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Animal(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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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身就不足的睡眠,在chris劲力摇晃中结束了。她手提著一只黄色购物袋,掏走了外套中所有的零钱。
而在接下来的2小时里,我的功课是照顾幼儿,待在旅社安静地等她回来。
孩子正坐在床上看著电视,神情专注地啃著手指,以至于一大块嘴唇光滑的内面暴露在我的眼前,床单已被她淌下的口水弄湿了。我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怎懂得照顾幼儿?自从首次见到娘俩想抱抱她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之后,我便怎么也不肯靠近她5码以内。为表现得不至于是个陌生人,我站在远处的厕所旁,抽著烟对她大声说著这部卡通剧小时候看过,大概都说的是什麼故事,同时洗著积攒下来多天未洗的衣裤。凯瑟琳没有看我一眼,只管坐在床上吃手,并且时不时发出“格,格,格”的笑声。
猛然间,她似乎是坐在遥控器上,室内电视音量变得极大,此刻的我正在蹲马桶,一时半会还起不来。
待我走出盥洗室已是五分钟后,就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我的头皮炸了起来,这是因為,孩子已不在床上,塑料玩具被丢了一地,遥控器则摔在角落里,屋门大开,很显然,她独自跑出去了。
我急忙抓起地上的夹克和帽子,飞快追下楼,穿过底下酒吧径直来到大门外,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只得来到吧台前,问里头正搽著酒杯的旅馆女老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2岁大小,棕色长发,身穿粉红小裙子,黑色皮鞋的幼儿,曾下到大堂?”
女老板只顾低着头应答:“哦,是有个走路像木偶般左右摇摆的小女孩吧,大概几分鐘前我还见她在大门口……”
我搓著手,指著门的方向说:“但是,我已经去看过了,小孩并不在那里……”
女老板放下手中酒杯,打断我的话答道:“我还没说完,那小孩刚才的确在门口,我见她正和一个卖东西的小丑站在一起,也许是跟著小丑走开了。你这人怎么当的父母,那么小的幼儿竟放任她下楼随便走……”
我无心去听她继续嘮叨,随即赶了出去,在门口四下眺望,希望可以瞧见女店主所说的小丑。
然而时运不济,街道两旁莫说小丑,就连路人也相当少。一个黑人老头坐在斜对面咖啡店前木椅上正读信,我向他打听,老头则一脸木然地望著我,指指前面又指指右面,似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已被耽搁太久,孩子离开我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这个道理是常识。我不再和老头费口舌,往前面飞速追去。
“若是chris回来发现我把小孩给弄丢了,她一定会气得发疯。”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前面以及左右两侧的路都寻遍了,但依旧无所收获,凯瑟琳如同人间蒸发,平白无故地失去了踪影。我也只得往回跑,继续回到原路,朝著老头所指的右面继续找。
旅馆右面的所有铺子,商店我一一跑遍,但那些面相愚蠢的店主统统回应我没有见到所谓的小丑加幼儿,甚至还有个端着纸杯喝咖啡的青年被我撞翻,先是虚偽地对我说thx之后,见我只顾一味奔跑,便对着我疾驰的背景破口大骂,我找寻了约摸二十分鐘,一无所获,只得绝望地往旅馆回去。
“去街角口的警局报警,要快。”一个店主探出半个脑袋,指了指屋内一群中老年人,道:“我们会替你留心。”
当我回到旅馆大门口,奇跡般地发现,一个身穿小丑服装的高个子男人正和凯瑟琳站在旅馆汽车引道入口的石墻边,凯瑟琳似乎相当喜欢这个人,捏著许多气球在原地一跳一跳的。
我累得口吐白沫,扶著墻缓慢走去,来到他们面前。
小丑涂着张大花脸,此刻正上上下下打量著来人,我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总之显得很诧异,他随口说道:“你看上去糟透了。”
我喘著气,指指幼儿,又指指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小丑立马领会了我的意思,把孩子抱起提到我面前,询问道:“这是你的小孩吗?”
