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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合安坊。
这里虽属外城咸宁县,也就是位于东北方向的长兴外北城。
但地段某种程度来说,要比内城还好些。
因为,这里是比邻东宫太子府的数坊之一,而且就在宫城前觐明路东侧尽头,延禧门外。
进了延禧门,就是东宫所在。
在合安坊的西北角,有一个小院,占地并不大,是个小三进宅院,门外看着既不宏伟也不华美,反而有些古旧。
可是进到院内细看,便会发现,仅这院中梁木用料之名贵,怕是便能在长兴内城,买下一座百亩大宅,真真是低调中遍是奢华。
这里,是晟王吕羡的私宅,或者说,外宅。
这是他父亲,太子吕思明都不知道的一处隐秘地点。
而此刻,吕羡没有依旨,在他的王府中闭门思过,而是就在这里。
一个黛眉凤目,眼中似有千万春风洋溢的绝美女子,坐在琴台后,纤手轻拨,古之名琴焦尾,悠扬奏响。
若有早几年遍行长兴的风流公子在,便是会认出,这当年如流星般,在长兴迅速绽放异彩崭露头角,却又在声名大噪时,悄然隐去无踪的琴剑二仙子之一的,琴仙,玉淼姑娘。
“晟王殿下,果然风雅。让我大开眼界,亦得饱耳福啊。”一个头戴斗笠,宛若老农的人,被下人引入此间,人未至声先到。
“呵呵。梁国公府可是长兴有名的豪奢之处,小王这里岂能入得余公法眼。”吕羡得意一笑,伸手示意来人落座。
这人正是余肃,本应被封禁在府的梁国公。
“玉儿,给余公奉茶。”余肃落座之后,琴声渐止,不显突兀,吕羡对玉淼示意道。
却是不知,余肃眼中精芒一闪,不满之色,转瞬即逝。
却是对吕羡半点儿没有起身相迎,自觉尊大的不满。
只是想及吕羡还有大用,便隐下不发,反而笑意更灿烂一些。
甚至,还对给自己倒完茶,安静退去的玉淼,微微欠身示意,姿态放的很低。
“余公,趁夜来此,是事成了?”吕羡笑的也很是开心,随即问道。
“哈哈!自然绝无问题。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仍未下定决心。晟王殿下该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余肃微微点头,笑容收敛,正肃看向吕羡。
“那凌沺……”吕羡话说半截,看向余肃。
“哼!黄毛小儿罢了,杀我爱子,还想逍遥下去,他做梦!午时过后,他便赶去北地郡了,莽夫而已,此间早已身死。”余肃满面恨色言道,随即换上一副笑脸,畅快的笑脸。
随即拿出一封鹰信,递给吕羡。
看罢之后,吕羡才同样露出畅快的笑意,高举茶杯,“恭喜余公大仇得报。”
“呵呵。殿下同喜,同喜。”余肃也举杯示意回去。
俩人以茶代酒,庆祝一下。
“萧无涯、牟桓、吕郃忽古、凌沺,他阡陌崖一众莽夫,而今除非远离长兴之人,有实权兵权在握之人,仅剩夏侯灼一人而已,只要殿下有了决定,随时可杀!”放下茶杯,余肃再看向吕羡。
“隆武侯、邕武侯,可也都在长兴。这帮匹夫,别的不行,但是武艺却是极强,再加上一个天下第一的夏侯灼,余公真有把握成事?”吕羡却是仍有犹疑,眼神明灭不定,时闪时隐。
“天下第一?那只是大璟疆域内的第一罢了,还是众人吹捧得来,殿下何须在意。”余肃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毫不掩饰。
见吕羡不信,余肃随即再道“圣上一再重用这些莽夫,却不知,他们不过召之即来的刀而已。我已联络多方,现有江湖隐士高手十三,跃鲤榜前十高手两人,前二十者五人。另有梵山、北魏、李越、韦吉、箕罗高手,一百三十八人,皆是各国顶尖武人,随时可听殿下号令。如此,他夏侯灼区区几人,挡得住吗?”
“梵山?”吕羡挑眉,皱眉看向余肃。
梵山国灭亡钵罕那一事,他也知道的。
在他看来,其他人都无所谓,不过都是大璟手下败将而已,皆是向大璟称臣之辈,无需过多在意。
可梵山不同,梵山国也是一个正在强势崛起的雄国,而且据说在当代国师的影响下,整个梵山国的凝聚力,比而今的大璟更甚,整个铁板一块。
他并不想引狼入室。
虽说只是梵山武人,可谁知道他们来意究竟如何,是否是被人授意而来?
