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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肥书吏气昂昂道:「淮相日理万机,该来自会来也!你急个什么?」
林伯自是满脸堆笑说好话,那黑肥书吏这才摇着肥大的身躯径自去了。
「这个贼杀才!」巫隗恨恨骂了一句。
当夜,兰谷悄无声息地忙碌了起来。林伯虽非军旅人士,调遣事务却很是利落,与众掌事前后奔波,倒也井然有序。精壮们轮流登城防守,并将搬运到三座箭楼的滚木擂石,火油火箭等一应归置到位,以免初次接战时忙中出错。
留下的妇女们则将这段时日削制的箭杆赶装箭镞,再装入一只只箭壶送上箭楼。仆役们则全力赶制饭食,因了不能炊烟大起,只有用无烟木炭在冬日取暖的燎炉上烤饼烤肉,再大量和面揉制面团,届时以备急炊。
巫隗身着一身羊皮软甲前后巡视,特意叮嘱一班少仆将前些日子里搜寻来的狼粪搬上了兰谷最高的一座孤峰,连夜修筑了一座小小的烽火台。
不一日,那个黑肥书吏又来了,给巫隗气昂昂宣读了一卷相令:三日后淮相巡猎将至,请谷主自即日起沐浴斋戒,以示庄重。读完相令,黑肥书吏矜持地笑了:「相爷有言,三日后,兰谷得日夜大开宫门,以示诚对贵宾。谷主可明白否?」
巫隗捧着令书木然地摇了摇头:「我无兵卒,又是一女子,大开庄门,是教狼虫虎豹入来么?」
黑肥书吏一挥手:「淮相自会遣兵马前驱护卫兰谷,谷主只清心沐浴斋戒便是了!」
巫隗莞尔一笑:「好也,小女子只清心沐浴斋戒便是,记住了也。」
黑肥书吏不屑地笑了笑,大摇大摆去了。
巫隗突然将令书狠狠摔向厅中铜鼎,竹简顿时哗啦四飞,转身铁青着脸低声吩咐:「勿再忙碌,兵器饭食照三日预备即可。自今日起,除派往庄外的探子外,一律足食足睡,养精蓄锐!」
林伯诺的一声,大步出厅去了。
三日后正值谷雨时节,上天恰应了时令之名。细雨霏霏杨柳低垂,兰谷笼罩在无边的蒙蒙细雨之中。
正午时分,箭楼传来一声苍老的宣呼:「鄂相仪仗前驱已至——二门大开——」随着长长的呼声,两队步卒两支马队分别进入了西南门外的官道,隆隆在二门洞外分列两侧。q
部伍已定,南门外一千夫长对着箭楼一拱手高声道:「禀报谷主,末将奉相令,城门护谷!」
箭楼上传来了林伯苍老的声音:「谷主特赐护军上好美酒两车,以解将士风寒——」
话音落点,一队老仆拥着两辆牛车咣啷咯吱地出了谷门。千夫长打量着牛车上排列整齐的铜箍红木酒桶,不禁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故番国的酒坊,果然正宗好酒!」转身高声下令:「每门一车,人各两碗,不得多饮!」
一名军吏领命,指派士兵领着另一辆牛车向西门去了。
片刻之间,士卒们一堆堆散开在了遮风挡雨的大树下,纷纷举碗呼喝起来。
未几,士卒们人人红了脸,纷纷解开甲胄摘下头盔:「这酒真劲道!好暖和!」
「什么暖和?简直是里外发烧!」
「烧得好舒坦!忽悠驾云一般!」
正当此时,千夫长甩着额头汗水,红着脸高声道:「老夫当值十多年,饮得好酒多了!给你等说,这还不是百年老酒,要是那百年老酒,嘿嘿,一碗醉三日!」遥遥向几棵大树下一挥手:「左右白日无事,弟兄们迷瞪一觉了!」
大树下一阵欢呼,随即纷纷靠在了树干窝在了道边呼噜鼾声一片。
倏忽暮色,兰谷庄园静穆如常,春雨依然淅沥淅沥下着。除了庄中游走更夫的摇曳风灯,整个庄中灯火俱熄灭,弥漫着一派寂然气息。两座城墙箭楼上各有一张摆着牺牲酒食的长案,大鼎香火在细密的雨雾中时明时灭地闪烁着,那是为鄂相驾临预备的。除了城外此起彼伏的连绵鼾声,兰谷静谧得教人心颤。
中庭的书房廊下,一身黑色劲装手持短剑的巫隗已经在这里默默伫立了整整一个时辰。刁斗打响三更,林伯匆匆走来低声道:「谷主,这蒙汗药的效力只耐得四更。」
巫隗一点头低声道:「下令箭楼,随时留心关城门!」
林伯回身一挥手,一个精壮男仆疾步匆匆去了。林伯转身道:「庄外也不过是一个千人队,谷主无须担心,歇息一时了。」
巫隗摇头道:「这个千人队可是鄂相的护府卫队,不是等闲的乌合之众,至少要顶到天亮。」
林伯慨然道:「我守门洞,庄头守城头,谷上居中策应,如此部署撑得一两日当有胜算!」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庭院绿树红花闪烁,随即宫门外城门处隆隆杀声大起。林伯拔脚下便走。巫隗飞步出了庭院向高台方向奔来。
其实,淮庆出发前从各方消息已得出判定:兰谷全然没有戒备之心,庄中更是懒散非常。然为妥当起见,还是略作了两个部署:先下令兰谷谷主沐浴斋戒,趁此时机大搞突袭;当日,再以相府一个千人护卫队驻扎庄门外为鄂相提前「清场」;然后,自己再率后备队伍突袭兰谷。
及至黑肥书吏回报说兰谷谷主对「大开三门以对天地」毫无异议,淮庆仰天长笑:「老子乃是鄂相,鄂国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个小女子,何敢有异议?只不知此女姿色如何,莫要倒了本相的胃口才是!」
二更方过,云收雨住,天露出了汪汪蓝色片片白云。淮庆兴冲冲亲率一支五百人的马队风风火火赶到了兰谷庄园。
及至到得官道之前,遥见南门洞开,卫卒步骑倒卧在道边树下鼾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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