧不出……我在栖霞再建一座寺庙给你,比这还要大一倍的……”

姚广孝真的不希望在自己的师傅圆寂的时候,谈这些。

可张安世这般一说,他微微心动,顿了半响,便道:“立字据!”

张安世爽快地捋起袖子道:“好好好,取笔墨。”

姚广孝显然对于慧珍禅师的功德没啥信心。

毕竟……他就是跟着慧珍禅师学的佛法,可以说,他是什么德行,慧珍就是什么德行……这样也能烧出舍利?这说不通啊!

既然如此,只好再为佛祖修一场功德了,好歹能捞一座寺庙。

寺庙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叫护国寺,或者道衍寺。

当下,二人立了字据。

张安世乐呵呵地道:“既如此,那我可烧了?”

“你烧吧,你烧罢。”姚广孝道:“阿弥陀佛,师傅圆寂时,还割肉喂鹰,不过总算他也做了一桩善事……阿弥陀佛。”

张安世起心动念道:“你说……这舍利也有高下之分吗?”

姚广孝眉毛一挑,警惕地道:“施主什么意思?”

张安世道:“我的意思是说……这舍利……”

“当然有,舍利有大小,越大,修行越大。”

“颜色呢?”

“你说的是品相?”

“对,品相……”

“品相当然也有区分,当然……要看实际情况。”

张安世志得意满起来:“好,咱们要烧,就烧最好的。”

姚广孝:“……”

等到张安世出了殿,便见在这殿外,乌压压的全是人,僧人们倾巢而出,做着法事,一时之间,香烟缭绕,好不热闹。

张安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信众的力量。

心里叹息一声,时代嘛,就是如此,人总需要有点精神慰藉。

张安世只好含泪想办法蹭一点香油钱来,集中资金,去干大事。

丘松的炉子,终于运到了。

十几辆大车,将火炉子分拆,而后送至后殿进行组装。

这是一个小高炉,是张安世根据这个时代的情况,改进造出来的,和这个时代的寻常炉子相比,这小高炉的特点是温度高,能通过催化剂和鼓风囊等作用迅速产生高温,能大大地提高冶炼的水平。

原本张安世打算弄个钢铁作坊,这才折腾出了这么一个小高炉。

只是这小高炉许多地方还未完善,张安世希望能完善一些,大大地提高冶炼水平之后,再进行投产。

可谁晓得,眼下却派上了用场。

这小高炉固然还不完善,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烧舍利还是够了的。

张安世吩咐了丘松一番,丘松想了想道:“晓得,大哥……火的事,交给俺便好。”

张安世很是慎重地道:“很好,大力出奇迹,给我拼了命的给高炉加温即可。这里就交给你了,给我往死里烧。”

丘松半句废话没有,立马应下。

另一边,僧人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仪式之后,慧珍的遗体便被送了来。

张安世不忍看这样的场面,于是一溜烟跑到前殿去了。

寺庙里,很快响起了悠扬的钟声。

不多时,便有僧人出来道:“吉时已至,慧珍禅师火化……”

此言一出,许多的善男信女都有些惊讶。

要知道,以往的僧人圆寂,都是将其盘坐装殓于陶缸之中,并在遗体四周添充木炭、柴草等物品,密封后放于室外,保存七日。

七日之后,人们将陶缸下面一个预先置留的小孔掏开,引燃缸内的柴草木炭,将遗体火化。

可现在,七日之期未至,就急着火化了?

其中不乏有好事者,有几个纶巾儒衫的读书人混杂在人群之中,低声道:“如此心急火燎,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依莪看……他们自己也晓得这慧珍……必不能成正果,所以赶紧烧了,免得引来大家的议论。”

“是啊,若是等七日,还不知要闹出多少议论出来呢,这慧珍哪有什么修行,当初虽是姚广孝煽动靖难,可这慧珍……只怕也没少出力。”

读书人们七嘴八舌,聊的是热火朝天。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虽然朝廷一再声言靖难的正当性,可这些东西,在民间乃至读书人群体之中,却是没人相信的。

那乌压压的善男信女们,更加不愿散去。

他们没有读书人这样多的小心思,只晓得一个僧人圆寂了,特来寺庙里观礼,好让菩萨多保佑自己几分。

“就怕到时烧结不出舍利……那便可笑了。”

“烧结不出,说明他没有修成正果,这可是陛下册封的禅师,没有修成正果,岂不正印证了他平日里助纣为虐,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听闻慧珍当即火化,居然这寺庙里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人满为患。

更有不少读书人,纷纷来看热闹。

许多人就是奔着看笑话的心态,即便是读书人,也笃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即便人生前报不了,可到了死后……这报应终究会来。

于是乎……万众期待。

可这些人里不包括姚广孝,他一直皱着眉头,显得忧心忡忡,因为他发现事态稍稍有些失控了。

当下,便在侧殿里对张安世道:“张施主,现在又来了许多香客,还有不少读书人,哎……造孽啊造孽啊。”

张安世宽慰着道:“姚师傅,你平日里不是一向镇定的吗?稍安勿躁,相信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姚广孝疲倦地缓缓落座,而后幽幽地叹息道:“做人要讲良心,何况还是僧人?现在被万千人耻笑的毕竟是贫僧的师傅啊,要我于心何忍?”

