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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曰: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尚书·多士》
***
夏朝人的生活无非都是这样。
当湾聚的社鼓隆隆敲响的时候,四周乡遂聚落也是社火点点,犹如满天的繁星。不仅社坛四周都是熊熊的庭燎大炬,就是在附近桑林里的空地上,也是一堆一堆明亮的篝火。
社祭是全村人最重要的祭祀,也是一次盛大的节日。
村民都围绕在社坛四周,跪拜行礼,看着本村的巫师献牺牲、颂神、祝祷,之后就在单调的社鼓声中开始了热烈的狂欢。
这时候,是青年男女的天下,她们列着队伍,围着熊熊的篝火热烈地唱歌、舞蹈,女孩基本上是本村的,可男子们却大部分是周边村聚的。
湾聚女孩队伍的领舞是聚尹(村长)伯能的女儿,叫阿采。
阿采长得不漂亮,皮肤黑黑的,却长了一副极其窈窕曼妙的好身材,而且跟着有莘国的舞巫学了一手好舞蹈,她从15岁就开始参加社祭,今年都19岁了,一直就是湾聚女队的领队。
随着有节奏的社鼓声,人们有节奏地拍手、跺脚,用出吃奶的劲头喊着:“嗨!嗨!嗨-…”
女孩们就拼命地甩着长发,更加疯狂地舞蹈,男孩们则围着他们如痴如醉。
舞蹈间隙,男女们就互相调笑、戏谑,互赠礼物,很多手牵手奔向燃着篝火的桑林深处……
夏代比较遥远了,即使是夏代末期也距今有3600多年,总与现在不同。
那时候没有工业污染、没有假冒伪劣、没有食品添加剂、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塔,也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在这相对纯净的环境里,人们的生活却有点单调乏味。
大城邑里的人还好,在乡村郊野的“野人”们,都严格秉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原则,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起床、做饭、吃饭然后出门去耕作、渔猎、采集、桑蚕,太阳快落山时必须赶回村子,关闭村口大门,做饭、吃饭、上床睡觉,基本没有点灯的习惯,除非有祭祀之类的大事。
现在过年是大节,可古代过年远比不了社祭的欢乐隆重,就是年尾祭祀完了点个灯炬,也是无事可做,众人守着,称为“守夜”,看着门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听着村外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只能闲扯淡聊天。
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如何吃饱肚子,二是如何多生孩子。
第二点大家尤其感兴趣,所以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的好身材、聚尹的禽兽行是聊得最多的话题,可谁要是说曾经偷看过小寡妇洗澡,立刻就会受到尊敬。
湾聚这个村子就是这样。
这个村子不过百十户人家,几排破草房子,村子四周为了防备野兽袭击,拉了一圈儿木头栅栏,下面糊了一些泥当墙——这就算是一个“城”。
现在看来这城小得可怜,可在夏代算是个大村落,“聚”是当时人群聚居的最小单位,也称“酂”,周代又称“里”,秦汉以后称“村”或“村落”。
湾聚这个村的人来源古老,据说是黄帝大臣力牧之后,是有莘国的属地。
有莘是个很古老的部族,它本来的位置,在今天济宁市的西南,正在古伊水向南拐弯的地方,和东北同样靠近伊水的三鬷为邻。
商初的时候,有莘迁徙到山东省曹县莘冢集西北,还有一支跟着夏人西迁,到了陕西合阳,也就是周文王“缵女维莘”的莘国。
三鬷则被商汤灭掉之后,迁到了今定陶附近。
湾聚距离有莘国的都邑也就是十几里地,和其他村子一样,靠渔猎农作过日子。
之所以称“湾”,是因为它坐落在古伊水向南流的拐弯处,当地人叫“湾子”,就是湾子村。
这个是古伊水,不是后来伊、洛的伊水(伊河),而是古代的泗水,又叫“流沙”,发源于山东省蒙山南麓,经泗水县、曲阜市,到兖州市附近又转而南流,最初是又东流入海,后来改道入淮。
泗水是上古时期东方的一大巨浸,其主流是南流的一段,是虞夏时期的西境的标志,所谓“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就是虞夏时期的疆域东到大海,西到流沙。有很多人以为《山海经》的“流沙”是西部的沙漠瀚海,那是绝大的误会。
村外就是农田,再往东、东南一点,就是一座小土山,或者说是小土丘,当地人称为“桑山”,上下四周覆盖着大片的桑林。
