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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消息传到宫外,无论是贵族官宦之家,还是庶民百姓街里巷间,人们对于番己王后,无不交口称赞。

“我大周有此贤后,真是社稷之幸,万民之福啊!”酒肆茶楼里,人们争相赞颂,王后美德堪比先后太妊。

也有人会提及周王最宠爱的次妃纪姜(至少在民间这么认为),十分担心番己王后会步前朝姜王后之后尘,历史再次重演。

王宫虽说身处九重,但宫墙外的流言多了,自然也会传入宫中。嫔妃们深感王后之德,如众星拱月一般围拢在番己周围,只除了一个人心有不平。

“娘娘,你在窗前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天冷,别着凉了!”狐姬从里间拿出一件狐毛领披风,轻轻搭在夷己身上。

夷己轻叹一声,眼看着那团白气氤氲而上,最终消失不见,转头问道:“你去见了竖刁,他怎么说?”

“他说,如今城中众口汹汹,全都倒向王后一边,次妃娘娘处境不利。国公也称疾在家,吩咐说咱们都只能静静蛰伏,以待时机。”

夷己冷笑一声:“蛰伏?人人都说王后贤德,待人宽厚,可那是对别人。独独对我这个陪嫁来的庶妹,她却是如此苛待,凭什么?”

她回头瞥见案几上的那个锦袋包裹,问道:“药取来了?”

狐姬点点头:“本以为娘娘要随王出祭,所以才备下的。因得分次向医者索要,十分不易,所以便存下来以备以后之需。不过,娘娘,”她小心翼翼地问:“奴婢想不通,既然伯姬去了中宫,您为什么不愿再次有孕?只消生下王子,也算终身有靠了呀!”

“终身有靠?哼哼!”夷己眼中闪过一缕哀怨:“再生下一个孩儿,好给番己抱去成为一个筹码吗?用来拱卫他儿子太子之位的筹码!再也不会了,一个伯姬就够了!”

三日后,周夷王从丰邑祭祖归来。各方诸侯完成了这一大典,立刻向周王辞行,打点行装离开镐京,车马浩荡,仿佛后头有鬼追他们似的,争先恐后赶在宵禁前出城。

这些人里头竟还包括了虢公姬长父。他以数年未归国理政为由向周夷王辞行,甚至要求辞去卿士之位,本来天子不肯,奈何他去意已决,只好准了。关于太傅之职,他是这么说的:“太子天纵聪明,老臣的一点本事早就学透了,实在没有什么再传授的了。大王应给太子另觅良师,以免耽误太子的学业。”

经姬燮与太子的一再拒绝,太子太傅一职还是勉强保留了下来。周夷王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虢公是不是因为对自己失望才离去的。

话说虢公离京那日,召伯虎特意出城相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总之,召伯虎望着虢公马车扬起的尘土怅然良久,还十分羡慕的样子。

纪侯是真的失望了。他本以为虢公这一离去,周公又早撂了挑子,周夷王必定会拜自己为卿士的。毕竟召伯虎年轻无资历,一个人难挑起诸多朝务。不料周夷王宁肯亲赴周公府请姬定出山,也不理会自己。周公定赚足了面子,扭扭捏捏“病愈”还朝了。纪侯眼见镐京城中已呆不下去,也打点行装归国了。

寒冬腊月,漫天飞雪,秋寥宫从傍晚起就烧起了地龙。按说是够暖和了,但纪姜的心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凉。周夷王已经从中宫搬回了大殿居住,自己也随驾前往丰邑回来了,按说也是后宫头一份子。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表哥待她已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和无话不说,两人间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存在。

自从周夷王搬回大殿,后宫也恢复了召妃嫔侍寝的制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多数时间,姬燮要么在大殿独宿,要么前往中宫陪伴王后。整个王宫,还是番己最为承恩。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宫门声经过,在寂静的雪夜中回声飘缈。不用说,是来接侍寝女子的凤鸾牛车到了。纪姜一阵惊喜,赶紧掠掠鬓发,还没等她的纤纤细手从鸦羽般的发间放下,那铃声已走远了。

纪姜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来,这时,在宫门口探望消息的竖刁走了进来。看了看自己主人阴沉铁青的秀脸,顿时有些心虚,战战兢兢地说:“娘娘,那牛车要接的是邓曼。”

“砰”的一声,纪姜将桌上的青金石如意簪子扫到了地上,断成两截,恨恨地说:“怎么又是她?连着两晚都是她,大王不是说她不解风情,不喜欢她的吗?”