我握住他的手,一边致谢一边点头,小丑抓著脑瓜,颇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该感谢你,刚才我在这卖彩色泡泡糖卷,发现没人就离开了,突然发现这个小孩跟著我,并且拽著衣服不放。我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问她话她也不回答,所以只能带著她回到这里,也许这孩子是在这里跟著我走开的,那失去她的父母肯定很焦急,他们最终会回到这里找吧,我想。”
我再次表示感谢预备牵著孩子上楼,小丑似乎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难堪地说:“这个,这个孩子跟著我,吃掉了5个泡泡卷,那个……一共要15块钱。”
我伸手探向衣兜,这才想起所有的零钱都被chris出门时摸走了,身上连分文没有,这样,难堪的人反成了自己。我只得提议他先跟我上楼在客房里等等,小孩的妈回来后我才能给他15块钱。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顿晚餐作為对他最诚恳的致意。
小丑毫不犹豫高兴地答应了,他一把抱起孩子,随我上了3楼,进了屋门后瞧见盥洗室,大叹想不到如此破旧的旅社单间还一应俱全,之后便询问我,能否让他洗个澡?这一脸油彩和浑身臭汗令他感到很难受。
我翻出毛巾提给他,将孩子抱到床头继续看电视。小丑探出脑袋叮嘱:“把门关好了,不然这小孩又会偷偷溜出去。”时隔不久,盥洗室里传出激烈的水声,与此同时,chris提著2大包的食物推门回来了。
“我都要累死了,在底下喊了你半天,你装没听见?”她一脸疲倦,用肩头挤开我,朝着盥洗室走去,预备洗洗脸,我还刚想开口,就听闻她在里头大叫:“林锐,你快来,厕所怎么有个人在洗澡?”
我一把将她拽了出来,抓著脑袋,双目左右游离地笑著,叹道:“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其实就在你回来前,cathrine趁我不注意偷偷下楼跑没了,而在洗澡的这位是将孩子带还给我的好心人,我想请他吃顿饭,表示对他的感谢。”说著,我想起还欠著他的钱,补充道:“还有,宝宝刚才跟著他,吃掉了他的彩色泡泡卷,我还欠著15块钱,但钱都在你身上,因此……”
chris听闻暴跳起来,其实她生气是相当有理由的,但我觉得这件事很圆满地结束,按理怎么也不该如此情绪激动。她正预备和我吵个你死我活时,小丑已经洗完,赤裸著上身推开房门。
洗刷掉一脸油彩的这人,此刻正在用毛巾抹金黄色的披肩长发,他大约与我年龄相仿,高耸的鼻梁,一脸稚气,性感丰满的嘴唇,无数的水珠滚动在他苍白且光滑的背脊,就像一具被打捞出水的大理石雕像,充满朝气及生动美丽。
也许你会觉得我用美丽一词形容男性总显得奇怪,但我当时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词汇。
“这位是?”他望著chris,一脸困惑。
“她是小孩的妈,也就是我女友,chris.她刚才在里面大喊大叫,你一点也没听见?”我扶著chris的肩头,装出颇為恩爱的摸样,而chris立即放松脸上的扭曲,配合著我做出温柔可依的模样。
“没听见,可能是水声太大了,我一点都没注意。”他歪著头,用力地拧干头发上的水珠,眨巴著蓝色的眼珠。同时,左脚正在有节奏地打著拍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夺过chris的外套,赶忙翻出15块钱提过去,让他闭嘴。
与此同时,chris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在让身他出来时又给我来上更恶狠狠的一脚。
一个小时后,他、我还有chris抱著宝宝衣著妥贴的坐在用几只矮柜临时拼起来的所谓饭桌前,我从大包小包里取出啤酒,开始了简单的晚宴。
“我姓francois,你叫我alex就好,那么久我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你怎么称呼?”他喝著啤酒,将桌头我提给他的钱纳入口袋,问。
“mike.young,你叫我林锐就好了,感激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那么alex,请问你是本地人吗?”我掏出烟,问道。
“我?哦不是,林,我不是本地的,其实我是法国人,怎么说呢?我因為某些原因,暂时栖生在纳市。其实住得并不远,就在引桥对面5分鐘车程左右的街区。”
“哦,这样埃”我撇撇嘴,感觉好像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倒是他,显得很高兴,忙不迭地又吃东西又喝酒,口齿不清地谈自己,也不管我有没有在听。他说小丑的工作是临时的,他跟一个马戏团,顺便也做些买卖,再往后,他可能就去打其他工去了,总之,他不可能一辈子做小丑卖彩色泡泡糖卷。他抽著烟望著我,问:“你这是来旅游还是工作?”
