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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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院,黄字丁班。
苏长歌正在教授学生武道招式,强身健体。
突兀间,一阵脚步声响起。
苏长歌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赵恒等人见状同样看去。
下一刻。
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其中一人白发苍苍,众人都认识,太学院的严院长。
而站他身旁那人,面容儒雅,黑发束冠,二尺美髯,身材修长笔直,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仿若温润如玉的君子,令人心生好感。
“老夫鲁地孔兴儒。”
“今日特地来此拜访苏状元。”
孔兴儒拱手,并没有摆出衍圣公的架子,面露笑意。
而听到他的名讳。
赵恒等人脸上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鲁地孔家
孔兴儒
这不是当代衍圣公的名字吗!
想到这,赵恒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苏长歌,眼中满是佩服之意。
好家伙。
没想到夫子名气竟然如此大。
这才过了一夜。
就让衍圣公亲自过来拜访,
果然,如夫子这般才华绝世,品格高洁之人,岂会被世俗所蒙尘。
“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让衍圣公亲自拜访。”苏长歌拱手,口中说着客套话,目光在严院长和孔兴儒身上游移。
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何突然找上门,
“苏状元过谦了。”
孔兴儒开口,接着出声问道:
“刚才老夫在门外。”
“看到你和学子们都摆出武道招式,这是为何”
孔兴儒语气温和,虽然心中觉得武道是卑贱末流,但并没有上来就呵斥,而是询问苏长歌教学生武道的缘由。
“体为命之本根。”
“我教学生修炼武道,非是为了与人厮杀斗狠,而是为了强身健体。”
苏长歌开口解释。
虽然读书人瞧不起武道,视武者为只知争勇斗狠的莽夫。
但这并不是什么太忌讳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朝廷法律,还是世俗礼法,都没说不允许读书人练武。
学文不习武。
更像读书人约定成俗的一种认知。
听到这番话,孔兴儒点点头。
“原来如此。”
“只不过,老夫以为。”
“一日之计在于晨,读书人还是要在圣贤书上多下苦工。”
孔兴儒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衍圣公说得对。”
苏长歌敷衍的点头,没打算在这上面与对方争执。
毕竟这属于认知上的差异。
对方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认知上都不同,苏长歌即便说的话再有道理,对方也觉得是在狡辩,既如此,还不如对对对完事,省些口舌。
孔兴儒见到苏长歌‘认错’,眼中闪过几分欣慰。
又阻止了一位有才青年的思想滑坡。
武道贱类罢了。
吾辈读书人只要专注圣贤经典,著书立说,养浩然正气。
不比那些粗鲁莽夫清贵多了
随后,孔兴儒没在此事上继续纠结,出声说道。
“苏状元可有空暇”
“同老夫在这太学院内走走。”
话音落下。
苏长歌并不感到意外。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衍圣公特地过来肯定是有事。
“衍圣公相邀,晚辈自然有空暇。”
随即,苏长歌开口答应下来。
他也想知道。
孔兴儒到底为何来找自己。
不管好坏,快点解决,好继续回来教学生。
“那苏状元请。”
孔兴儒抬手,摆出请的姿势。
严院长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多余了,随即出声道:“老夫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衍圣公您和苏状元聊。”
“好,严院长慢走。”
孔兴儒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你们且在教室温习功课。”
