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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的卢州满目疮夷,先是蒙军骑兵打了进来,铁蹄肆掠,城乡之间,凡是骑兵能抵达的地方,都遭到了洗劫,随后,征北军王强与李富贵率部与韩江又熬战数月,兵锋所过之处,民不聊生,虽然战事已经结束数月,但走在卢州的地面上,随眼便可看见战争的痕迹。
烧得只剩断墙残垣的房屋,挖出来的壕沟,堆起来的胸墙,半拉子竖立在地面上的破败不堪的栅栏,断掉的锈迹斑斑的刀枪,撕裂成一条条,烟熏火燎的旗帜,偶尔能看到野狗从草从里含着几截骨头一路飞奔,走近看时,不由令人不寒而栗,浅浅的泥土之中,被掩埋的死尸腐乱不堪,大半截已被野狗刨了出来,黑洞洞的眼眶仰视天空,似乎仍然露出对生的渴望和眷恋。
然而在伤痕累累的卢州地面之上,却又透出另一份欣欣向荣的景象,路边的田地里,不少的农夫已经回到了家园,开始耕种,虽然已经错过了播种的季节,但补种一些,总是还能有些收获,那些刚刚从浸满了鲜血的土地里长出来的庄稼,青油油的叶片让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老农扶犁,少年拉绳,没有了牲畜,便只能用人力替代,但这似是一对父子的人却看起来很高兴,少年低着头,脚在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老头两手紧紧地扶着犁把,让铁犁头深深地钻进土地里,看着黑油油的泥土翻将起来。脸上露出的是欢喜的笑容,而在他们身后,一位老妇挎着竹篮,将种子丢进刚刚犁过的田地里。犁过两垄,少年卸下绳套,走到田边,从木桶里舀起一碗水,沽嘟沽嘟地大口喝完后。便坐在田埂之上,竟然仰天高歌起来,老农扶犁而立,从腰带之上取下烟袋,点上烟锅,阵阵烟雾之间,笑眯眯地看着引吭高歌我的少年。老妇则换了另一个竹篮。那里面装得却是烧好的火粪,一边走。一边将粪土洒进刚刚播下种子的田垄里。不时抬起头,看着田边的老农与少年,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歌声引起了大道之上一群行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勒停了马匹,侧脸看向那一家人。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
弟兄们!
走啊!
一窝蜂跟着战旗走,
永远也不要回头,
回头就要被挨揍。
永世不见日头!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
弟兄们走啊!
一窝蜂跟着战旗走,
永远也不要落后。
落后就会错过黎明,
赶不上决战的时候!
弟兄们。
走啊!
歌词极极简单,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但歌声之中透露出来的激昂和热血,却让路上的这一群骑士个个热血澎湃,神情轩昂。
“都督,是我们征北军的战歌!”吴凡轻声道,“想不到一个乡间少年也能唱出那种一往无前慷慨赴死的味道,当真是难得。”
这一群人正是秘密进入卢州的云昭及其数十名亲卫,为了不招人注意,云昭这一次出来,连乌云踏雪都没有带来,那家伙太高大,太神骏,已经成了云昭的标志,它在那里出现,那里便必然有云昭。这段时间,云昭换乘了另一匹战马,虽然亦不凡,但骑惯了与云昭早已心有灵犀的乌云踏雪,云昭仍是不太习惯。
“这是因为李富贵与王强的部队在这里征战良久,想必是士兵们经常唱这战歌,这少年也学会了!”云昭脸上露出笑容,道。“平日听士兵们唱惯了,今日听到这少年却唱出另外味道。听来让人感慨万分啊!”
“都督,这也是人心所向啊!有了这些拥护我们征北都督府的百姓,在都督的带领下,我们必然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直到将蒙人逐出我们的土地!”吴凡激动地道。
道路之上,这群人的驻目侧视让少年的歌声戛然而止,一家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不安地看着这一群人。
只需从打扮上,便能看出这群人与一般人大不一样,数十匹神骏的战马,这在卢州并不是随处可见的,马上骑士锦衣鲜袍,个个都带刀背弓,气宇轩昂。
云昭笑着一振马缰,道:“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了他们。”
蹄声得得,卷起道道烟尘,一行人迅即远去。
少年好奇地张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耳中突然传来激昂的歌声。
“弟兄们,走啊!”
与他的歌声中的意味不同,那一群骑士所唱的这首歌之中,透露出了重重肃杀与铁血的意味,更显骠悍气质。
“爹,他们肯定是征北军的人!”少年兴奋地转头看着老农,“你听,他们唱的这首歌的味道,与以前的那些征北军士兵唱出来的一模一样!”
