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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青,肉红,满桌的菜无一例外上都有一些小黑点,这不是脏而是大铁锅独有的标签,又或许是飞灰也说不定。
七八个盘子四方各坐一人。
外婆扒两口便往张星洛碗里夹一块肉。
他很少吃荤,胃里吃太油腻的就会阵痛作呕,历史造就现在,这是他以前不吃早饭留下的后遗症。
对于张星洛而言大概是未来造就现在。
话说回来上一世的经历到底算未来还是算历史?
小舅舅光喝酒不吃饭:“星洛啊,不用上学吗?”
张星洛连忙埋头扒饭,口腔里满满当当,含含糊糊试图搪塞过去。
“过几天。”
来外婆家打工这件事光是想想脸上都火辣辣的,更别说当众解释,他向来脸皮保
“学习怎么样。”
他仔细嚼碎饭粒:“还行。”
“读书要抓紧,别看才高一,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小舅一人独饮,一桌子菜不喝点真可惜。
他点头赞同。
“一中不是今天开学?我听隔壁中标家讲的。”
张星洛又吞下一大块肉,嘴巴没空回答,鼻子轻哼:“嗯。”
家长才不懂abcd,他们评判学习只有寥寥几个词:真好,好,还行。
难得有大鱼大肉,庭院内的狗子也钻入前堂,它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挨着张星洛的裤腿蹭了又蹭,他总悄悄往桌下丢肥肉,狗子遇到有人投喂自然卖萌。
“菜还行吧?对胃口不。”
外婆眼巴巴望着张星洛,像一个等待家长夸奖的小孩。
“好好好,我再乘一碗。”
行动远比赞叹更具说服力。
他其实已经八分饱了,外婆伸出手:“你不好起身,离饭远,碗给我,我帮你盛。”
可不敢让外婆盛饭,否则必然是满满一碗。
小表妹朱婷婷被大家遗忘,一心挑肉,满嘴流油。
天边晚霞燃尽,棕黄色的月亮推云而出,几颗星辰点缀夜空。
朱婷婷拍着小肚子,张星洛揉腹,一个是撑得,另一个也是撑得。
有一种饥饿叫做外婆觉得你还没吃饱。
收完餐桌,外婆来到庭院:“还不回去吗?还是等晚一点我让小舅送你。”
“嗯,,,今晚我在这儿祝”他声音不大这一句话像烟雾一样轻飘飘的。
外婆没听清,倒是小舅舅注视着他。
村庄里没有霓虹,夜色纯粹,枯黄瘦月一点一点爬上正空变得白而肥,月华散落,庭院内铺满银粉。
竹凉椅两脚着地吱呀响,蒲葵摇扇随树影摇缀。
“当心摔跤。”
外婆拿扇子轻敲张星洛,椅子这才四脚着地。
明明近三十来岁的人,却常常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张星洛没办法判断翘椅子是不是他的自由意志,他一心盯住屏幕身体下意识随微风摆动。
他放下手机,伸手拍打脚踝处的蚊子。
“哼哼,让你玩手机,活该被蚊子盯着咬。”
张星洛递出手机:“要不让你玩儿?”
