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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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这几天闷闷不乐的。”食堂里，唐巾媚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问宋十栗。

宋十栗耷拉着脑袋，说：“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们班的转学生嘛？”

“记得，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老师让我和班长对他特别照顾。”

“挺好啊！你面冷心热，他成绩上来了吧？”

宋十栗点点头：“成绩是上来了一些，人也开朗不少，孤立的状态也好很多，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日渐熟络之后，偶尔能听到班里同学的一些八卦。”

唐巾媚听到八卦二字，眼睛都亮了：“什么八卦？说来听听！！”

“班里都在传，说我们三个人是三角恋，沈宇飞喜欢班长，班长喜欢沈宇飞，我也喜欢沈宇飞，我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第三者。”宋十栗一口气简明扼要地将重点说完，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翻动餐盘里的食物。

“……哈哈哈哈哈。”不出所料，唐巾媚笑得差点给宋十栗喷去一脸的白米饭。“什么鬼，你是第三者？你压根儿就没在里面好吗！”

“可不是嘛，但是除了你谁会信，我在班里人缘那么差。”宋十栗有些力不从心地说道。

班里传得越来越开，甚至宋十栗也觉得，其实班长和沈宇飞他们是互相喜欢的，为了不将自己卷入这场舆论的漩涡，宋十栗更有意无意的在疏离他们。

沈宇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快发现宋十栗的异常，趁着交作业的空档，沈宇飞问了宋十栗。

“宋十栗，你不舒服吗？”

“我……？我没有不舒服。”宋十栗被问得有些愕然。

“那你这些天怎么不辅导我的作业了，班长一个人很辛苦的。”

“你的成绩已经进步许多，再辅导下去，你会很依赖我们。更何况，我认为班长的辅导方式更好一些。”

沈宇飞静静看着宋十栗，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宋十栗一脸坏笑的说：“宋十栗，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宋十栗有点生气，说完就要走，沈宇飞拦住了她。

“你是不是因为听到别人在传我们的八卦，害怕了？”沈宇飞低头盯着小个子的宋十栗说道。

“首先，我不是害怕，其次，这事儿跟我也没有关系，最后，请你让开。”说完推了沈宇飞一把，拿上班里交上来的作业走出了教室。

“宋十栗，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沈宇飞在对着宋十栗的背影喊到，只不过并没有得到宋十栗的回应。

为什么那么讨厌你？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宋十栗心里暗暗道。

第二天，班里有是闹哄哄的一片，直到宋十栗出现在班级门口，喧闹声才戛然而止，并看着门口的她，其中不泛有些不友善的目光。

宋十栗冷笑一声，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翻开了化学课本，待会儿上的是化学课。

那些一看到她便戛然而止的喧闹，不用猜，都是关于她的八卦，只是不知道，八卦的内容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课上，同桌小珍给她低了想递了张小纸条，宋十栗打开看里面的内容，小珍写了很长，密密麻麻的，幸好字迹干净工整。

看完小纸条的内容，宋十栗脸都绿了，这些人的想象力不当编剧实在是太可惜了。宋十栗在纸条上回了小珍一句“你相信我吗？”

小珍边点头边将纸条撕碎，避免被别人看到，如果不相信她，小珍也不会将这些关于别人对她的造谣告诉她。

下课后，宋十栗一如往常一样收作业，带头造谣的那几名不良少女故意不将作业交给她，阴阳怪气的说：“班主任为什么要让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当班干部啊？真是败坏班风。”

“就是，我的作业是不会交给她的，瞧她那张尴尬的人脸，我都怕她弄脏我的作业本。”

“你说她叫宋十栗，却长着满脸的雀斑，我数数啊，123456……啧啧啧这么多，何止十粒啊，我看别叫宋十栗了，叫三十粒吧！哈哈哈……”

“诶！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出声制止的人是沈宇飞。

“哎呀，沈宇飞你不是吧，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你喜欢的难道不是班长吗？”其中一人将矛头指向沈宇飞。

“蓝蔚婷，你胡说八道什么？”沈宇飞听到这里也生气了。

“哦～我懂了，难不成是宋十栗昨天向你表白，你就抛弃我们和蔼可亲的班长了？”

见她越说越离谱，沈宇飞正要跟她们理论，“都别说了！赶紧交作业。”班长出声阻止了这一场对峙。

“既然班长大人都发话了，那我们就交作业好了～”

不久，他们三角恋的故事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甚至传到班主任的耳朵里，班长因为不堪流言蜚语，辞去了班长的职务，而班长的这一举动，更坐实了宋十栗是个小人，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宋十栗挑拨了班长和沈宇飞的关系，插足别人的感情，才会令这么多人忿忿不平，最后导致班长辞去班干部的职务。

呵～

宋十栗感受着初夏的风，冷冷地看着天空，明明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宋十栗，你喜欢我？”沈宇飞突然出现在她旁边，跟她一样看着天空问道。

宋十栗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得很讽刺，带着愤怒：“你也这也认为的？”

沈宇飞摇摇头，说道：“你讨厌我，不是吗？”

宋十栗：“……”

“可是我挺喜欢你的。”

宋十栗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宇飞，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将沈宇飞的灵魂看透。

“呵，开什么玩笑。”宋十栗甩了甩刚长长了点的短发，在风中凌乱，却洋洋洒洒。如她们说的那样，她的确不好看，从来就不会有人喜欢她，哪怕是有，她也不信。

“你该不会以为是那种喜欢吧？”沈宇飞见宋十栗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嗤笑出声。

宋十栗窘迫。

“其实我对你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第一印象？”宋十栗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对，第一印象。”沈宇飞盘着腿坐起身，看向不远处挂满衣服的学生宿舍阳台，缓缓说道：“那时候我被蓝蔚婷她们烦透了，不就是学着社会人撩汉子嘛，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一脸稚嫩。”