“这个,”竖刁抬眼瞟了瞟她,凑上前低声说:“奴才打听过了,是王后娘娘劝大王,说邓曼与鄂姞骤然失子,心气郁结,希望大王多多陪伴。也好让她们早日再孕,解开心结。大王------大约也是可怜她们罢了!”

“哼!又是她。我就知道,她惯会卖好做人情,好衬得我处处不如,遭人孤立。”纪姜想起这段时日事事不顺,心头一口恶心不知该如何出。

竖刁躬身道:“王后这么做,恐怕另有深意。娘娘想想,邓曼她们是因为何事而失子?王后是想借此提醒大王,宫中这一连串变故都是因为娘娘您啊!”

纪姜“霍”地一声站起,在房中踱了几步,忽转过身来,眼中闪出一道狠毒的寒光:“不能让她称心,本宫要让她们知道,站班王后跟我争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招了招手,竖刁会意,纪姜在他耳边讲了一番话。竖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了点了点头:“娘娘好妙计!这样看谁以后还敢上这凤鸾车?”

中宫内寝殿,番己整个人窝在褥子里坐着,手里捧着个铜胎手炉正在取暖,柔声说道:“前儿我去东宫,正见到胡儿和几个小内侍在摔跤,眼见人人都摔不过他,那小子倒不依了!硬是再找了几个东宫侍卫来较量,很是纠缠了一阵。我还在担心,虢公走了,这孩子的武艺会不会耽搁了,谁想却是多虑了!”

獳羊姒正有往一个暖壶中冲热水,好放褥子里替她暖脚,听了这话也是满面春风:“娘娘本就多虑,连召公都夸赞咱们太子天姿聪颖,文武双全,岂会有错?”她将暖水壶塞进褥子里,皱了皱眉:“娘娘,天这么冷,你把中宫份例的银丝炭送了那么多给黄嬴,自己也不够用了,何不再去领一些来?这宫中谁还会讲这闲话?”

番己笑笑:“算了,能省一些便是一些吧!”

正说笑着,忽见季桑慌慌张张跑来,连施礼都忘了,张口便是:“娘娘,不好了!载着曼娘娘的牛车掉进冰水池了!”

“什么?”番己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追问道:“人怎么样?”

“听说,曼娘娘自己爬上了岸,现今给抬回泽水宫了。”

“走,去看看!”

因江汉地区河泽广布,因此作为江汉贡女,邓曼与黄嬴同住的这座宫殿改名为泽水宫。当番己慌慌张张来到此处时,只见院中女婢与医者出出进进,烧炭的烧炭,端水的端水,一派慌乱景象。

掀开锦帘,只见黄嬴正坐在邓曼的床前,不停地抹着眼泪。番己走上前去,拉住了准备施礼的黄嬴,问道:“醒了吗?”

“其实一直是清醒的,就是乍一掉进冰湖,哪有不受寒的?如今正发着高烧,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黄嬴啜泣着说。

番己走上前,只见邓曼的脸颊上飞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当是发高烧的缘故。嘴唇干裂,一个宫女正用棉签蘸着温水为她润唇;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看不清人的样子。于是无奈地退了出来,问医者:“邓曼的情况如何?”

老医者摇了摇头:“禀王后,曼娘娘这大冬天的掉入冰冷彻骨的寒水中,虽然仗着自身水性爬了上来,但是乍然受冰激,严重风寒。这般遭遇,便是壮汉也经受不住,何况她一个大病初愈,心气郁结之人。若是不能退烧,只怕------”他捋着胡须,再次摇了摇头。

番己也是唏嘘不已:“万请医者尽全力吧!”

獳羊姒拿着一块长木板火急火燎地进了院落,番己打发了医者,走到她跟前,低声问:“怎么样?”

“不出娘娘所料,果然有猫腻。”獳羊姒喘着气说:“从大殿回到泽水宫,得过一木桥,就是因为桥板突然断了,牛车才掉入冰湖中的。奴婢看过了,这垫桥的木板果然是被人锯断的。”

番己仔细观察那木板,只见断口处是平平整整的截面,而不是自然压断时参差不齐的断面,心中便有了数。定是有人预先锯坏了这几块木板,再用冰雪盖上,待牛车一压,木板自然无法承压而断裂。

“娘娘,咱们要不要拿着这个去跟大王说?”

番己苦笑道:“怎么说?虽然能证明桥是遭人为破坏的,但却没有人证,能和秋寥宫那位扯上关系吗?没有十足的能扳倒她的证据,届时被她反戈一击,反会惹上一身骚。你我心中有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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