“为师去去就回。”
苏长歌对慕子清等人说完,见他们点头,转身跟孔兴儒离开。
两人在太学院的道路上闲逛。
“苏状元。”
“你觉得太孙如何”
孔兴儒见身旁无人,试探的说道。
“吾与太孙只有一面之缘。”
事关皇室储君,苏长歌出声夸道:“但观其举止,气度不凡。”
“只是遇事有些急切,不过这也是少年心性使然,待日后久经磨砺,处事老练之后,想来举止会沉稳许多。”
一番话下来。
表达的意思就一个。
这孩子太年轻,要等将来才能看出来他到底怎么样。
而听到这个答案,孔兴儒并不意外。
毕竟太孙确实还小。
才十七岁,弱冠之年都还未到,非要夸有人君器宇,那纯扯淡。
他刚才那话,只是想确认苏长歌对太孙有无恶感。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
随即,孔兴儒开始直入正题。
“苏状元,储君乃是国之根本。”
“当今太子子嗣并不旺盛,嫡子只有太孙一人,将来注定肩挑大晋江山。”
“你有大才,却甘愿隐于太学院之中,当教书育人的夫子,行教化之道,老夫深感佩服。”
“但苏状元你刚才也说了。”
“太孙年少,血气方刚,遇事有些急切,难免会误入歧途。”
“故老夫想请苏状元你担任太孙之师,教导储君,使其沐浴圣贤教化,修身养性,恪守人君之德,如此一来,对大晋江山,对天下万民都是一桩好事。”
孔兴儒开口,语气诚恳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蹙了下眉。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太孙请衍圣公当说客,过来说服自己。
但和上次拒绝太子一样。
苏长歌并不想再收一名皇孙为弟子,免得将来难做。
“衍圣公此番来意,晚辈明了。”
“但储君乃是国之根本。”
“晚辈弱冠之龄,仅比太孙痴长几岁,才疏学浅,恐岂能胜任。”
“若是因晚辈一人耽误了太孙,百死都难以恕罪。”
“故而,非是晚辈不愿教导太孙,而是储君之师,只有才德兼并,德高望重,如衍圣公你这般君子才能够担任。”
苏长歌开口。
孔兴儒既然以大晋江山和天下万民,来道德要挟他教太孙。
那他就同样以万民还回去。
以年纪太小才疏学浅,怕耽误太孙,耽误天下万民和江山社稷为由。
拒绝了这份差事。
顺带捧了一下衍圣公。
想让他以他自己为模板去给太孙找老师,别再纠缠自己。
而此时,孔兴儒听完苏长歌的话。
知道他有推脱之意,可细细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
自己虽然是受太孙所托,说服苏长歌做他夫子,但也要为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考虑,怎么能因太孙的喜好而偏私。
苏长歌才二十出头。
让他去教导太孙,确实有些欠考虑。
唯有像自己这样久经世事,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担此重任。
此外,刚才见苏长歌教弟子习武。
万一他当上太孙老师,将此恶习教给太孙。
使太孙不喜仁义,以霸道治国。
这岂是社稷之福
心念至此。
孔兴儒也就不再强求。
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觉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耽误太孙。
随后,孔兴儒言明自己的第二个来意。
“苏状元既然不愿担任太孙之师。”
“那老夫也不强求。”
“但有一事,还请苏状元知晓。”
“皇孙赵恒乃太子内宫良娣所生,非嫡非长,又生性顽劣。”
“苏状元将此等劣徒收入门墙,日后待此子爪牙渐利,狼子野心暴露,难免会打着你的名义,觊觎正统之位。”
“还望苏状元早做打算。”
“最好是将此徒”
伴随孔兴儒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脸色愈来愈冷,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出声打断。
“衍圣公所言,在下已经明了。”
“但赵恒乃是吾之弟子,其为人秉性吾自知矣,无需他人赘言。”
“辛苦衍圣公跑这一趟。”
“在下还要教书,恕不能久陪。”
说完,苏长歌扭头就走,根本没去理会一脸错愕的衍圣公。
有一说一。
要不是这衍圣公还算讲理。
他连这番话都不会说,直接拂袖离开。
毕竟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弟子品性怎么样需要你来多嘴
你踏马管的可真够宽啊!
