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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的数天或者十数天,更准确的说,是永恒钟的侧面计数从三十二变成了四十七,风平浪静,人间无异响。
幽冥的广大,并非京垓的虚言。
望远镜中始终没有显露任何类似大荒或大陵的陆地实体,或者任何陆地的迹象。顾川只从那狭小的束状的视野中望到遥远的天际线上,有云连绵不绝。
他将之称为云带。
云带不止一个,可能有很多。云带像是塔状云的加强版本,可能和塔状云差不多高,高至于青冥苍天,而比塔状云更长,长到首尾茫茫皆不见。
站在远处观察云带,好像站在日照之河的水边遥望大陵的群山。连绵不绝的云,铸就了年轻人所知道的最深沉与最冷漠的铅灰色的天空。
阴沉沉的云体是一道永恒的黑墙,什么光都照不进。望远镜自带的光束瞄准也只照亮渺渺云雾的边缘,是那黑沉沉的云墙上不停拉扯与扩大的物质的轮廓。
塔状云姑且可以绕圈,但超大云带,恐怕是必须要直面穿越的。
年轻人怀着担忧从外部观察总室归来,在下午,大约可以称之为下午的时候,轻轻摆动玻璃书,设计手册的下一页。
那天,书房窗外,万物迷迷,鳞片状的集群活动的小云,和鲸鱼状的大云,贴着幽冥不停飞掠死或生号的周边。
鳞片云以及鲸状云都是从幽冥蒸发飞腾而出的,随时可以从幽冥中得到补充,便像是不时从水面跃出的游鱼。只是比起鱼来何止大了一倍两倍,从人的角度望去,无一便是劈天盖地,没过全部的视野,然后带来气温的急遽的变化。
鳞片云还可以忽视,鲸状云就是不能忽视的了。
三个人的生活区域只占据了死或生号中层的很小的一部分。齿轮机就巴拉巴拉转起螺旋桨,按照载弍的命令,一边飞往中层地这片廊道,一边大叫道:
“大雾来了!”
年轻人就放下笔,抬头望向玻璃墙所反射的外界风光,看到有许多绒毛细的东西,悠悠地飘落了。
最先是稀疏地,很快变得密集,最后便是狂风骤雨般一波快过一波,一波猛过一波地打在船体上,发出严苛的冬天般的响声。
雪花飘呀飘,年轻人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根据这些日子出航的经验,这些雪花般的白絮只是云雾乍遇死或生号的外壳所吹出的速凝的固体,没有什么特别的危害。
倒是这雪花发出的声响,让顾川以为自己听到了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弹棉花的声音。
蹦擦擦——
他念着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自己知道真实意义的拟声词,自得自乐地笑了起来。
他念着直觉中涌出故乡的诗与歌,不再去想自己记忆里的遥远的事情,重新把头伏在案上,继续按照齿轮人的学问,重演齿轮人对这艘船的设计与计算。
这时门开了。
来者是初云。初云靠在门沿上,露出一个绝美的侧脸来。她是要问顾川他今天在外部观察总室所说的云带的事情。初云对云的学问格外关注。
年轻人学习的思绪被打断了,但他也不恼,反倒笑了。初云问,他就乐意讲,讲天,讲地,讲自己的发现与归类,讲不同的云,讲温度还有他自己知道的一切。她要是反驳了,他也愿意听。
两人就小桌子坐下,顾川摆一水壶,初云倒两杯热水。那时候的窗外,白云飞雪无边无际,而他们的杯子里清澈的水冒出洁白的烟气,在男女腼腆的对话声中飘至天顶。
等年轻人说完了,少女便在不解中蹙起眉头,问道: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要单独分出个云带,而不说更大的塔状云呢?”