“我嘛,这个怎么说呢?其实也可以说是旅游也可以说是工作。”我将脸侧向另一边,望著漏水的冰柜。我非常不愿意谈及自己,尤其是对著一个外人,一个陌生人,闲聊可以但不能谈太多,因為那会带来许多预料不及的麻烦。
“你不用开口,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偷渡客,对不对?”alex目光随著我颇不自然的脸由左跟到右,由右跟到左,笑了起来:“放松些老兄,我直接跟你言明吧,其实我也算半个偷渡客,虽然那样讲不合理,总之我身份与你差不了多少。”
“没有那样的事,事实上我和他正打算去ny找我的表兄,只是途经这里而已。”chris忙不迭地开口,起身给他倒酒,扯开话题问:“你那个马戏团到底在哪?我过些天带小孩去那里看看给你捧常”
我很明白,她希望这个人吃完就走,以后也不要见到,尽量避免我们的麻烦。
“几天后?呵呵,估计届时我就不在那儿干了。我明天可以收到薪水,随后打算再找其他事干。总之,那个地方糟透了。”他也明白面前两个人做作的态度,跟著便专心吃饭,不再言语。
然而chris似乎依旧仍觉得不过瘾,又甩出杀手锏,开始谈钱谈当下我们的处境,唠唠叨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希望这人受不了立即离开。
她谈著我俩的话题,那就是所剩下的钱大概还剩多少。实际上,我从加州出奔时,带著将近3万不到的现金,很理想化认為,自己可以过很久一段日子。这笔钱是我之前一年多时间里积攒下来的,以备不时之需。但是,4个月逃亡,我不曾料到会这般艰苦,绕了很多路,不断调换歇脚的地方,光是德州就进进出出过四次。起初还像个观光客那般花钱,后来感到越来越不妙,因為我无法打工,而chris也没一技之能,外加两张卡实在不敢刷,这导致了以现在我们的花钱方式,不出一年就完蛋,到那时,我该怎么办?怎么应付?这绝对是个重大问题。
自从逃亡开始,我便掐断了与外界所有人的联系,两个手机早拋到了河里,离开时居所亮著灯,播放著cd,一切都不动声色。我很狡猾,我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天生就是逃亡的材。逃跑过程中,我从不在直线路程中逢town就下来,往往要么连续开几天车不断往前再往前,要么就是专走荒僻的夜路。每一个临时下脚之地至多待几天,有的甚至一天便换两次。另外,对于吃喝尤其重视,不碰店家的饭菜,只喝超市没有开过包装的食品。不断地背诵carlos提供的假身份上面的信息,努力避开一切可能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事物。甚至,还从别人的店里偷走一支手枪防身,可惜没有子弹。
总之,我很小心谨慎,以至于4个月下来,追击我的人一直被远远抛在身后。可那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啥时是个头?我不知道。我并不担心家人,因我在进入原先的赌场实属偶然,纯粹是私人关系而没有办过合理手续,外加我辍学怕家里说因而不联系,他们想找麻烦的可能性基本是零。而唯一被记录的家人信息在警局,但那是家人搬家前的地址早已跨了三个州。我很反叛,近两年时间我极少通话,即便通话也大多和我二姐vivian(薇薇安),以至于我大概只知他们现在住华州西雅图但具体住址也不知。他们的日子比我好得多,继承了霍利斯曼家族的遗產后,就经营宠物连锁,几年下来已相当成功,家里搬了新住所后,还专门请了保鏢,光是院内看护的大狗就八条,总之我相当放心。而我,却过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像只耗子那样四处躲命,怎么说我也算是公子哥,我到底是怎么会过上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这几年来的往事浮现,仿若大梦一常
而如今,我却只得依靠沿途打零工过活,也没有任何目的地,甚至连明天在哪里也不知道。
“进门时我把楼下的房钱交了,明天还住这里。”chris依旧在说,丝毫没有注意我细微的神情。
“我也该随便找个什么工作,那样下去不行。之前的工钱也没有到手。”我搓著脸,不断哀叹。
“你要找工作?”一旁沉默许久的alex突然发现话题,说:“你是不是要找工作?听著,我倒是可以介绍你个去处。”
“大概是什么工作?”chris终于来了些兴趣。
“还是那个马戏团,他们现在在找人,工作嘛,其实很简单,就是给老虎狮子洗刷。”他呵呵一笑,表情丰富起来。
“这个肯定不行,你还是别说下去,太危险了。”chris急忙摆手,指着我道:“你看,他那么木纳,回头工没打成人没了。”
“哪有你想得那么危险,狮子老虎都是从幼崽团里养大的,带铁口罩和护爪,伤不了人。他们给的是周薪,如果缺钱,去干那个是最好的工作。林锐,你要不要去?”
