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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告诉你,在你有生之年是见不着皇上了,只等着去见阎君罢!”
“来人,大刑伺候!”
大理寺刑讯大堂之上,李之山审问凌云不成,反遭对方一番抢白与奚落,不由恼羞成怒,一拍桌案上的堂木,厉声喝道。
两旁如狼似虎的侍卫举着脊杖,不容分说一拥而上,凶狠粗暴地挟持起了凌云。
李之山那双满是戏谑的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那人。只见他一言未发,只是慢慢闭上双眸,苍白如纸的唇瓣也用力抿起,正在等待那场生不如死的凌虐肆无忌惮地降临到自己身上。
瞅着他透着几分狼狈与凄惨的形容,李之山觉得快意之极——那是一种被压抑许久的、嫉恨与愤懑情绪的充分发泄。
“凌云,你不是冷傲孤清吗,你不是嚣张跋扈吗?放心吧,我马上就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威风扫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缄默不语,脸上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阴霾。那一刻,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停滞了。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就是真的巧合,千钧一发之刻,事情忽然出现了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反转。
只听堂下旗牌官喊道:“常青公主驾到!”
丁进之与李之山不由悚然一惊,自思:“常青公主怎么会突然到此?看来事情要糟啊!”
因为常青公主与凌云之间的至亲关系,在整个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虽然前段时间因为天枭的人从中作梗,使得凌云同自己的父母何禹廷与常青公主闹得很僵,凌云甚至几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语气决绝地放出与他们断绝亲情关系的狠话。
可是任凭他们再怎么闹腾,在李之山这些外人眼里看来,那也不过是人家的家务事。
正所谓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闹得再僵,可是他们之间那些骨肉相连的血缘关系却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现在忽然听说常青公主来了,两人已隐隐预感到不妙,心里不禁暗暗叫起了苦。
尤其李之山,更是不甘心:就差这么一点点了,怎么关键时刻又生变故!
而丁进之不愧是官场老手,老谋深算,圆滑变通;更是善于见机行事,赶紧吩咐就待行刑的侍卫放开了凌云。
暂时得到了解脱,凌云心里并没有一分一毫的庆喜。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挣扎着慢慢起身,脊背微弯,低垂着头,没有人能够看清他脸上的情绪变化。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突然听到母亲到来的那一刻,他心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伴随着清脆的环佩叮咚之声,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雅幽香亦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应声望去,只见常青公主在管家何禄为、丫头烟翠、碧云等数十仆妇侍卫的簇拥下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华丽盛装,面容端庄秀丽,一双明眸宛若秋水;虽然已过五旬年纪,却依然眉目如画,绝代风华,举手投足之间,透着难以掩饰的雍容娴雅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丁进之与李之山连忙起身见礼,恭恭敬敬请常青公主上座。
常青公主轻轻哼了一声,在侍卫小心翼翼呈过来的锦墩上坐下了。
丁进之油腻的脸上浮起一层谦卑的笑意,“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常青公主眸底聚起一抹凝重之色,慢条斯理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向丁大人、李大人索要个把人,不知二位大人能否赏脸?”
丁进之用力咽了口唾沫,“敢问公主指的是何人?”
“明知故问,真是老狐狸。”常青公主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
没有任何的前奏与铺垫,她径直抬手一指凌云道:“他。”
她的锐利与直白,冲散了她身上的柔和与矜持,令所有在场的人一下子怔在那里。
凌云慢慢抬眸,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一时之间他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咳咳咳……”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丁进之急得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嗓子眼儿,憋出一串咳嗽。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常青公主居然会来得这么直接了当,倒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丁进之低头给自己顺着气;然后用力晃了晃脑袋,脸上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意,“公主真会开玩笑,此人乃是朝廷钦犯,是个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公主居然言之凿凿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索要此人,将置国法于何处?”
