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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苗医手术做罢,迟迟不敢拔针,又把了好几次脉,吴良娟依然毫无起色。他急得满头大汗地说道:“把火把都点上,照亮些,待我再仔细瞧瞧。”
他翻开吴良娟紧闭的双眼瞧瞧,又捏开她的嘴看看,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拿起银针沾了药水,在吴良娟的左右眉心处和印堂上各下一针。
正当此时,一阵阴风吹来,火芯四窜,不是众人反应迅速,几盏油灯差点吹灭。
想起老苗医的嘱咐,吴邵青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急得窜火,时不时唤着女儿的名字,不敢有半分懈怠,盼望着心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此劫。
老苗医镇静地说道:“大家别慌,把灯看好就行。”说完,他又把了把吴良娟的脉。把着把着,嘴角露出了微笑。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真是天意呀!老天不绝这闺女哟!还真有一丝希望了。”
把完脉,他望着吴邵青说道:“邵青兄,有希望了,可以停下了。你这闺女真是命大呀!这回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了。”
吴邵青喜极而泣:“真的吗?谢谢谢谢谢谢!”一时间高兴得不知所云。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还没度过危险期呢!从脉象上看她的命现在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更不知她何时醒来。”老苗医毫不夸张地说道。
听完这话,吴邵青又开始难过起来,心里五味杂存。
吴良云走过来安慰道:“叔,你别太难过,毕竟现在命保住了呀?慢慢养着不就好起来了吗?你年纪大了不方便,这段时间就让我这个堂姐来照顾她吧!一定将妹妹伺候好。”
吴邵青老泪一抹,想起当年对自己兄弟干的缺德事不禁羞愧地说道:“难得你这么懂事,平日里你与娟儿关系也好,三叔就先谢谢你了,等你妹妹好了,给你们一人买个银镯子。”
“镯子就不用了,娟儿也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你就不必为我破费了。”吴良云说道。
“还有我呢!算我一个,看她这样我心里都不知道有多难过。我可是咱们吴家沟里头跟娟儿玩的最好的伴了,我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呵呵呵呵,除了云儿!”刚刚还愁眉苦脸的吴良馨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好,好,好!叔叔谢谢你。”吴邵青嘴里说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自己背地里对她家人暗暗使的坏,不由得有些脸红。
老苗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照顾的可要注意了,这头七天很关键,千万不能喂她吃东西,每个时辰给她喂五六勺糖水就行,七八天后,如果她放屁通便了才能喂些稀饭。如果依然不通,那就还是喂些糖水得了。隔几天我再过来看看。饮食一定的注意了,不然伤到的肠子不易恢复。”说完招呼赵福光一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元善兄,你看看该如何付你医药费呢?大恩不言谢,但这医药费总得付呀,你说个数,我好准备了差人给你送去。”吴邵青走过来握起老苗医的手心存感激地说道。
“你看着给吧,钱数不重要的。”老苗医轻描淡写地回答说。
两人握着手,四目相对,又寒暄了几句,老苗医听得赵福光叫到已收拾妥当,便抽身松手离开。
赵福光背起药箱,一手拿一个火把,回头深情地看了看吴良云,微微一笑,恋恋不舍地跟着老苗医走出洞去。
出得洞来,已是晚霞伏地,花场上早已不再热闹。各个山头上冒着些孤寂的青烟,人影寥寥无几,也就剩下些摊贩走卒,各自忙活着埋锅造饭。
“阿爹,那姑娘能活过来吗?我看有点悬。”赵福光将火把在地上戳灭,满心凝问地说道。
“这个我也说不清呢!我行医那么多年,这也是头一次见着,真是奇了怪了——”老苗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个奇怪了,我咋看不出来?你给我说说呗。还有点那些灯做个啥,有啥子用嘛?教教我呗。”赵福光跟在后面,好奇地问道。
“你都能看出来了就不用我教了,让你多看看家里的医经和医术你不看,天天打架闹事你第一!想知道为啥子,回去好好看看书去。”老苗医念叨道。
“又来了,三句不离老本行,烦死了。”赵福光不耐烦地说道。
“你个兔崽子,现在能耐了啊!连你老子都烦起来了。”老苗医一转身,拧起赵福光的耳朵说道。
“哎呦!哎呦!耳朵都被你扯聋了!”赵福光装得嗷嗷叫疼。
“你这耳朵不聋也没啥用,跟你说话,从来听不进去。我看回头找你福生哥问问,送你去当兵得了,看看能不能修理好你。”老苗医松开手,拍了拍赵福光的头,大步往前走去。
“阿爹,别呀,今后我听你的不就行了,我不去当兵,正打着丈呢!你就不怕一颗子弹把你儿子打没了。我跟你好好学医行了吧。”赵福光快步跟上,拉着老苗医的手笑着说道。
“我才不怕呢!你不是能打架吗?现在怂了,要打跟越南人打去,打死了也光荣。天天在这四里八乡的打架闹事,有个啥出息,净是添乱窝里斗,有劲往外使不好吗?”老苗医嘴里说着不怕,心里也是舍不得,连说话也不够底气。
“嘿嘿嘿嘿,我要是去了,拿着枪就冲,说不定比福生哥都厉害呢!你说是吧?要是光荣了,还有你跟阿妹每年给我烧点香纸钱呀。听起来也还是不错的。哈哈哈哈”赵福光故意嘻嘻哈哈地说道,直击老苗医的心窝子,心里哪会愿意去受那个苦。
“就你这点能耐,还蒙你老子,嫩了点!还不知道你那半斤八两。还激将起你老子来了!”老苗医背起手,嘴角撇了一撇,斜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觉得眼前的他真像年轻时的自己,脸上却渐渐地泛起了忧伤,不由自主地唉声叹气。
“嘿嘿嘿嘿,阿爹,你在想啥子呢?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又在想你那老相好了!呵呵呵呵……”赵福光玩笑地说道。