“嗯,听起来还是挺不错,我有此打算。”我制止chris的一再反对,双手枕著头,做出无限遐想的神态感嘆:“我从小就喜欢动物,最希望可以去马戏团工作。”
“这不重要,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真这样想,总之我不适合。如果你的女友没意见,明天早上7点我过来带你去面试。如何?”他看著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然后一抹嘴站起身来,说:“晚餐不错,认识你们我也挺高兴,先回了。”
他拿起背包和小丑道具服走出房间,很快又折回,探出半个脑袋叮嘱道:“7点,我準时到,你们不要离开。”言毕,也不等我道别,转身就走,很快我的耳边传来下楼的嘈杂声,脚步逐渐远去。
当晚,躺在床上的chris再三问可不可行,我只顾吸烟,不怎么回答。她一直就这般忧心重重,我也知她这是牵挂,但我都这样了,快连饭都吃不上,还担心什麼狮子老虎,更何况几十年来,报纸上一件马戏团动物在洗刷过程咬伤人的报道也没听过,想来应该是安全的。
“晚餐时,你对alex说我们要去纽约找你表兄,你在那里有表兄?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被她说得烦了,我斜著头换了个话题问。她望著天花板,瞪大眼装成一具死尸,屋内满是她肠胃消化的声音。chris就喜欢这样,不想作答就装死尸。我咯吱她,chris大声笑起来,滚到地上,躲闪著回答道:“有表兄在纽约,我没有说过吗?呵呵,林锐,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其实我本就是纽约客。”
谁也没料到,这次无心之谈却成真,最终我们真的到达了纽约。
第二天清晨,当chris借酒吧小厨房烘培了2只很大的鸡肉洋葱卷饼上来时,时间刚好7点,alex已衣著妥贴地到了,正预备伸手敲门。
我与alex手拿卷饼,在chris千叮万嘱后,下了楼上车。越过桥在alex的指引下,先路过一条骯臟路口都是垃圾箱的街道,他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他的居所。跟著又七绕八拐穿过卖化妆品一条街,路面开始宽阔起来,很快我就越过那所谓标志性建筑展示会馆的白色铁围栏,终于在一个从没见过的小剧场门口停靠。
下了车后,alex带著我爬剧场后的铁梯,从一扇破窗翻了进去,来到了几百人席位的正厅。他就地坐下,我也紧挨著他坐下,开始了漫长等待。
“有点早,不过按说他们也该都起来了。”他伸手掏出面镜子,理著长发,抿著嘴看著自己,说:“等一会吧,9点半是开始工作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你女友的卷饼真好吃。”说著,用手指抹掉粘在腮帮上的起司。
“没关系,本来我就没事可做。只不过起得有点早头昏脑胀的,以往我都是不睡到中午绝不起来。”我无聊地看著自己在原地抖动的脚。
“来来来,咱们自我介绍下吧。其实,我是音乐专业的,你信不信我还是名校毕业生?事实上我就是。”alex总算是理完头发,这才谈起自己来,他说:“当时我很傻,我专门从里昂跑到这里,原先我设想很美好,这里是什麼地方?音乐之都!昆西。琼斯,迈克尔杰克逊什麼的,都由这里起步。我觉得在法国被埋没了,可能也只有美国才可以实现理想,所以当时我想都不想就一个人独自跑来了。结果,什么都没找到。留住护照过期了,我是什么机会都没捞到,回去又不甘心,待著又要饿死。因此没了办法,俗话说人穷志短,就抛下身段当小丑。总之,我成功前不会回去。”他谈著自己,说着说着生气起来。
“怎么说呢,我和你差不多,我原先是学美术的,但我毕业……哦,其实还没毕业,总之,我也一天都没有干过美术这个行业。”我心想过期了你不会再申请嘛,这不过举手之劳。但是,算了,我也不想了解他过多,这人不过是旅途中某朵浪花般的角色。想着习惯性地将手伸入口袋,预备抽支烟。
“这么说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搞艺术的?这真是太好了。专业性类似的人一般比较都合得来。”他听完我的话,兴奋起来,像个孩子般笑。
其实alex说法并不对,我严格来说与艺术家毫无关系,至多是个前在校生罢了,更不会像他那样容易兴奋。最大区别在于,我不信任任何人,我与他之间,是介绍与被介绍这层关系,在我思索时,alex继续说:“你知道吗?这美国其实真的老土,我一点也不喜欢。不过,这个奇怪的国家,各种唱片齐全,例如你想收集某套专辑,再难找也找得到,也许这就是唯一的优点吧。你怎么不谈谈你自己?我都谈了那么多,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当黑户口的?从哪来?”
