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21章 再点香,公主薄幸,心上秋,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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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起因在于杜骁失陶陵,”许长歌卷起方才写好的一张信笺,封入函匣,“让杜骁镇守陶陵的人是我,未曾看出杜骁有怯战之心的人也是我,因而归根结底,丢了粮道,以致如今困局的人也是我。所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把握全局本便是我的责任所在,岂能出了事情,反要回去诘责本来与此无关的永清公主”

邝枕无言,将算好的账册递给许长歌看了一眼。

若真要这么算,真正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的恐怕是皇帝。

本来国库亏空,十来年才靠着蘧皇后填补上来,理应再韬光养晦些年岁,可皇帝偏偏要锐意进取,建立武功。

但自从温熹末年败溃,云中十五城失,西域版图硬生生被撕去一块,北境胡虏颇不安分,时常劫掠燕境。

一时之间,谁对谁错,竟难以言说。

只是邝枕现在的想法,竟越来越偏向蘧皇后了。

思及此处,邝枕忍不住道:“除却朝京的援助,先前陛下所说的,蜀陇均输来的物资……”

“废了。”许长歌一笔朱砂最后一行。

一声叹息。

邝枕其实先前也没能指望,皇帝信誓旦旦的承诺,真的能兑现。

更何况当初提出在蜀陇重启均输的刘骑已死,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反而应该感到欣慰才是,毕竟蜀陇乃是他家利益所系。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他被困顿北境,反而极为仰赖蜀陇能均出一部分粮草过来,搞得他只能感慨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许长歌微微一笑:“其实即便刘骑不死,均输也在蜀中推行不下去。”

“将军是觉得,反抗的势力过于顽固了。”邝枕道。

许长歌问他:“我请邝司马,说一句明白话,即便是卞氏等蜀中望族,倾家之力,玉石俱焚地抵抗,可否与太子所领的军队相较量”

自然不能。

邝枕的眼瞳倏然睁大了一稍,他倒吸一口凉气:“是蘧皇后为了拖延住陛下,专门派人去接济叛匪”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许长歌愣了一瞬,若有所思道,“只不过,我先前想的是另一个人。”

邝枕一挑眉:“将军的意思是——长沙那边。”

许长歌将函匣递给邝枕,大漠的月光落在他眉睫上落下一层罕见的旖旎温情:“如今邮驿已畅,替我将此信寄送与……西京吧。”

但愿她能提早看清如今的局面。

邝枕接过,抬脚欲走,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对许长歌道:“啊,对了,将军,先前西京还传来一条消息,不过与军机无关,因为缓了下来,未及时呈给将军看。”

“嗯。”

许长歌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翻看起北漠的舆图。

手中舆图以羊皮写就,许多墨痕已有些模糊不清,看来已颇有年头,单于王庭深藏漠北之中,据传是随着水草移动而变迁,历代边将都道是反复无常,变幻莫测,毫无规律可寻。因而历代对戎部,皆是击退为要,从来未曾一举剿灭过。

真的变幻莫测,无踪迹可寻么

他不觉得。

倒要向天,一借天机了。

“将军。”邝枕却还未出门,甚至站住了。

“嗯。你怎么还没走”许长歌又应了一声,既然邝枕未走,他又吩咐道,“如今水草尽枯,不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然而也不能使得戎部在大漠深处休养起来,你传令下头就在这沙关城中经营些时日,特别是——赵都,他如今,杀红了眼,又狂起来了,冒进得很,莫要让他,寻到由头滋事。”

邝枕应下,却还不走。

许长歌此时有些起疑地打量他。

只见邝枕唇角微微上扬,目光里带着一丝同情,眼底却是有些期待的底色。

先前许长歌拿他的性命算计卞娘,虽然向来二人共事,也算是稍微有那么点志同道合的意思,邝枕心中还是颇有怨气的,因而拿着这个消息截住,就想看许长歌着急的样子。

许长歌终于问出:“卧云,你还有事”

邝枕道:“这几日军情不忙,先前那个没来得及告诉将军的消息,趁如今还记得,我先告诉将军吧”

“也罢。”许长歌晓得邝枕极有分寸,他暂时搁置下的绝不是什么要紧事,随意道,“你说。”

邝枕如今才慢条斯理地道来:“先前……嗯,如今数起日子来,应当是一月前了,陛下不让永清公主回朝京,从朝京来了人特意接公主回去。”