所以当下,他犹疑更甚。
“殿下无需多想,这些人来历,我尽皆了解清楚,说是梵山武人,不如说是梵山的叛徒,其中武艺最强一人,更是梵山寺叛逃之徒,也是那位最有可能胜过夏侯灼的梵山国师,唯一一位交手数次,却没能拿下之敌。”余肃解释道,并且继续加码。
他得给吕羡父子信心,绝对的信心。
即便他一开始就看不上夏侯灼等人,但是他、或者天下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夏侯灼的强大,武艺如此,能力亦如此。
能力他们无需考虑,夏侯灼已无实际兵权在手,三千亲兵而已,不算大敌。
但是想要找到一个能匹敌夏侯灼,甚至能斩杀夏侯灼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或者说,很难。
这是让人不得不担忧,和惧怕的。
现在他就把这个人,这些人,摆在吕羡眼前,去打消他的担忧和惧怕。
因为他知道,吕羡此子,对阡陌崖一脉,恨之入骨。
并不仅仅因为凌沺,同样因为夏侯灼。
鲜州那边,虽然乱子不小,可无论原缑山民众的起义,还是韦吉各部的南下,都后继乏力。
在吕羡的眼中,都是他们父子可以解决的小事。
正是夏侯灼的小题大做,暗留后手,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让得他们父子功亏一篑,储位将失,灰溜溜的回来长兴。
用不了多久,他父亲将不是太子,他们兄弟也将不再是亲王,他们的子子孙孙将代代降爵,泯然众人。
地位一落千丈不谈,还极有可能被人奚落、打压,甚至弄死。
而这,不是他造成的,不是他父亲无能,而是夏侯灼!是夏侯灼欺人太甚,表里不一,背后捅刀子!
对此,余肃虽然心中冷笑,但也太乐意见得不过了。
若非这般,他们也搭不上关系,没有今日之事了。
他其实不在乎吕思明怎么想,只要吕羡答应,且届时出面了,也就行了。
其他的,他自是早有准备。
至于吕羡,用完了磨,一头傻驴,留着干嘛?
“好!那就这么办!父王哪里,我自会去说清楚,余公无需在意,尽管依计行事便可。”吕羡哪里知道余肃何想,顿时惊喜开口,甚至腾地站了起来,难掩激动心绪。
“那就请殿下三刻之后,打开宫门,我这就去点将集结兵马,此事需尽快行动,北地郡消息一旦传回,便再无先机。”余肃也是站了起来,拱手言道,像是领命将领一般。
“烦劳余公了,此间事成之后,余公便是我大璟太尉,在京府军,尽由余公执掌。”吕羡快行两步,从桌案后绕出,双手上下一合,按住余肃抱拳之手,满脸情真意切。
“臣多谢、圣上!”余肃猛然俯身,朗声言道。
吕羡微微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连忙扶起余肃。
两人相视一笑,余肃带上斗笠,快步离去。
吕羡则站在门廊下,向西眺望,看着宫中那座高高的观景楼,笑的开怀。
……
两刻钟后,吕羡带着百来亲随,行到延禧门外。
“拜见晟王殿下。”门外军士,见晟王车架行来,也是不敢怠慢,虽然纳闷这位为何不在府中禁足,却也没敢多问,只是连忙上前见礼。
“嗯。开门,母妃病重,本王要即刻前往东宫。”亲随宦官撩起车帘,吕羡端坐车内,冷淡开口。
“殿下、、、宫中并未传令、、、”军士们为难起来,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懵逼。
太子妃病重?
这一点儿动静没有,也连个鸟都没飞出去,你咋知道的?
还有,你娘都病重了,你还这么冷淡?
要不要编这么假的瞎话出来啊,真不怕把太子妃咒死咋的。
“末将来迟,请殿下恕罪,宫中有令,殿下请速速入宫。”这时,城门打开,一阵战甲摩擦声,伴着沉重脚步声,城门守将,左监门卫将军,肖颀,快步跑来,在车架旁见礼。
吕羡对肖颀微微点头,随行宦官当即放下车帘,车架继续前行。
值守门外军士,此时不再有疑,跟着肖颀两侧让开,任由吕羡车架往前。
可按理说,应该快速行去东宫的车架,走的很慢、很慢。
直到缓缓行到门口,吕羡随行而来的百名亲兵,突然拔刀前奔,速度极快的在众军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刀架在了他们颈侧。
而后,踏踏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压压足有上万人左右,急奔而来。
吕羡车架随之加速前行,肖颀抽刀在手,奔回门内,呵止住门内军士。
一队金吾卫策马在前,剩余身着墨黑铁甲的大军,随之入内。
“夏侯灼、连云霄等人叛逆!丰北林率一军骁果从逆,行刺圣上,随我入宫平逆杀贼!”肖颀一声大吼,骑上亲兵牵来战马,一同跟随往门内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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