而此时。
怔在原地的孔兴儒也回过神来。
看着苏长歌背影,他不由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挽留。
觉得此人有些不识好歹。
自己好言相劝。
怕他有朝一日被赵恒此獠反噬,陷入夺嫡风波,误了清白和性命。
但奈何忠言逆耳,反倒受了冷遇。
由此可见,苏长歌此人虽有才华和品格,但却无识人之明,又不听贤达良言,一意孤行,难怪会被奸佞所蒙蔽。
跟这种人讲再多道理都无用。
唯有吃过苦头之后,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唉,愚德愚良之人。”
孔兴儒叹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太学院。
而是让一名路过的学子。
带他去找严院长。
毕竟好不容易来皇都一趟。
自然要找人探讨一下圣贤经典,交流下各自的心得感悟。
就如此。
孔兴儒很快来到学宫,找到严院长。
“衍圣公。”
“您怎么这就回来了”
严院长开口试探,想套出两人聊了些什么内容。
“本来也只是聊些闲话罢了。”
孔兴儒笑了笑,随口敷衍过去。
衍圣公和皇位其实没什么区别,位子只有一个。
虽然竞争没皇位那么激烈,但他能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什么愚善之辈,知道严院长这是想套自己的话。
而见衍圣公不想说给自己听。
严院长也不恼,岔开话题说道:“衍圣公可知。”
“就在今日,苏长歌要在朱圣当初为众弟子传道的学堂讲课。”
“哦还有此事”
孔兴儒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苏长歌的事迹他倒是知道。
但此人对圣贤经典的理解感悟却从未听过。
不过想来苏长歌能考取状元,作出千古诗词,文采应该不差。
也就在这时。
严院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衍圣公您既然来了。”
“不妨留下听完他的课再走。”
“若是他对圣贤经典有疏漏,或者误解的地方,也可以及时帮忙斧正。”
严院长开口,语气温和。
仿佛劝孔兴儒留下来的本意,是真的为了苏长歌着想。
“苏状元才华过人,何须老夫帮忙斧正。”
孔兴儒笑着摆了摆手,而后话锋一转,“但闲来无事,听听后辈授课传道也是不错,说不定还能有所获益。”
“衍圣公客气了。”
“您是文圣后代,当世大儒,小辈授课哪里谈得上获益。”
严院长开口,吹捧衍圣公。
闻言,孔兴儒这次并没有再谦虚,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回到班上。
看着弟子们好奇的眼神,并没有告诉他们交谈的内容。
只是如往常那般讲课,先讲解了几人课业中出错最多的题目,然后就是温习圣贤经典,毕竟上面所言也不全是错误。
没必要一竹竿打死一船人。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才是继承先贤绝学,使其遗泽造福众生的最好方法。
也就如此,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很快,来到申时。
苏长歌带着慕子清、赵恒等人前往浩然堂,准备为太学院学子讲课。
“你们猜夫子准备讲什么”
赵恒看了眼苏长歌的背影,小声的向众人问道。
“还有想肯定是兵法啊。”
霍从文自信的答道:“夫子师承吾等师祖孙武,兵道之才千古无双。”
“别忘了,这里可是太学院。”
“夫子怎么可能在此地公然传授兵法,依我看肯定是算学!”
沈福开口,脸上露出自信之色,换做曾经他肯定不敢在人前开口,但如今熟络了,跟众人说话也就放开了。
“几位,在下觉得不然。”
“夫子能做出千古诗词,而这又是太学,讲的肯定是诗词之道。”
柳咏文绉绉的说道。
但霍从文、沈福两人可不这样想。
三人很快就争执了起来。
渐渐地,赵恒、慕子白、陈云几人也加入到争吵。
慕子清瞟了他们一眼,觉得几人都说错了,夫子最擅长的学问绝对不是兵道、算学、诗词,而是更为高深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
慕子清有些眉目,但并不清楚、
只是依稀觉得,应该跟善恶好坏、践行真知之类的道理有关。
正想着,一行人来到浩然堂。
苏长歌一眼望去。
此时浩然堂的门已经打开,学子们三五成群的向着里面走去。
“你们到了里面自己找空位坐下。”
苏长歌没有给弟子特权,一视同仁,按照先到先选的规矩办。
“好。”
慕子清等人纷纷点头。
随即,苏长歌信步走进浩然堂内。
刚一进去,瞬间就有无数双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眼神热切。
苏长歌扫了一眼。
前面和中间的座位几乎全部坐满,就后排还剩几十个座位。
而坐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
正是衍圣公和严院长,以及太学院的一众夫子和教习。
“早知道就早些来了。”
赵恒抱怨一声,但也没动歪心思,与众人一同向后排走去。
正此时,旁边一位老夫子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学子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你可以开始授课了。”
“苏状元才华绝世,想来听完此堂课,太学院学子定会受益匪浅。”
老夫子笑着开口,当众大力吹捧。
此话一出。
苏长歌看穿对方捧杀的心思,想等自己授课的时候出声为难。
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希望等下自己开口后,朱圣学徒们还能笑着吹捧自己,假笑也行哦。
随即,苏长歌在近千名学子的注视下走上讲台。
没有说什么有幸来此的客套话。
直接步入主题。
“诸位学子。”
“今日吾要讲乃是心学,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苏长歌开口,声音不大。
但因为浩然堂本身的缘故,却能准确的传到在场众人耳中。
只不过,伴随他这番话说完。
全场顿时陷入死寂。
朱圣门徒的脸也瞬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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