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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时间一晃而过,第一轮比试也已结束。我和文正、铉今三人在附近酒楼用过午饭,为了照顾铉今都没点肉菜。吃完饭人就犯困,不过这客房擂台期间太过紧俏,我们三人只能租到一间,没办法,他俩下午还有比赛,让他们好好休息睡个午觉,我就随便在附近逛逛。
很快,下午的擂台赛便开启,铉今倒是精神不错整装待发,文正却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似是梦游着跟我来到擂台边,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台上分出了几场胜负,我们仍然是一壶洛神花茶,东聊西扯;文正再也没提过之前感觉到的奇怪视线。
再次轮到铉今上场,此番他的对手竟是上午那个奇异剑客。剑客面上还是一派轻松写意,铉今却脸色凝重。
文正与我也都认真起来,此刻赌局却很激烈,众人纷纷压铉今赢,剑客那边却是无人问津。我觉得这场比赛胜负难料,想了想,还是扔了一两银子过去赌铉今赢。
裁判挥手,比武开始。
剑客先发制人,扬起手中巨剑,使出断门剑法第一式来。这断门剑是武林中常见的剑法,看来这剑客面对铉今时也认真了,不在开玩笑似的把剑当刀用,而是使出了正经剑法,但却仍然不愿暴露自己武学属于哪门哪派。
铉今抬手挥舞禅杖,起手便是少林烈火棍法第七式,看来他也动了真格。
剑客由于先出手,剑锋呼啸,此时略占上风;铉今只是被动防御,观察着对手想要从中找出破绽来。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了几个来回,我看的专注,这时后边却来了一个人,静默站在我身后,我也未曾发觉,还在观察那剑客的招式,就听得文正一声惊呼。
“归岸住持。”
我回头,果然见归岸立与身后,红金袈裟,面容肃穆,手腕戴着佛珠,仔细看去竟跟铉今的一模一样。
我也朝归岸拱手,“住持怎么来了?”
“来见故人。”归岸说道,然后将目光投向台上比武的铉今。
我想到铉今与莲坠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问道“住持认识铉今?”
归岸一愣,这才将视线放在我身上,“铉今是老衲故交的……弟子,也曾是寺中人。董施主认识铉今?”
我点头。
“白莲教的擂台铉今经常参加,有时赢得银子便全部捐给莲坠寺。自归静……离开后,寺中俗物被卷走大半,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着莲坠寺,虽从不留姓名,但老衲知道是他。”归岸感慨的说道。
“如今白莲教再摆擂台,老衲猜他会在这里出现,便想向他当面致谢。”
原来铉今是这种用意……我心中对他的钦佩又多一分。我不知道铉今有怎样的过去,也不好过问,单凭这份气节,我便相信他不是他人诋毁的那般模样。
我不再言语,专心看着铉今的比赛。
此刻台上铉今正处在上风,看来之前的观察取得了成效;他手中禅杖压制着剑客的巨剑,两两相交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明情势一片大好,但归岸却皱眉,嗓音清冷,“铉今这次很难取胜。”
文正不解,问及原因,归岸只是摇头。
就在此时,剑客却一转攻势,剑气凌厉,剑锋呼啸着刺向铉今,铉今竟不知为何没有躲闪,直接挨了一剑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我也心下震惊,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双方停手!夏鸿云胜!!”裁判声音响起,告诉没反应过来的人,铉今是真的输了。
巨剑包着布,刺中铉今并没有见血,对面显然也有留手;但那剑意夹杂着一丝内力却渗透进铉今身体,影响他经脉中的内力走向。
名叫夏鸿云的男子收起剑背在身上,轻盈的跳下擂台。铉今捂住被刺中的腹部,竟是缓缓从一侧的楼梯上步下,徐徐朝我们走来。
赌客们都发出懊恼的声音,纷纷指责铉今太弱害他们输钱,又嚷着重开赌局,下一把都压夏鸿云。
铉今走到我们跟前,突然停下脚步,眼神震惊,越过我看向身后的人。
归岸静静的看着他,“铉今,别来无恙。”
铉今微微低头,脚尖向外,竟是有逃跑之意,“……住持。”
下一场是文正,他看着相对无言的归岸和铉今,犹豫一会还是跳上擂台。他的对手是白莲教弟子,我一边看着他的比赛,一边注意着铉今。
“老衲替莲坠寺上下,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归岸双眼微阖,开口道。
铉今微怔,“这是弟子……贫僧本该做的。”
“世上从来没有本应该,只有情分和本分。你帮助莲坠寺,这是情分,而非本分。”
铉今双目灰暗,“……嗯。”
又是久久沉默。