虞代的时候,黄河中下游地区的桑蚕业已经比较普遍,到了夏代就更不必说,可是桑林却有另一个更大的作用,什么呢?是他们举行社祭的地方,更是男女自由恋爱的场所。
那时候的人们都迷信,祭祀鬼神,其中主要的一项就是祭社,那可是一场盛大的狂欢,参加祭祀的活动称为“观社”。
各种祭祀仪式完毕之后,青年男女不管认识不认识,通过游戏、舞蹈、对歌、聊天,只要看着对眼,唠得来,就可以一起到桑林里去谈谈,然后……
这种情况叫“尸女”,“尸”是陈列的意思,“陈列美女”,那意思大概……我就不解释了,呵呵。
这种事情,一直到春秋战国时代还盛行,《墨子·明鬼下》说:“燕国有沮泽,就象齐国有社,宋国有桑林,楚国有云梦泽一样,都是男女聚会和游览的地方。”是被当时的风俗允许甚至是提倡的,从上到下都好这口儿。
比如春秋时期鲁庄公到齐国去观社,为什么?齐国美女多啊!结果《左传》就评价他“非礼也”,就是不合乎礼法,为什么?你懂的。
上面说了,因为那时候人口很少,韩非子所谓“人民少而禽兽众”,人们盼望的就是多繁衍人口,战天斗地才有力量,才更易于生存。
那时候各国都有这种桑林,并隆重祭祀高媒神女娲,以祈求多子多福。
聚的最高长官就是聚尹,也就是村长或村主任了。
三代时期的“尹”就类似今天的“长”,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都可以称“尹”,级别有大有小,“大尹”、“令尹”的级别相当于国家总理,“聚尹”只相当于村主任,就象今天的部长、省长是“长”,乡长、村长也是“长”,可级别差距很大。
当时的聚尹为了区别,都加上村名,比如湾聚的尹就叫湾尹,辛聚的尹就叫辛尹,就这么称谓。
***
湾尹叫伯能,也是名副其实的能人,带领全村发家致富奔小康,日子也仅仅是比其他村好一点,仅这好一点,就受到了全村人的拥戴。
但是他自己很郁闷,有一妻二妾三个老婆,自己也很努力,可一直没孩子。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无能并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天降喜讯,他最小的老婆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儿,因为是采桑的时候在桑树下就生了,所以给孩子起个名儿叫“采”,叫她阿采。
阿采长得不是很漂亮,皮肤是很健康的褐色,或者说“黑”,但有颗善良的心,还有一副绝好的身材,以此来证明上天是公平的。
到了15岁的时候,她也开始参加“观社”、“尸女”,开始几次,还没什么。
今天的社祭狂欢完毕,她又交上了新的男朋友,一个真正的小黑脸,也不强壮,非常精明强干的样子,而且特别会唠,阿采被迷住了,二人携手进入桑林。
在和男朋友“忙”完之后,阿采两种“舞蹈”连续跳,累得够呛,就在桑林里睡着了。
她开始做梦,梦见一只浑身金光闪闪的大乌鸦,嘴里叼着一根桑树枝飞到自己头顶,盘旋了一圈之后,突然把桑树枝丢下来,正落在自己身上。
阿采一惊,一激灵醒了,看到树缝隙间透下来的皎洁月光,都半夜了,急忙起身回家。
那时候没tt也没毓婷,自然现象无可避免。从做梦这次桑林之会后不久,阿采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把这事儿告诉了父亲湾尹,全家人都大喜,虽然不知道播种的那坏孩子姓什么,当然他们知道这绝对和隔壁老王无关。
阿采还特别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了父亲,她认为,自己怀孕,一定是和那只金毛大乌鸦扔下来的桑树枝有关系。
那时候人们特别迷信,对梦有一种天生的神秘感,他们认为做梦就是一种预兆,预兆做梦的人解释不了,就有专门的占梦人来给解梦,连王室宫廷里都专门设立占梦的官职,后世就留下了一堆的《占梦书》。
阿采做的这个梦,湾尹就认为很特别,一定预兆着什么,所以就专门去找村里的唯一的巫师,也是唯一的知识分子巫用来解解梦,算算吉凶。
不过巫用经常算不准,那时候人们务农,对天气很重视,经常找巫用去算,他十次有九次都算不准,所以人们都叫他“无用”。
可他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巫师,查个日子、算个吉凶、举行社祭的时候那套仪式还得靠他。
到了巫用的家里,却发现巫用鼻青脸肿,抽抽噎噎的。
湾尹还没开口,巫用却哭起来,要村长做主。
湾尹奇怪,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湾尹大人,老巫被村里的愣头青孟力给打了。”巫用哭哭啼啼地说:“这家伙一直不尊重知识分子,胳膊上刺着纹身,还喜欢半夜在村子里瞎逛,属于黑恶势力,您得管管。”
“你是不是又没算准?”