许长歌眉头愈松:“这样。”

永清能回到蘧皇后身边,自然更为安全。

“可是陛下还是不允。”邝枕道。

许长歌没有说话,只是眉间又笼上一层阴云,仿佛无法被燃着油膏的豆灯照亮。

邝枕又来引他:“将军晓得,来的是什么人”

“你说。”许长歌敷衍地应了一声。

无论是谁,只要能把永清带回朝京便可。

邝枕走近了一些,直到他可以全程地欣赏许长歌的脸色变化:“是蘧皇后选给永清公主的夫婿。兰陵萧氏的一位郎君。”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许长歌,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面具终于裂了。

“那人……”他深深屏息,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额头,喉间发出的声音有些呕哑,“那人是谁”

“似除却出自萧氏以外,再无名气,他叫,萧雩。”

“邝枕。”

许长歌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顿时让邝枕觉得后背一凉。

然后他听见一声笔杆折断的声音。

燕阙,陶景十五年十二月十五。

冬日清晨的坊巷并没有理所应当的那么清净,四处升起的炊烟凝结在雾中有一些微微的呛人。

萧雾月向来口鼻脆弱敏感,不由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会是有人在咒我吧”她抽出永清袖中的绢帕,摇了摇头。

“是的。”永清点头,“我咒你一早晨了,你看看你给我弄的,这是什么东西”

她指的是如今她身上这一身极其不合身的男装,冬日的厚袄把她包得似个粽子,这剪裁也不似女装那般精巧,显得愈发臃肿。

“没办法,你太矮了,脸又这般嫩。”萧雾月忍不住笑出声,“幸好是冬天,把你裹严实些,体态也看不出异端,勉勉强强不会露馅吧,不过你声音细,少说话为妙,不然我只能说你是黄门寺奉差的内侍了。”

永清懒得和她斗嘴。

“好了好了,你们看,那是谁”苏苏提醒。

正门口,出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永清很快就认出是给她送信的信使。那勤勉的信使仍是在清晨烟雾浩渺的时候,来到公主府门前,递上函匣,然后匆忙离去。

彼时永清站在角门处的阴翳中,近一月不曾见到此景,有些恍惚。

“还不赶紧去取来看先前还藏着掖着自个儿偷偷看。”萧雾月揶揄道。

“不看了。”她口中呵出的白雾凝成一声叹息,“没什么用。走吧,我们的事要紧。”

根据李功拿来的线索,欧阳野除却奉诏,皆是闭门不出,甚至几回皇帝召请他赴宴,他都说自己南人畏寒而回绝了。但近十来天,他却日日出门,都往西市里跑。

苏苏天真道:“万一是他腿脚好利索了呢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上回被许侍中射了一箭,算算到如今也是一百来天了。”

永清怒道:“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她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倒把苏苏吓了一跳,幸好萧雾月打了个圆场。

马车上,萧雾月胳膊一撞她,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对苏苏那么凶啊,她也不是拎不清事儿的人,不过和你玩笑几句罢了,还是我真把你打扮丑了,拿她撒气”

永清扶了一下头上重重的玉冠,感觉这男子束发的冠和礼服里的一雀九华步摇也不遑多让,都是压得人脖子快断掉。她叹了一口气:“怪我。”

她又将上回她陪太子去见欧阳野,后者提出的条件告诉萧雾月。

萧雾月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心中有愧,所以做贼心虚。苏苏稍微对欧阳野有一丝好感,你便敏锐起来了。”她总结了一下,旁边永清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她马上补道,“但你做得,没错。”

“我做得没错么”永清喃喃道,“我真的可以代替她做决定”

“其实,你让苏苏自己选,她也是不会离开你的,她也晓得你为她作的是最好的选择,如今欧阳野行踪鬼祟,恐怕另有图谋在西京,甚至在朝廷。”萧雾月拔下髻间的玉笄,重新整了一下鬓发,她女扮男装时更有一种俊雅的神韵,无论如何比旁边永清衣冠楚楚得多,“你不告诉她有这么一出,真的对她而言,很好了。”

车门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萧公子,您让跟着的那辆马车进了点香馆的后院。”

“点香馆”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在记忆中呼之欲出。

萧雾月问:“现在这是什么地方”

“是西市里的章台街。”

永清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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