宋十栗被他的这番话整乐了，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你笑了，其实你笑起来挺可爱的，眼睛都笑没了。”沈宇飞逗趣道。

闻言，宋十栗又立刻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直勾勾地瞪着沈宇飞。

“那时候你走过来，一副老干部、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在是比那些娇柔做作的方式更令我容易接受。”

“难怪当时所有人都问不出的名字和QQ号，我一问就问出来了。”

沈宇飞点点头：“是啊，当时觉得，这个女生真奇怪，第一次见面脸这么臭，看在你是学委的份上，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所以就……”

宋十栗这才恍然大悟，她也奇怪为什么那天她这么轻易就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和QQ号码。

“可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觉得你这个人很讨厌。”宋十栗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

“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特别是教我做题的时候，每次都只是抓关键、挑重点，绝不废话，想跟你套近乎，都没门，是傻子都看出来了。”沈宇飞说得有些委屈。

“那你明知道我讨厌你，你怎么……”

“因为我相信经过我的努力，会让你对我有所改观啊！”沈宇飞爽朗地笑着，宋十栗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因大笑而暴露出来的牙龈。

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人。宋十栗心里想。

“你喜欢班长？”宋十栗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你是指哪种喜欢？”沈宇飞还要跟她打哑谜，宋十栗站起身想走人，被沈宇飞拉住了。

“你这人，属火药桶的啊？还没点呢就自燃了。”沈宇飞吐槽宋十栗的狗脾气。在宋十栗还没发作之前，抢先说道：“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宋十栗突然觉得很生气，因为这个事情，她变成整个年级同学里的头号新闻人物。

“我解释得了吗，别人会信吗？”

“不管信不信，都要说，沉默就等于默认。”

“那你不也是默认了吗？”

“我……”宋十栗噎住，她确实没有站出来反驳，她潜意识里也默认了没有人会相信她，她也是胆小鬼，所以她根本不能指责沈宇飞什么，毕竟在这件事情中，他们三个都是受害者。

“即便你这么说，我们也不可能成为好朋友，沈宇飞。”宋十栗沉默了好久，说道。

沈宇飞点点头，“人言可畏啊！”说完便离开了。

是的，人言可畏。

即使他们已经打开心扉，解开了对彼此的刻板印象，但在这样舆论的旋风中，他们只能彼此沉默。

回到班里，又是一阵喧闹的戛然而止，这种场面宋十栗早已十分熟悉。

“快看，他们约会回来了！”有人起了个大头。

“哇！小三上位了呀！”

“天哪，好不要脸哦～”

“……”

“……”

“你们说够了吗？”沈宇飞冲上讲台，大声地质问他们。“这样有意思吗？”

“真没想到，你们才高一，思想竟然这么龌龊。”

“沈宇飞，你说谁龌龊？”蓝蔚婷尖声质问。

“说的就是你蓝蔚婷，你敢说这些造谣不是你煽动起来的？”

“沈宇飞，说话要讲证据，凭什么说是我煽动的！”

“不是你，你站出来反驳什么，你心虚什么？我告诉你们在座的所有人，我、班长还有宋十栗，我们就是平常的互帮互助的同学关系，没有谁喜欢谁，就算是谁喜欢了谁，也轮不到你们来评头论足，更何况，她们两个是班主任为了帮助我的学习而做的安排，请你们尊重班主任的决定。”沈宇飞说完这一段话，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有些人云亦云的墙头草，已经愧疚地低下了头。

“班长因为这件事已经辞去班长的职务，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人言可畏啊同学们，请重新捡起你们的善良，停止恶意的舆论吧！”沈宇飞说完给大家鞠了一躬，走下了讲台。

“这事儿我根本没想伤害班长，我就是看不惯你和宋十栗。”蓝蔚婷愤愤不已地说到。

这句话无疑承认了自己就是恶意舆论的源头，一切都清楚了，蓝蔚婷成功地把自己推上了另外一个风口浪尖，也是自作自受。

这件事情过后，他们的生活学习逐步回到正轨，只是不再有三人辅导小组，大家都在为高二选文科还是理科做准备。

期末考试结束后，宋十栗问沈宇飞：“你选了什么？”

沈宇飞：“选理科。你呢？”

宋十栗：“我理科不太好，选了文科。”

沈宇飞：“哦……”

两人略微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宋十栗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天，谢谢你。”

沈宇飞一下子被这么客气的宋十栗惊到，脑袋瞬间宕机了几秒：“嗯？哪天？”

宋十栗尴尬：“就是一个月前，你在讲台上说的那番话。”

沈宇飞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件事情啊，不用感谢，我又不是为了你。”

宋十栗：“我知道，但还是要说谢谢，还有……对不起，之前还责怪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

“那天，你很勇敢，像个真正的男人！”宋十栗说完就跑走了，留下一脸震惊的沈宇飞，沈宇飞看着宋十栗跑开的背影，喃喃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是你让我觉得，我并不是被孤立的，虽然你脸很臭，但人真的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想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可惜这些话宋十栗再也听不到了，因为文理科分班后，他们再也没有交集，这一段遗憾的友情，十多年后的宋十栗再次回忆起，每每都是一声叹息。

只能在寥寥无几的QQ动态里，知道彼此的一些生活状态，再后来……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