朱婷婷双手抱胸,鼻音轻哼,瞥一眼身旁的外婆:“才不要,玩手机坏眼睛。”
她的余光始终瞥向屏幕上那五彩灯光,拥有一部手机几乎是所有学生的梦想,有个别极端的甚至不惜拿身体器官去换一部前沿新机。
学生时代总热衷于攀比物质,学生基于一种“别人有的我也要”的思想不看自身家庭条件,死缠烂打地向父母索龋
手上这部音乐手机大概也是张星洛攒钱偷偷买的。
他原想靠抄书发歌曲demo来赚钱,仔细操作下来才发觉完全行不通,唱歌需要录音谱曲,签约需要成年人的身份证,他现在没那东西。
赚钱计划简单,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夜深风凉。
“现在睡觉吧。”外婆拉起竹椅回楼房。
“我今晚睡哪儿?”手机上的时间才八点五十三分,熬夜成瘾的张星洛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九点前睡觉。
外婆回过头:“楼上的房间还没装修好,要不然你和我睡,去你表妹那里打地铺也行,她房间里有空调。”
朱婷婷早对他的手机垂涎已久。
“哥,我一个睡害怕。”
“那你半个人睡吧,这样别人害怕。”
十多岁的年纪应该避嫌。
“外婆我跟你睡”
“切,奶奶床上还用的棉花垫,热不死你。”小表妹钻进自己房间“嘭”一声关上门。
房间里一张黑色木床,一个黑木柜子。
床单深色花纹,被子厚实,光一眼看去还以为现在是冬季。
“我帮你再拿床毯子。”
“不用,不用。”张星洛连连摆手。“我平常睡觉不盖被子的。”
人床上,汗满背脊。
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心静自然凉。
房间狭小又不透风,黑暗凝固,空气凝滞,张星洛翻来覆去,身上黏腻腻的。
凉风习习,外婆在摇动蒲扇。风全往他那边吹。
“不用,外婆,我不热的。”
风停,又起。
“真不用。”
“别吵,我自己热。”
蒲扇擦去身上汗珠又有新的渗出,张星洛迷迷蒙蒙坠入梦乡。
一夜长梦,公鸡鸣叫,天光揭开帷幕,夜色尚未褪去,窗外淡淡薄雾。
他怅然若失地醒来,完全记不清昨天的梦境。
隐隐约约记得和谁牵着手,伸出右手,拇指还有触感残留,是晚柠还是珞一来着。
外婆也醒了,她靠坐床头,慢慢穿外衣。
“晚柠是谁啊?你昨天一直喊她名字,你给外婆讲讲,放心我帮你保密。”
气血上涌,张星洛红了脸:“同,同学。”
有时候不是他爱撒谎,只是真相太过荒诞,晚柠是他女儿,这谁能信?
“肯定很漂亮吧?”
他点头。
“早点吃饭,你也早点回去,外婆身体好让你妈妈放心,还是读书要紧。”
“嗯...嗯...”张星洛张开嘴,更住喉,他一咬牙,决心实话实说。
“外婆,我是来帮你干农活儿的,我暂时不读书准备出来打工。”
“什么。”外婆的手摆在耳朵后边:“你说什么。”
“我说我暂时不回去读书。”
她慈祥的脸顿时凝固,灰色的瞳孔瞬间明亮,怒火中烧:“你再说一次,给我滚回去读书。”
张星洛面露难色,解释道:“是暂时...”
外婆抢话:“现在,马上回去,上午应该是8点上课吧。”
她瘦弱的胸口如风箱般起伏,张星洛不敢激怒她。
穿过没有凤遗的庭院,张星洛低头朝外走,外婆追上来不分由说塞了个红包进他兜里。
红色的,烫手,张星洛取出往回塞:“不用。”
外婆不让他还:“你现在还小,大了赚钱再还给外婆。”
拥有记忆的张星洛知道如果历史不变,外婆根本等不到他赚钱。
他抢过红包塞进外婆的衣兜里,拔腿就跑。
草木绊脚踝,张星洛越跑越快。
“张星洛。”
远远听见呼喊声,他担心外婆摔跤,无奈调头。
“我知道你缺钱,小孩子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外婆大口喘息。
“你妈妈和你爸都叫我别给钱给你,说你一拿到钱就会钻网吧。”
张星洛眼睁睁看着红包入口袋,这是他第一次讨厌收红包。
“偶尔玩玩可以,我和你爸说让你周末玩,他不给你钱,我给。你没钱可以找外婆要。”
外婆布满老茧触感蔫吧的手指搭上他的脸。
“别和你妈赌气,学生就要好好读书,赶快回去上课,不知道你小舅在没在红石厂,你可以坐他的车。”
张星洛告别外婆。
清晨雾气散落在睫毛上凝成水珠,张星洛抬手抹去朝露。
残夜一点一点褪去,初阳刺开薄雾。
他一路朝村外走,走到半道,这个世界只剩下刺眼阳光。
说到不能做到,内心烦闷不堪,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熟人,哆哆嗦嗦掏出一只利群,抽烟都不敢光明正大,他好像完全将自己带入到学生的角色里,或许他只是害怕别人的看法,小屁孩抽烟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其恶劣的,连他自己都不认同。
自己没能力解决问题,只能心安理得地依靠家长,他心里清楚强哥帮他买进一中的可能性不大。
“早知道就不给小林同学发那条简讯,这种挫败感还是因为我赚不到钱埃”
走出小路,转入大道,黑色别克打开车门露出小舅的脸。
“上车,我昨天打电话给你爸了,知道你什么情况,小舅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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