张安世看姚广孝心情越发低落,便移开了话题,道:“空空在寺中如何了?”

姚广孝便道:“他如今很是安分。”

张安世不由感慨道:“人啊,经历了大变故,能做到他这样,已是不容易了。”

姚广孝颔首:“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却是一个好和尚。”

说着,二人便各自喝茶,却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就在此时,有小沙弥匆匆而来道:“师傅,安南侯,已经开始烧了。”

张安世点头,突然对姚广孝道:“现在这寺庙里,每年的香火钱有多少?”

“你想做什么?”姚广孝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是明显的警惕。

张安世笑了笑道:“问问嘛,随口问问。”

姚广孝道:“其实也没多少。”

“可是你们在钱庄里,就存着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不只如此,你们每年还大量地购置田地。”

姚广孝口里只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张安世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且不说真金白银,单单大量购置的土地,每年就是一大笔的开销,这寺产很是惊人……那些人……真都如我这般大方,舍得给这么多香油钱吗?”

姚广孝微微合着眼睛,继续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安世继续自顾自似的说着:“我细细思来……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得这寺庙一半的股,我就要开源节流,拿给我承包的话,我先裁掉一半的僧人,留这么多念经的没啥用。”

“除此之外……将这寺庙的地产,要重新打包整理一下,单靠租种土地的收益,终究是太低了。还有,既是寺庙,得走古朴的风格,不要动不动就建宝殿,刷金漆,佛在你我心中啊……”

姚广孝依旧不为所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张安世似乎一点不在乎姚广孝不回应他的话,接着道:“还有,一味的要香油钱也不好,要打造ip,ip知道吗?要将一些吃饱了撑着,每日只念经的家伙,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僧团,去安南,去占城,去暹罗,那里信佛的不少,我们要开拓业务,这叫开源。”

说着,张安世叹息道:“还要鼓励善男信女,将银子存进钱庄里,尤其是安南那边,新的钱庄刚开张,安南百姓太苦啦,他们从前被胡氏这样的人统治,现在最需的是心理的慰藉……得告诉他们,佛祖见不得阿堵物,可如果将这阿堵物,也就是金银存进钱庄,兑换我钱庄的金票和银票,那就可以了。”

姚广孝今儿居然脾气出奇的好,依旧还是一声不吭。

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

这时,又有小沙弥急匆匆地来道:“师傅,安南侯,开炉了。”

姚广孝听罢,立即站了起来,他已经受不了张安世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了。

当下,连忙起身道:“好,这便去开炉。”

一般开炉,都是僧人们和许多寺庙里重要的善男信女们一道见证。

于是寺中的僧人都聚在大雄宝殿里,木鱼声此起彼伏。

随即,便又有人抬了大缸,这大缸早已被烧得乌黑,一般的火化,都是用柴火烧,可这一次,张安世用的却是高炉,温度极高,可以达到两千度。

烧完之后,再让人将这大缸,从高炉里取出。

此时,不少人早已聚集于此,一个个翘首以盼。

数十个僧人,数十个香客,此时围着这缸,一个个神色凝重。

姚广孝和张安世到了,其中一个香客,姓张名顺,张家在南京城乃是大户,平日里给寺庙里的香油钱不少,所以准张家来开缸,不过那张老太公身体不好,便让儿子来代劳。

这叫张顺的,是个读书人,虽没有什么功名,却对此不以为然,他低声嘀咕,只怕已烧成灰了,定没有舍利。

等见姚广孝和张安世来了,他虽是不敢做声,心下却冷笑,慧珍与这些人……沆瀣一气,怎么能成正果?

他心里已想着,待会儿回去之后,该如何将见证的结果,告诉自己的亲朋故旧了,到时少不得添油加醋,调侃一番。

姚广孝则是面色凝重,他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额上默默地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开缸。”

姚广孝道。

“是。”

一声落下,几个和尚再不犹豫,先是砸缸。

这缸一破,便见缸底黑乎乎的都是一层灰烬。

燃烧很充分,基本上都成灰了。

张安世很欣慰。

只是……

在这积攒的厚厚一层灰里……却不知里头有没有舍利……

那张顺见状,微微一笑,不禁生出戏谑之心。

其他一些香客,也都睁大了眼睛,毕竟平日里给了寺庙这么多香油钱,若是这里的高僧都没有得到正果,难免有几分国足粉丝的沮丧。

姚广孝自是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可此时也没有退路可走了。

他露出疲惫和紧张之色,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取舍利!”

“是。”

只见一个和尚蹲了下去,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灰烬中扒拉。..