“因为云的形成是有理由的,它决不是随机随性的。要是随机随性,我们怎么能看到这么千变万化却有规律的云体呢?就算是落日城的天空,在相似的环境条件下,我们也能看到类似的云,是不是?这其中未必是没有规律。”
按照顾川上一世的学问,云的形状主要取决于气流、温度与湿度,在不同高度的天空,所漂浮着的云都是不同形状的。
他摇头晃脑地说道:
“塔状云,鲸状云和鳞片云,这三种云形成的机制我猜想应完全不同。至于云带,恐怕也有其之所以为云带的理由……”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抬起头来,却见到眼前的初云正在理头发。
大陵与大荒的日子是没有水的,而船上有水以后,初云清理自己的身体清理得很勤快,于是她乌黑地发丝也根根泽润明亮,铺下来犹如瀑布,遮过了耳朵,也垂过了她的胸前。
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翕动,而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则对上年轻人久视的目光。
“你怎么一直在看我呀?”
顾川知道初云的问绝对没有任何戏弄的意味。
但正是如此,他才觉得她有种纯真无邪的狡黠。他咳了咳嗽,话刚出口就变成其他:
“初云,你没发现我们的头发都很长了吗?我们该好好剪剪了。”
初云的手指从她瀑布般的发丝脱开,落在自己的脸颊处。初云从未自己剪过头发,最初是她的第一位医生给她剪,后来是她的侍女长给她剪,并且她们会把她剪下来的头发全部收集带走。
她从未自己主动做过,也不想落日城乡下的孩子会被父母催着理发,她经常的会忘记这事情。
“剪发,是把头发咔嚓地剪断,是吗?”
“是的。”从未理解过正常女性心理的直男说道,“如果头发不过耳朵的话,是不是会感觉舒服一点呢?而头发刺在耳朵上的话,不是会感觉很难受吗?”
“好像确实如此……”
“所以,我们可以为彼此剪个头发,把多余的发丝剪断,这样就干净利落啦!”
顾川认真地说道。
但他忘记的是,初云的想法不该从正常人类的角度出发。
少女沉思了一会儿,拍了拍手,同样认真,并且更严肃地讲:
“我们都把头发都剪光吧,川。”
这样就不用考虑头发的事情了。
顾川是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是真想要把两人的头发剪剪,但说话前,他从未想过给自己或给初云理个光头啊!
但少女居然是格外认真的。
少年人陷入了巨大的苦恼之中。
而初云已经行动了起来。
她先是从仓库里取出一把粗砺的刀,然后就提着这刀回到小的书房。她的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平和得依旧像是山顶尖头的白雪,而手中所拿起的刀刃,却让可怜的少年人觉得她杀气腾腾。
“现在,有三个选择摆在我的面前了。”
一个是随着初云一起剃一个光头。嗯,说来,光头在生理上会有什么坏处吗?
明明作为提出者的他如今却跟在初云的身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一个是劝说初云不要做。
顾川觉得自己是能做到的。初云是愿意听他的话地。
还有一个便是顺从初云的想法,但自己不剃。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这一会儿思考的功夫,初云已经来到他们挑作盥洗室的房间。盥洗室原本是用作有水冶炼,因此备有清水循环系统。齿轮人不需要刷牙洗脸,而他们暂时不需要冶金,于是功能互换,同样的水循环用作他途。
初云饶有兴致地找出一件大的白布,可以围在身上,只露出一个头来。这种理发围巾,在落日城里已经广泛使用了。侍女为初云理发的时候,是要为她盖上布的。
她穿好理发围巾以后,就摆个小桌子,在镜面前,坐下来。顾川没有举动,她就问:
“怎么了?川,你还在犹豫什么呀?”