疾驰的战马畅通无阻地进入到顺天府城,早已经得到通知的卢州知州卓一鸣派出专人守候在城门口,引领着他们直奔知州府。
“都督!”府门口,卓一鸣早已恭候,在他身旁,马友与另一名将领亦是兴奋地迎了上来。
“不必多礼了,进去再说吧!”云昭翻身下马,扬了扬马鞭,大步踏进了府门。
待得双方坐定,卓一鸣清了清嗓子,“都督,职下向您汇报一下近段时间卢州的事宜。”
云昭笑着摆摆手,“不必了,这一路行来,我看了很多,听了很多,卓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卢州战后初定,便能恢复到如此状况,民心安定,一派祥和,这都是卓大人的功劳。我在这里。要谢谢卓大人的辛苦。”
“不敢!”卓一鸣躬身道:“这是职下的本分,都督的夸赞,职下愧不敢当,如果不是益州的大力援助,卢州断难如此快的恢复几分元气。对于益州勒紧裤带支援卢州的行为,职下万分感激,没有都督的英明决断,更不会有卢州的今天!”
云昭哈哈大笑。“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了,马友,给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位新搭档吧!”
站在马友身侧的那名老将先前一直垂手立于一侧,两只眼睛却像梭子一般在云昭身上扫来扫去,脸色古铜,虽然穿着新袍。但身上一股水腥气却仍是难以掩盖,听到云昭的话。霍地便站了起来。大步跨到厅中,站在云昭身前。
“末将曹新宇,见过大都督!”双手抱拳一揖。
“曹将军,久闻大名了。”云昭笑着道:“能得你加入我征北都督府,是征北都督府的荣幸,亦是我云昭的光荣。”
“都督言重了,曹某磋砣半生。虚度光阴几十载,能有机会再入军旅。一展身手,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必定竭尽所能,为都督打造一支纵横苍江的水师。”曹新宇声音洪亮,“只是水师耗资甚重,练出一支精名的水师,耗费是一支陆军的数倍甚至十倍之资,不知都督是否清楚?”
听到曹新宇的话,马友脸色一变,卓一鸣连连使着眼色,但曹新宇却视若不见,只是看着云昭。
云昭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闻名不如见面,曹将军果然是一个耿直脾气,好,我喜欢,合我的味口,不过现在征北都督府草创,百废待兴,恐怕一时不能如你所愿,不过现在,我可以向你承诺,一旦情况好转,或一年之内,或两三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绝不打折扣,不过要是你没有达成我想要的目标?”
云昭看着对方。
“不用都督行军法,曹某在自己身上绑一块巨石,一头扎进苍江!”
“你要的我都给,但你还不能给我一支精锐的水师的话,岂是一头扎进苍江那么简单?”云昭脸上的笑容敛去,森然道。
曹新宇悚然而惊,进而胸膛一挺,“都督的话末将记在心里了。”
“很好,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云昭摆摆说,“坐下说吧!”
曹新宇退后坐下,身子仍是坐得笔挺,满是皱纹的额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眼下不是什么最大的困难问题,而是处处困难。其一,水兵难招,马将军要求我尽量招北人,但北人畏水,精熟水性者不多,像马将军麾下那一千人,在陆上都是骁勇善战的士兵,但到了船上,都成了软脚蟹,连站都站不稳,如何打仗?”
“其二,船。都督,北方没有能造战船的船厂,战船的构造与民用船只截然不同。现在甚至连造船用的合适的木料都没有。”
云昭奇道:“木料你知会卢知州一声,要多少给你砍多少不就得了!”
听着云昭这外行的话,曹新宇苦笑道:“都督,这造船用的木料可不是什么料都能用的,而且也不是砍下就能用的,上好的船料一般在砍下后,经过处理放上一到两年脱水之后,才能用来造船,否则,下水用不了几天,船便散架了!”
云昭老脸一红,知道自己在不经意之间已是出了一个大丑。
“这倒是一个难题,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我们无法自己造船了!那就去买!”
“问题是,能打造大型战船的荆州古台船厂会卖给我们船吗?而且都督,如果我们公开买船,岂不与您当初的意愿相违备,将我们的秘密公开了么?”曹新宇道。
云昭沉吟片刻,“找古台船厂买船的事,我来操作,你就不用管了。但是你要尽快地训练出水兵来,马友要你尽量训练北军并没有错,等以后上了规模,大量招兵时,再考虑南人吧,这些北军在战场之上骁勇无比,难道还不能习熟水性么?马友,回去告诉你的士兵,要是他们在三个月之内不能精熟水性,就给我脱了军服滚出军队回家种田去,也包括你!”
“末将明白!”马友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应道。
正说着话,吴凡从外面匆匆而来,附在云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云昭惊讶地站了起来,“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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