“这个,其实不新奇,我不是偷渡客,但也没法离开这个国家。总之,很矛盾,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先顾及吃饭问题吧。”我听着忍不住笑了,他将我理解成黑户口,大概看我是个有色人种吧。按说我才是这国家的主人,现在反而成了臆想中的黑户口,还要为此解释,这真是件荒诞的事。然而我也不预备否认,态度上也不承认,于是说:“和你一样,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如此,我现在所想的,就是一路打工,一路去往前方。”
“你们要去纽约州?昨天听你女友说好像要去那里。”他回想著,将目前停留在眼前漆黑的舞臺上,自我分析道:“你应该是亚裔,日本人或者高丽人,但怎么说呢?你口音没有半点东方人口音,仔细看吧,脸轮廓也不似东方人扁平。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东方人,所以我很奇怪,你究竟是哪的人?”
“我吗?你的隔壁,意大利人。”我笑笑,歪著头和他一样注视著漆黑的舞臺,说:“我出生在意大利,是你所说的另类东方人,我的体内留著一半亚裔血统,另一半严格来说是高卢人和拉丁姆人的混血。反正你也搞不明白,知道是个串儿就行了。”
“我觉得所有人种里,东方人比较神秘。”alex叼着烟,自顾自地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个种族歧视者。”
“没有,一点也没有,误会的是你。我理论上算不得亚裔,和你一样都来自老欧洲。只是有东方血统。”我表示自己毫不在意,他这才展露出笑容,看了我一会,说:‘“其实仔细看,你也不太像标準的东方人,有种说不出的迷人,我若是女孩,可能会爱上你。”
就这样,我和他闲聊著,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9点半。由于我俩谁也没有戴表,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几点。和alex交谈,人会变得很放松,他有种独特的魅力,我忒愿意聊天,甚至连威胁到自己未来的很多话题,也会不经意流露。但谨慎的我,始终也没对他谈及近一年来的情况,甚至,永远都不打算告诉他真正的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我是土生土长的里昂人,今年23岁,你呢?”alex满足地抽完一支烟,兴奋地问。
“我也今年23,我是土生土长的拿波利人,没农村老家。”我撇撇嘴,想起我的童年。
“我也一样,我也没什么乡下老家,我就出生在里昂市内。哇,林锐,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你我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你不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吧,事实上,我有些期待。”他望著我,严肃又兴奋的表情,让我只想发笑。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他想了一下问:“能否告知我出生日期?”
“你先说。”我素来不喜欢正面回答他人问题,搓揉着脸,将话题踢给他。
“1975年1月15号,大概是上午7点45分,如果你需要很精确的话。”
我的心不由一“咯楞”,暗暗叫苦,这该怎么回答?我所谓的23岁,是按照中国人传统的阴历计算,有“虚岁”这个概念,并非故意想要骗他。而他所说的23岁,是个足岁。
这么算下来,我小他一岁,却反而同岁。望着他期盼的眼神,这却如何是好?
“这个嘛,我也是1月15号出生,时间也是上午7点45分,按理应该算44分。”我吱吱呜呜半天,说。
“哈哈,太神奇了,林锐,你我的出生日期完全一样,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就出生读分都一样!我知道,我就知道,哇,这太不可思议。”他高兴地从座椅上跳起,举著手绕座位跑了起来,像个球赛踢进球门的运动员那样大呼小叫。等到他一圈跑完,回到跟前,猛地握住我的手,感慨地说:“我们结為兄弟吧,林,不管你怎么想,我必须马上和你结為兄弟。”
“為什么?当然,我只是很好奇,和你结為兄弟,这点我愿意。”我站起身,望著他,实在无法想透他為什么会猛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是这样的,我曾经在一个吉普赛老太婆那里算过命,她说往后我会认识一个出生日期时间完全相同的男人。待我遇见他,一定要和他结為兄弟。因為那人会為我带来好运,可是行一生的好运。那个人出现了,他就是你啊,我的兄弟,林锐!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当我大哥。”
我正想著该如何回答,alex又紧紧握住我的手,希望马上给出答復,就在此时,我们背后传来炸雷一般高亢傲慢的声音:
“什么大哥小弟的,俩乌龟王八蛋!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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