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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ri过后,一万镇藩军在青云山下扎营,刘熊锦不敢轻举妄动,上山只有一条小路,一万人排着条长蛇向上爬,前边的到了山顶,最后头的可能都还没上山,山匪据报已有上千人,贸然进攻的话,一人滚块大石下来,这一万人可占不到半分便宜。
暂时无计,只得把下山的出路给封堵起来,如同百余年前那一仗一般,围个结实了,千余人没了饭吃,总熬不过要投降的。
也有人提议放火烧山,献计的被刘熊锦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那么好烧,一百年前早就放火了,哪还轮得到现在,这片除了山地就是盆地,县连着林林连着县,一把火下去,千余土匪是死了,可小半个冀州也没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不愿去做,一把火下去损个八十万都算轻的,这得蠢到什么程度才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
赵四遣了人下山查探,一探之后更是放下心来,每ri里只管令那几个亲信好生训练新匪,饿着肚皮的人,最好训,上一仗杀过人的那两百人被打散了编进各个队,明明都是灾民出身,可现在每天都要上演老兵与新兵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只围了十天不到,刘熊锦就摔坏了不下三十个茶杯,每天下山的探子带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山上的众匪人人ao练,巡逻的巡逻,还有一些忙着伐木盖屋,一派热火朝天气象。
临澧知县曹芷每天都要到大营来诉苦,本地灾民安置都已是大问题,如果要负担一万军队给养,还是先发兵把城里的男女老幼都先屠了罢,要是把为数不多的粮食送给镇藩军,几万灾民迟早要变成土匪的预备兵。
刘熊锦登时悔了不该冲动,来之前巡抚马群英就已经说明了厉害,非常时期不宜动兵,财政方面各地方都已捉襟见肘,再说,若论打仗,在指挥用兵方面,还是武将靠得住些,但两年前那场撤藩平叛大战中,各地有名气的将领都死伤得差不多,如今去哪都无将可用,否则上次平武水民乱,也不至于要个巡抚亲自出马。
形式变得严峻起来,本以为围个几天那帮山匪就会饿得头昏眼花躺在山中任人宰割,如今却知道错了,来之前想了当然,一万jing兵对几百乌合之众,每人扔块石头过去也赢定,到了青云山,才知晓了什么叫做易守难攻,现在进退两难,呆着原地不动更难。
两年前,就是由刘熊锦定下计来,主动撤藩,如此保住了刘家满门的富贵,一家大小比以往更受重用,在刘家,即便是贵为门下侍中的刘雪群,如有大事,都要问决与她,时ri一久,倒变得目空一切刚愎自用起来,只是为兄弟出气,只是一小股山匪,原以为借雷霆之势轻松搞定,哪知道一来就吃个闷亏不说,现在还弄得个尾大不掉。
已是第十ri,下山的探子入帐见过监军,把山上的情况诉说了一遍。
刘熊锦叹气,每天都说一样的话,毫无新意,做个探子太容易。
亲兵来报,临澧知县曹芷求见。
刘熊锦再叹气,这知县也每天一见,每天说的话也一样,毫无新意,做个知县太容易。
“有请。”刘熊锦挥挥手,心里却没来由的想起远在千里的大姐,这曹知县在很多方面与大姐倒很相像,大事上通透无碍,小事上小鸡肚肠,前ri就在粮草上把数目具体到了两,似是送的不是粮草而是金子,讨价还价起来与大姐一般模样,都是那么不堪入目。
曹芷神清气爽走进帐来,拱手施礼:“见过监军大人。”
刘熊锦还礼,奇道:“曹大人,有喜事?”