猛地……将手伸进了灰烬中的和尚,突然身子一僵,竟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姚广孝紧张地惊道

“师……师傅……”这和尚的手还在灰烬之中,可神色很异样。

而后,他手开始颤抖……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接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拳头大的圆球出来。

这一下子……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姚广孝瞳孔收缩。

这啥玩意?

香客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身躯微微颤抖。

那捧着舍利的和尚,也吓了一大跳,双手不禁颤抖。

其他的十几个和尚,疯了一般,突然跪坐下,双手合掌,口里不断地念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得不说,捧在这和尚手里的玩意……实在太大了。

舍利这玩意,最大的可能是不可得,可绝大多数就算烧出了舍利,其实也不过是指头一般大。

若是再大一些,几乎要建宝塔来供奉,成为镇寺之宝了。

而眼前这玩意,已是大得出奇。

拳头一般大,它是舍利吗?

“师……师傅……”

姚广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瞳孔不断地收缩,连呼吸都似乎没了。

便连那张顺,心下也是大惊,这可是亲眼所见,亲眼所见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和尚手里的舍利,一言不发,可眼睛都似是要爆出来了。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和尚小心翼翼地开始拨去舍利上的灰尘。

随即……一个颜色露出来。

是鲜红。

而后,人们又发现湛蓝……

有黑。

有绿。

红橙黄绿青蓝紫……

七种斑斓色彩,熠熠生辉。

姚广孝只听闻,曾有高僧,烧出五彩舍利。

至于七彩,根本就无法想象。

“师傅……师傅……”捧着这舍利的和尚,手颤得厉害。

姚广孝这才猛地醒悟过来,突然,啊呀一声。

“师傅啊……你成佛啦。”一下子的,姚广孝倒地跪拜,口里道:“修成大正果……这是真佛也。”

那张顺也从不屑,转瞬之间,变得虔诚起来。

其他的香客们,一个个落泪,纷纷拜倒,口里念念有词。

姚广孝激动得手舞足蹈,又站起身,终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舍利,道:“这样的舍利,旷古未有,历朝历代的有德高僧,都不如慧珍禅师……啊……成佛了……成佛了啊……”

姚广孝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可素来镇定如姚广孝,这一刻也是如痴如狂。

“快,快,敲钟,赶紧敲钟……”姚广孝厉声道:“取宝盘,将这舍利送入大雄宝殿,供善男信女瞻仰。”

“是,是……”那和尚喜极而泣地流着泪,而后匆忙而去。

“哈哈……哈哈……”姚广孝狂喜。

慧珍就是镜中的他呢,慧珍师傅可以有这样的舍利,那么他……

看来……贫僧做对了,做对了。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虽然靖难成功,可是时人对姚广孝的行为多有不屑。

其中一次,对姚广孝打击最沉重的,就是靖难成功之后,他曾到家乡去见自己的姐姐,可是他姐姐却闭门不见,于是姚广孝只好去拜访故友王宾。王宾也不肯相见,只是让人传话道:“和尚误矣,和尚误矣。”

当世之人,没有几个人愿意理解他,都认为他祸害了天下。

可现在……慧珍也跟着靖难,虽没有他这样的功绩,可慧珍烧出了这样好的舍利。

这得多大的功德啊,而这功德是什么?岂不正是奉天靖难吗?

张安世在旁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想笑。

所谓的舍利,其实就是结石而已,哪一个和尚结石严重,等火化之后,舍利就越厉害!

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这些,却认为这是修行的证明。

张安世能烧出这样旷古未有的大舍利,无非就是有了两种方法,一种就是在慧珍和尚临死之前,给他喂的药上头,另一个就是利用了小高炉的高温。

其实形成的原理并不复杂,人体骨头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钙、氧化磷以及一些有机物组成。骨头在火化的时候,首先有机物会碳化并逐步完全分解,里面的碳元素全部氧化变成了二氧化碳,这时候骨头就变成了骨灰。

骨灰的主要成分是羟基磷酸钙,如果继续焚烧,温度进一步提高,骨灰就会开始融化,羟基磷酸钙分解为磷酸三钙。持续加热到1700c左右,磷酸三钙就会彻底地熔化,冷却后就形成了有玻璃光泽的坚硬小球,如果里面掺杂了不同的元素就会形成不同颜色的玻璃状晶体,也就是舍利子!

所以,只要温度足够高,那么产生的舍利就越大。

而另一方面,张安世所谓的药,是增加色彩用的,增加的元素越多,颜色自然就越多了。

后世的时候,还有人专门申请过一个专利,即《鸡骨头制作舍利》专利。

这玩意……张安世甚至可以批量的生产。

当然……要慎重,差不多就得了。

而此时,姚广孝突然醒悟了什么似的,连忙道:“派人,派人,立即入宫去报喜,去报喜……陛下若知,必然大悦,哈哈……哈哈……”

看着手舞足蹈的姚广孝,还有一个个念经的和尚,以及虔诚的念念有词的信徒,张安世咧嘴,乐了。

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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