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最后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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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的重复已经让斯坦逐渐习惯了要塞里的战备生活，因为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国的军队，所以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而不必和那些士兵一样每天都必须严格按照上级给予的指示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战斗做准备。但是作为一个在坎瑞托受封的骑士，斯坦依然以最严格的戒律规范着自己的行为，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就会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在用冷水洗过脸后，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首先是一个小时的慢跑，然后回到营地和同伴们一起用完早餐，休息片刻后，就是持续一天的对抗训练了。经过之前的经历与巴雷德的指导，要塞里的大部分士兵都不是斯坦的对手了，只有小部分军官还能和他平分秋色。就连卢修斯也是在缠斗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才依靠老道的经验击败了他。坎瑞托的骑士斯坦，这个名号迅速在士兵中传开，虽然斯坦强调了好几次自己是多伊尔人，但是没有人理他，依旧这么称呼着他。

在空闲的休息时间，斯坦会和三位法师一起到要塞的周围逛一圈，这里雄伟的景色就连身为边境国人的斯坦与瑞都很少见到，更别说妮丝与奈尔菲了，两人总是抓着斯坦问东问西。每到这个时候，奈尔菲似乎不再像平时那般冷漠，斯坦甚至开始在心里怀疑她是不是开始接受自己了，但是马上，在回到要塞后，奈尔菲又恢复了平时对他爱理不理的态度，这让斯坦感到非常困惑。

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开始被重复的训练变得麻木时，前方的斥侯终于带来了与往常不同的消息。黯潮来了，就在黑脊山北方的山脚，斥侯们侦察的范围甚至到达了北镜的边缘，所以才能在黯潮刚接近黑脊山时就发现他们。再加上利用渡鸦与中转站的斥侯传递消息，就能在黯潮行进到半路上时通知到要塞里的人们。

“终于来了。”艾德琳将手中的羊皮纸卷递给了站在身边的护卫。“现在只是临近中午，黯潮不知疲倦，他们会彻夜行军，按照这个速度，明天中午他们就会出现在城墙下。”

“也许更早。”艾隆汉快速看过纸条，皱起眉头。“我们最好一早就布置好阵型。”

大贤者点了点头。“通知所有的统帅与军官，我们需要立刻让他们知道。”

艾隆汉微微点头，快速离开了。

大厅内，每个人都神色严肃，前方斥侯带来的消息比他们预计的更糟。黯潮的队伍绵延数里地，几乎填满了整个山谷，除了数不清的尸鬼外，煞妖的数量也不在少数，还有披着斗篷，穿着残破法师袍的煞妖法师。斥侯们的报告中还提到了龙，虽然他们只看到了五条黑龙，但是艾德琳非常肯定的告诉统帅们，这次参与进攻要塞的龙绝对不止五条。报告中没有提到骑着龙的骑士，同样的，艾德琳也提醒了所有在场的军官需要做好对付虚灵的准备。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战术早已安排妥当，并且已经操练多日，剩下的只是需要在明天天亮前布置好阵型，等待着黯潮大军的到来了。离开大厅的人们满脸愁容，大部分军官这辈子连煞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然而第一次与黯潮的交战却要面对如此大规模的黯潮军队，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但是他们都是士兵，作为士兵，早就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就做好了永远留在这片山谷里的准备。

要塞里的气氛顿时比前几天沉默了不少，很多士兵都象征性的训练了一段时间后，呆呆的靠在一边，木然的望着天空，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在面对生死之战时，也会害怕，况且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寻常的敌人，而是一群怪物。统帅们不时走过彷徨的士兵，大声喊着口号，希望给予他们力量，让他们不至于在战斗前就失去了勇气。

天逐渐黑了下来，要塞里再次燃起了无数火把与火堆，这一次，没有人大声喧哗，有的只是小声的交谈，与零散的歌声。斯坦慢慢的在城墙上踱着步，他的内心纷乱一片，他们能不能赢得这场看似毫无希望的战争？同伴们与自己是否能活下来？还有至今杳无音讯的弗恩，他到底还活着吗？所有的这一切都像要塞两侧的山峰般向他压来，斯坦觉得一阵晕眩，扶住了城墙。