曹芷眉目含笑,回到:“回大人,本县如今已然无粮,下官这次来,只是想到监军大人这儿蹭顿晚饭,还望大人莫吝啬,看在同为朝廷命官的份上,施舍一顿。”
刘熊锦目瞪口呆,原以为只是来诉苦,现在倒好,大喇喇进来与虎谋皮。
“什么意思?说仔细些。”
“回大人,就是话里那意思,你若不信,可派兵前往县衙我住处与粮仓,要是找出一粒米来,下官愿十倍处罚。”
刘熊锦啼笑皆非,与这曹大人也相处过些时ri,相互之间渐渐熟络,说起话来也随便起来,瞧着这七品官儿根本不像个两榜同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倒更像个市井泼皮无赖,一提到银子米粮,一脸尖酸刻薄。
“也就是说,我这一万兵,明ri开始就要饿着了?”刘熊锦苦笑道:“你是连讨价还价都不做了,直接来我这赤身露体不要脸面满地打滚耍无赖来了?”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过得几ri,我这临澧知县恐怕就要做到头,大人你这一万兵还是在这先饿上几天,万一城中民变,你也好率军前去弹压,来也来了,总要立上一功不是?刘大人你放心,你的兵可没喝过稀饭,我那城里的灾民可是天天喝稀,稀得都能照出人影来,若比起饿来,无论如何都不是镇藩军的对手,我料定灾民先忍不住作乱。”
刘熊锦瞧着她不似说笑,连忙站了起来,面上惊疑不定。
曹芷嘿嘿一笑,山上的情况她一清二楚,孙班头买来的粮大多都运了上去,若要围了持久战,很显然被包围的活得更长,如今一颗心是完完全全放回肚皮,这一万兵撤退争迟早,没多久便能与赵四团圆,到时再做计议。
帐中两名女官相互瞪眼,过不多久,刘熊锦颓然坐下,大声叫来亲兵,吩咐安排酒菜。
酒菜上来,刘熊锦招呼曹芷入座,亲自为她斟酒。
“大人好小气,酒是黄酒,菜别提山珍海味,连鸡鸭鱼肉都不是,尽是些青菜萝卜,别藏着掖着了,我听闻大人最好烤全羊,怎么也不舍得上一头?”
“哼,都没饭吃了,还烤羊,”刘熊锦苦闷道:“这些ri子你送来的粮还不够这些兵塞牙缝,不领兵,真不知家徒四壁山穷水尽为何物,你帐篷里看看,就这样。”
一顶圆帐篷,一张木桌,两把椅子,确实当得起家徒四壁这几字。
刘熊锦又接道:“我以前听闻,怀化大将军裘任裘将军,行军在外,与士卒同食同住,真正是爱兵如子,她的兵被称为裘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我领兵以来,便一直效仿,手下将士吃什么,我便也吃什么,倒不是矫情。”
愁上加愁,几杯黄酒入肚,‘本官’都懒得用了。
曹芷不接话,来之前其实已经用过饭,每地都有那么多坐地起价发天灾财的jian商,只要银子够,吃些好的倒不算太难,赵四送银子银票下来时就带过话,亏谁,都不能亏自个。
“对了,我打听过,听说那姓赵的匪首曾经被官府捉拿,你还曾提审过他,那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刘熊锦酒量浅,脸上已是绯红,东西二玉的名号不虚,端着酒杯儿,憨态可掬,全然不似个杀人如麻的冷血魔头。
说到赵四,曹芷心中一跳,有心敷衍了过去,想想后却是不甘。
“那赵四是我见过最具女人气概的男子,本只是个一无所长身无余物之人,可不久之后就有数百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曹芷神情一肃,仰脖一饮而尽,接道:“谁说男人百无一用?男人之中也有英雄,他的手下尽是男人,大人你前些天也见过,无一草包,如今他手下已有千人,如这千人像以往见过的那几百人一般,大人你又该如何?要是过了万,嘿嘿!”
刘熊锦哈哈一笑,抓过酒壶,仰头就喝,一壶酒很快就被她喝得滴酒不剩。
“那姓赵的匪首,我也见过,不过如此,”刘熊锦可记得清楚,那男人除了一脸血,就只剩嘴中的不干不净,看着曹芷,继续笑道:“我看你却是既有女人气概,又有男人气概,你要是男人就好,我便娶了你。”
曹芷吐血,心里就想就赵四现在立刻下山,把这娘们往死里打。
“没粮就没粮了罢,已无退路,要是这般铩羽而归,我哪有脸去见巡抚大人,只盼着这姓赵的匪首不是你口中的那般英雄,”刘熊锦赫然站起,把酒壶地上一摔,大喝道:“来人!!”
亲兵听见,立即进帐跪下听令。
“传我令,不留余粮,马匹都杀了,让将士饱餐一顿,天黑就杀上山去!!”
刘熊锦满面通红,杀气腾腾,说完就拨出腰间长剑,抬起腿把桌子一脚踢翻。
“得令!”亲兵站起,抱拳转身出帐。
曹芷骇然,这娘们酒品怎么如此不堪,说翻脸就翻脸,酒上头就拿上万人xing命玩笑?
但看着那寒光四she的宝剑,‘大人三思’这四字就生生压进肚皮,那么好打,等到现在才打,说出去没人信,这几ri听刘熊锦苦水倒过不少,一万人冲上去打一千人,实是半分把握都无。
曹芷身板一挺,大声道:“是,大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去取那赵四的人头!”
刘熊锦哈哈大笑,快步出帐,浑然听不出这话中威胁之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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