这年轻人的脑海混混沌沌,只恨自己没事提什么理发。明明生死之事都可以置之度外,但这美丑之事居然总是放在心头。他说:
“你是认真的吗?初云。”
外面打在船上的雪花传来更多纷纷扬扬的声音,小片的、大片的,说不清是什么形状的云掠过了船体。
借由死或生号的探照光,玻璃般的墙面倒映出的外界景象无限曼妙而神秘。连绵不断运动的光影同样飞过了两人的身体,他们好像正身处于云间,是这天地里的两朵小小的花。
初云默默地侧过了她那双美丽的灰白的双眼,那是一种说不清是深邃到了极点,还是纯真到了极点的有情感的目光。她小声地说:
“你是不高兴我这样吗……那就不做了。”
这是她与这人相遇以后,才学会的事情。
少年人的心不争气地动了一下,他的思想延迟于他的话语说道:
“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啦!你要剪的话,我就给你剪。”
初云露出微笑了。
这种微笑,在顾川看来更为狡黠。
说好了,顾川就不再反悔了。他把这粗砺的刀换走,换成一把小的光滑的剪刀。然后,他就站在初云的背后,用手捧起初云长得很长的头发来,比初云更心疼地将其剪断了。
毛发是黑色的雪花,同雪花一般静悄悄地飘落在了少女的围布上,接着,又从围布上滚落,积在地上。
初云一动也不敢动。她像是个兢兢业业的学生坐在那边,等待自己的头发一一飞落。
最初是一片片,很快变成了一束束,顾川几乎不想看镜中的形象,可他的技术显然不能支持他盲剪,他不想伤害初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剪发,直到少女的脑袋上只剩下一层细密的发根,像是盖在脑袋上的黑帘幕。
但就算是这样,他居然觉得初云更美了——
只因真正完美的五官是不需要任何的遮掩的。
这是一种浑然的、天成的、不需装点的标致。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句话是真的。
“你真漂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初云的双眼闪了闪,把这句话记下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再剪,害怕用刀划伤初云,初云也知道这点,任由少年人把小刀放下,然后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吹气。
爱干净的男孩子的气流落在她光秃秃地脑袋上是暖暖的、也是痒痒的,她享受地、或者胆怯地眯起了眼睛,任由自己还留在发根间的细碎的发丝随着少年人的吹气而飞进云流雪花的光影变幻里。
“剪好了。”
少年人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腼腆地说道。
“那就轮到我啦!”
初云跃跃欲试地露齿微笑了:
“你要剪成什么样呢?”
少年人的选择从三种变成了两种,但他抿着嘴,不再纠结了。他说:
“剪成和你一样,就好了。”
“嗯。”
少女发出细微地一声,然后宾主互换,坐在椅子上的顾川闭着眼睛,听到自己脑袋上发出擦擦的毛发剪离的声响。
他在光影变幻中,好像正在与过去的某种自己发生永恒的别离。
等到声音皆罢了,他说:
“好了吗?”
“好啦!”
初云说。
“怎么样?”
他问。
初云说:
“你真好看。”
他就睁开眼睛,看到镜子里一个英俊的光头的自己了。然后,他就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这人怎么没头发呀!”
话音未落之际,少女带着不知哪里的香味的口气,吹在他刚刚剪完的脑袋上。他浑身一颤,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了,只敢等初云吹完。
顾川把围布一脱,两个大光头就一起跑到水池旁边,准备好好地清洗自己的脑袋了。
“理发还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初云觉得自己的手艺是很好的。
她从理发中意外地获得了比补天刑更多的成就感。
顾川说:
“一定会有的。”
“为什么呀?”
“因为头发,总是还会长出来的呀!而且还会变长,长到像刚才那样,是不是?”少年人说。
“确实如此……”
初云点了点头,心里反复地说道。
水在光中格外明亮,倒映出两个坚定不移的旅行者美丽的面庞。
两个大光头,把蛋蛋先生吓着了。
“你们怎么突然想要变成我这样子啊?”这颗光润洁白的无壳水煮蛋说道,“是因为觉得这一世的我很美吗?……”
它是真弄不懂眼前这种奇怪生灵的审美。
蛋确实很美,优美的几何,光滑的受力均匀的拱形结构,但这一切美感只对于食欲生效。喜欢吃蛋的食肉动物,怎么会想自己变成蛋的模样呢?
蛋蛋先生陷入了对社会学的深思。
而载弍就毫不在意这一点了——齿轮人换个把腿脚都是平常,剪个头发,不就是去除金属霉斑吗?
他这几天经常出舱,抵达死或生号的外边,站在死或生号上研究雪花与船体的碰撞,验证了许多结论。
他招了招手,展示自己用容器捕捉的一些样本,说:
“我对这些你说是‘雪花’的东西有了更深的研究。这些东西,我认为是一种热的致密的混合物流体,本质仍是幽冥的水,并非是某种看上去的凝结的固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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