我觉得气氛凝重,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却见铉今握紧了拳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也跟着沉默。
“住持。”铉今率先打破沉默,“伽蓝寺似乎有动作,我遇到归静,他跟我说佛并不是外在,而是在每个人本心,苦修没有意义。”
“住持……我一直坚守自我,所以当年归玄方丈的事,我才……”
“不必再说。”归岸突然双目圆睁,语调也比之前更高,“铉今,往事不再追究。尽管如此,我也不能无视你的所作所为……善哉。”
铉今闭了闭眼,“我突然丧失了坚持下去的理由。自归玄方丈去后,我常常怀疑自己的心,只得念静心咒才能潜心向佛。我……是不是做错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归岸叹口气,“有愧之人,则有善法;若无愧者,与诸禽兽无异。”
铉今点头,但眼底仍有迷茫。
归岸见状,又道“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木已成舟,汝宜当端心,以质直为本。”
“……多谢住持赐教。”铉今双手合十,朝着归岸微微鞠躬。
“不过是佛经罢了。老衲见你读再多的书,却还是不得其中真意,趁早放下,有舍才有得,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归岸思索片刻,又缓缓说道“三个月后,是归玄方丈圆寂的日子,你来上柱香吧。”
铉今眼中动容,身躯突然颤抖起来,久久不语。
此刻台上分出了胜负,以文正的落败告终。文正受了点轻伤,跑到我跟前,抱怨着白莲教功法太过诡异,令他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就输了。又见归岸和铉今之间气氛有异,便拿眼神询问我。
我抛给文正一个无奈的眼神,耸耸肩膀。
文正与铉今都输了比赛,自然没有了待下去的意义。归岸住持首先离去,随后铉今也向我们告辞。
铉今离去时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也不用轻功,就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在地面上,背影颇有几分决然。
我不懂修行者都背负些什么回忆,看铉今似有极大的烦恼,且跟莲坠寺的往事有关,只是一昧克制,像是在赎罪。
文正说要去百里商会一趟,有些事情他很在意,我们便离开擂台前往集市。
商会设立在集市内部,只是很普通的石砌房屋,外面牵着许多骆驼,有专门的人员在饲养他们;里面空间很大,许多柜台出售琳琅满目的商品。这里人员很密集,大部分是商人,还有一些江湖打扮的人士前来应聘商队镖师,则有商会负责人员领着他们前往内部。
文正带着我穿梭在各式各样的人员中,找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人一身波斯人打扮,却长着一张中原人的脸。
那人看到我旁边的文正,似乎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殿……殿……殿……您……”
我想着这人居然知道文正是虚空殿的,为何那么吃惊;文正却横了他一眼,堵住中年人连不成句的字词
“大叔,我来问点事,其他的你少说。”
大叔点头如捣蒜,同时捂住嘴示意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修远是不是快回来了?他的任务还顺利吗?”
大叔点头。
修远应该就是文正那个为了见一面而跑来西域的朋友,听到任务这个字眼,我下意识的就想回避,可见文正说话时并没有避开我的意思,便懒洋洋的靠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听听,也不多问。
想到曾经张帝阍去万顷阁时把我晾在一旁,对比一下,文正对我的这种信任让我很是感动。
“修远跟我说边城不太平,以他们商队的配置当地那些流寇应该不足为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清楚……修远大人或许只是未雨绸缪吧。”大叔说道,“伽蓝寺似乎也有行动,他们派出了大量的破戒僧前往边城,包括他们的首领归静,不知道什么原因。”
文正问道“跟修远他们有关系吗?”
“不知,但既然即将同处一个地方,那些家伙向来肆无忌惮,修远大人担心也是应该的。”
文正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啊。”
大叔听到文正道谢,似乎又被吓到,忙说不客气。
文正又烦恼片刻,停顿半天,这才自暴自弃般扭扭捏捏的小声说了一句“别告诉我爹你见过我。”
大叔拍着胸脯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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