“怎么了？在担心明天的战斗吗？”瑞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斯坦用手挤了下眉间。“是的，就连艾德琳都毫不避讳的表露出没有把握，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希望。”

“有没有希望我们都得去试一下，我们没有退路了。”瑞也靠在了城墙上。“在妮丝和我一起逃出法师塔的时候，我们绝对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

“你们法师不是都很喜欢用命运来解释一切吗？也许，这就是对你们如此相信命运的惩罚。”斯坦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是为什么，要把弗恩和我也牵扯进来？”

“等弗恩回来后，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看能不能得出结论来。”瑞笑着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斯坦，你变了，曾经的你，没有任何困惑，你的心就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能把任何质疑与迷惑都抵挡在外，但是现在，你越来越像弗恩了，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奈尔菲的回眸一笑在斯坦脑海中闪过。“也许是她……”

“和我想的一样。”瑞又笑了，笑的很欣慰。“至少，你敢于承认自己内心的困惑，并且敢于直面它，在这一点上，你还是比弗恩强多了。”

“谢谢，瑞。”斯坦也笑了。“弗恩他有自己的优势，同样是我无法超越的。”

“当然，每个人都有优点，就像那个人。”瑞对着骑士左侧抬了抬下巴。

斯坦疑惑的转过头向左侧望去，奈尔菲正在向他慢慢走来。骑士紧张的回过头去，但是眼前只有瑞逐渐远去的背影。

“斯坦，明天就是决战了，你有什么打算吗？”奈尔菲在骑士左侧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他。

“我会在你身旁保护你，就像我在莫里斯临终前说的那样。”斯坦舔了舔嘴唇，与奈尔菲单独相处总是会让他感到紧张。

“你不会保护妮丝与瑞吗？她们同样是你最好的同伴。”奈尔菲双手撑在城墙上，望向漆黑的夜空。

“我当然会……但是我对莫里斯发过誓，所以你会是我最优先保护的。”斯坦趁机也转向北方，学着样子望向天空。

奈尔菲没有接过话题，两人沉默着抬着头，漆黑一片的天空看不见一点光亮，终于，奈尔菲开口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斯坦，我觉得我们被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什……什么？”斯坦心里闪过一丝激动，紧张的看着法师的侧脸。

“你别误会，我指的是我们所有人，妮丝，瑞，你，还有你们一直挂在嘴边的弗恩，也许还有其他人，我与你们所有人都被绑在了一起。”奈尔菲淡淡的看了一眼斯坦，又转过头去。

斯坦有些失望的摸了摸下巴。“我也有这个感觉，我们似乎陷入了某件事中，一件比我们所了解的复杂的多的事。”

“是的，一件极其复杂的事。”奈尔菲的双手离开了城墙。“我要去休息了，为了明天能更好的作战，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才有机会活下去。”

斯坦严肃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我们会活下去的，会的1

奈尔菲莞尔一笑。“谢谢，斯坦。”女孩转身离去，留下斯坦一个人呆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绝美的笑容。

女孩们休息的屋子里，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妮丝一个人跪在壁炉前，双手交叉紧紧握在一起，火光在她脸上跃动，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不停晃动着。七神，求求你们，让弗恩平安归来吧，即使他没有成功摧毁龙卵，即使我们会输掉这场战争，只要他能回来，我愿意以任何代价来交换。

营地的火堆逐渐熄灭，士兵们都钻进了帐篷，要塞里归于一片宁静，但是在大战的前一夜，又有多少人能睡得着呢？每个人心里都在默默祈祷着在明天之后，自己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然而，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大战前的冬夜，对于大部分处于这个要塞里的士兵来说，将会是他们渡过的最后一个冬夜。而他们自己，也将会是这些士兵中的一员。

最后的冬夜，寒冷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