“兔崽仔!尽瞎说个啥。”老苗医一脚踹过去,却踹了个空,赵福光背着药箱笑嘻嘻地朝前跑去。
夜幕降临,百虫鸣唱,萤火飞舞,月牙初露,繁星点点,山间的清气和着晚风吹得好生惬意,令人遐思万千。
虫蛾扑闪着翅膀,只为那心中的光和热,纵然知道那是粉身碎骨,也一遍又一遍地向灯火奋不顾身地扑去。
就为那一口美味佳肴,山蚊子锲而不舍且乐此不疲地在寻找机会,贪婪而又忘情地吸吮着人的血液,纵使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它一叮一个大包,把人搞得奇痒难耐,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赵福光看着灯火,目不斜视地望着采花洞的方向,心神早已飘飞离去。英子叫喊了好几遍,也没叫应他回过神来。
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赵福光的脸上,将他彻底地回过神来。
“你打我干啥!”赵福光站起身来,望着英子怒气冲冲地责怪道。
“阿哥,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遍都没吭声,一动不动的呆在这好久了!你看这蚊子都吃饱了你的血。我帮你拍蚊子呢!你看看是不。”英子嘻嘻一笑,摊开手板在赵福光眼前得意地晃了晃说道。
“有你这么拍蚊子的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个丫头片子!”赵福光欲拧起英子的耳朵说道。
怎料英子早有准备,一个闪躲,装腔作势地哭喊着朝老苗医跑去。她边跑边叫喊:“阿爹,阿爹,我哥打我!我哥他打我……”
老苗看了看兄妹俩,也不言语,笑了笑,装作不知道,随他们自各闹着玩去,只顾槌自己的药。
在采花洞内,吴良云跟吴良馨留下来照顾着吴良娟。其他人跟着吴邵青回了吴家沟去。四下漆黑的洞里,只要一声轻响,都会掀起阵阵回音。洞外的风声传来,好似鬼哭狼嚎。两人守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坐在吴良娟身边早已铺好休息的稻草铺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话家常;以此来打消心中的孤寂与恐惧。
“拿——命——来——呜呜……拿——命——来——呜呜……”
一阵阵阴阳怪调的呼喊声随风而来,时有时无。吓得两人啊啊大叫,连忙抱在一起,手忙脚乱地拿过被子,蒙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得也是越来真切,两人在被子里吓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只见一人影蒙头盖脸、蹑手蹑脚地向她们慢慢靠近。拿着一根棍子时不时捣一下蒙在被子里的她们。
吴良云两人急忙掀开被子失魂落魄地尖叫着跳了起来,双手抱头,埋头蹲地,躲在灯后,既不敢睁眼一看,更不敢正眼一瞧,害怕得全身抽搐颤抖,恨不能找个地缝往里钻。
那人影见状丢下棍子连忙向洞外跑去。
许久没有声响,吴良云两人才慢慢站起身来,东张西望、心神不宁地拉着手回到原处,躲在被子里,心有余悸地猜测着是不是遇见鬼了,越说越惊恐,越想越害怕。两人期待那鬼不要再来,期待这天早点亮,更期待早点离开……两人忐忑不安地抱在一块,久久不敢入睡!
“良云,你们在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回荡在这漆黑的洞内。油灯光微微摇曳,仅仅照亮了这一小片黑暗。
两人听得声音不由得又是一惊,连忙躲进被子。
“我是赵福光,给你们带点吃的来了。”
吴良云听得声音,喜出望外地掀开被子,一溜烟地坐了起来,望着黑咕隆咚的洞口,眼无比期盼,心里的害怕顿时间烟消云散。
“赵福光!那个鼻涕虫,他来做什么?”吴良馨也坐了起来,疑惑地望着吴良云说道。
吴良云微微一笑红着脸低下了头。
“哦,我知道了!你个骚蹄子,什么时候的事?藏着掖着还挺深的呀,难怪下午两人一起躲在后面呢!原来是在煽情呢!还不从实招来!”吴良馨豁然明白,好奇地调侃道;心里也是无比的期盼他的到来;想着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多一个人陪伴,多一分安全,少一分害怕和恐惧。
“良云,你在吗?我是赵福光呢!”
洞外再次传来赵福光的叫喊声。
“在的,在的,福光,是你吗?”吴良云听得声音,心花怒放地站起身,向洞外喊道。
“是我,是我。”
吴良馨拍腿而起,高兴地抱起吴良云说道:“云儿,我们有救了,不用再害怕鬼了!”
吴良云关切地拍拍吴良馨,松开来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一道火光窜进洞来。火光下,隐约见得一个人影匆匆向这边走来。
吴良云仔细一看,真是赵福光,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便迎了上去,眼里闪着光,一把抱住了赵福光,像获得救星一样,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语,激动地哭着说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得把你盼来了!”
吴良馨装作什么也看不见,蹲下身给昏迷中的吴良娟理理被子,顺顺头发,扯扯衣服……东摸西拉,以此来打发这尴尬得时光;背地里却在偷偷傻笑,刚刚心中的惶恐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是我,是我,良云,你这是怎么了?咋个哭开了呢?”赵福光意外又惊喜地问道,整个人像触了电一样,麻木而又激动,心潮澎湃,血液沸腾,他做梦都没想到幸福竟然来的那么快。他顺势紧紧地抱住吴良云,享受着从心底炸开来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像一双温存的手柔柔的触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曼妙地沁入他的心田,融化在他的心间,久久舍不得松开。
“这里太吓人了,我们刚才见鬼了,幸好你来了。”吴良云趴在赵福光的肩上,在他耳边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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