“没有埃孟力来找我算算一件事情能不能成,我就用石子给他布卦算了,说他的事情一定能成,因为会有多个贵人相助。”
“那不很好吗?”
“可他算的是他老婆能不能怀孕埃”
“那你是该挨打,也不事先问问人家要算什么。”湾尹说:“正好,我女儿怀孕了……”
“碍…这事儿和我无关啊大人1
“滚尼玛蛋!谁说和你有关了?她做了个梦,你给算算吉凶。”
“你女儿已经……怀孕了?”巫用把“已经”二字着重强调。
“是埃”
“真的?”
“真的。”
“你确定?”
“你tm能不这么多废话吗?当然确定。”
“那我就放心了。”巫用摸摸发青的眼窝,问:“你女儿做的什么梦?”
湾尹就把阿采的梦境说了。
巫用听完,又拿出一把石头子儿来,先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图形,类似八卦图之类的,嘴里念念有词地祝祷了一番,一把撒出去,石子在图形上散开,然后盯着石头子儿看。
突然,巫用惊叫起来:“湾尹大人,这事儿不妙啊,这可是大凶之兆,您女儿肚子里的孩子,不吉利。”
“怎么回事?你给详细说说。”
巫用急乎乎地说:“乌鸦本身就是不祥之鸟,它衔着的桑树枝也不好,‘桑’者,丧也,这孩子的出生,必定会导致一场大祸事。这卦象上就显示,将来这个孩子,不仅能丧家,还能丧国……”
湾尹吓一跳:“你他妈不是胡说吧?”
“可……卦象上这么说的……”巫用底气不足,侧着身子,准备躲避随时可能打过来的直拳或摆拳。
“对了,巫用,我听说邻村的辛聚的巫弋是你的徒弟,可他比你算得准。你算天气从来没准过,而他算天气从来都很准。”
“哎哎,湾尹大人,他哪里会算什么?他连起卦都不会。”
“那他怎么算那么准?”
“他都是先来打听我发布的天气预报,然后给翻过来,我说下雨,他就说是晴;我说有雾霾,他就说刮风……”
湾尹一听,顿时放心了:“那么,你算的大凶,肯定就是大吉了,我这个外孙,将来一定是个比我还能的能人1
“哎……也许……”巫用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是这次巫用却真的算准了,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算准,也是最后一次算准。
就在阿采要分娩的时候,湾聚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连着下了几天大雨,伊水暴涨,暴涨之后就是决口泄洪,浩荡的洪水退去之后,有三个村民照旧背着网罟鱼篓,踏着泥泞,准备到伊水去捕鱼。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在河边,突然几个人都站住了脚,眼睛也瞪圆了——分明看到一条大鱼躺在河边的泥地上。
大鱼足有一丈长,象一条小鲸鱼,满身金鳞,红色的尾巴,嘴上有两条长须,额头上亮闪闪地带着几颗金星,应该是一条巨型金鲤鱼,它搁浅了,四周还有不少泥坑,据估计是想跳回水里蹦跳留下的痕迹,可最终没能成功,反而筋疲力尽,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泥塗,两腮用力的鼓着,发出“呼哒”、“呼哒”的声音。
三个渔民尝试着想把这巨鱼搬回村,可搬不动,于是,三个人就脚不沾地蹿回村中,找湾尹伯能,报告了情况。
呼啦一下,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涌到伊水河边,围着这条他们从来就没见过的巨鱼看热闹,大家都由衷地发出惊叹,好大、好漂亮的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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