“谁说他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在一切案情尚未明了之前,岂可妄下断论?”常青公主凤眉一挑,满脸的不以为然。
“本宫告诉你们,在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若敢对他有一丝不利,休怪本宫对你们不客气!”说着她倏的站起身来,娇柔的身躯一横,毅然决然守护在了凌云身前。
“公主,你……你这……“丁进之的表情从不自然变成了极不自然,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时竟不知所言,卡在那里。
李之山冷眼旁观面前的局势变化,原本蹙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他眼眸漆黑染光,扯了扯唇角道:“微臣不才,素日也曾风闻一些公主与凌云至亲关系的传言——不过谁不知道公主身份至尊,威容德器,且对国法礼仪之循守素来为天下之表率。
“如今公主却只为了一个凌云,便置国法于不顾,居然过问起朝廷之事来,传扬出去难道就不怕落个依仗权势、徇情枉法的名声吗?难道就不怕授人话柄、贻笑天下吗?”
常青公主苦笑一声道:“李统领,你给我安的罪名可真不小啊——可是我常青若是因此而子嗣断绝,膝下无人承欢,更无法享受天伦,岂不是更遭人耻笑?”
李之山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揶揄之意,“公主为了令郎,真是可以不顾一切啊——公主的舐犊之情,足可感天动地、令天下所有为人父母者汗颜啊!”
“李统领言重了。本宫可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只是略尽一个母亲应该做到的而已;却不比有些人,为了功名权势无所不用其极,面冷心狠,口是心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常青公主岂是吃亏的主,凝眉轻嗤一声,反唇相讥。
“……”李之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被对方犀利的言辞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沮丧地垂下头去。
常青公主此时再懒得跟他多说一句废话,她只转过脸,把自己全部的精力与心思都倾注在了面前那心心念念的儿子身上。
凌云亦痴痴望着常青公主,冷白如玉的脸庞沾有少许血迹,额前几缕碎发无绪地垂下。
冷白的脸,漆黑的发,黑白极致衬托之下,那副俊逸无尘的脸上流露出的情感杂糅如画,脆弱,无措,释然……还有感动。
要知道,自己现在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而且一旦罪名成立,自己一死自是在所难免,还要连累身边的亲人,甚至是株连九族。
在这种情形下,别人对自己皆是避之惟恐不及,而常青公主却这样毫不避讳地维护自己……
他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轻轻颤抖似乎能带起风,双眸也不觉氤氲了,颤声道:“何苦,您何苦这样的……”
常青公主慢慢回转身,目不转睛望着儿子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不觉已是泪水满眼。
“麟儿,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有一种爱是不顾一切的,是不图回报的,那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麟儿,为了你,母亲可以去死……”
凌云只觉一颗心痛苦地抽搐起来,他默默地望着常青公主,欲言又止……
这时,堂下旗牌官又喊道:“皇上驾到!”
丁进之、李之山闻言心里一颤,自思:“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公主,一会儿皇上,怎么来得这么巧?”
他们却不知道,今日之事并非巧合,而是事出有因。
原来,凌云被丁进之、李之山等人带走后,浣玉听从了赵扬的建议,急急忙忙赶回侯爷府,向常青公主哭诉了今日之事。
常青公主一时懵了,喃喃道:“你是说这些日子来志超他一直都在晋陵王府?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前几天我还去过王府……”
浣玉哭道:“母亲,现在先不谈论这些了,咱们只想想该如何去营救志超才是啊!志超落在他们手中,必是凶多吉少……”
常青公主此时也乱了阵脚,正所谓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多亏赵扬此时比较冷静,给二人出主意道:
“公主德高望重,身份至尊,此时如果去刑讯大堂,或许可以拖住丁进之等人帮助大公子摆脱一时困境,又可以争取些时间以便王爷去求助皇上——不知公主与郡主意下如何?”
常青公主与浣玉郡主此时心慌意乱,早已失去了主张,听了这位足智多谋的亲信家人的主意,也只有频频点头的份儿了,于是便发生了前面的一幕。
而皇上又是怎么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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