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可以不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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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着,片场突然传来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回事?”顾小棠最怕片场的小孩子哭,一哭起来她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开始后脑勺发凉,“怎么回事?谁哭了?”
“老板,是六月。”已经拍完了这一幕,灯光师准备把设备挪到下一个地点去,听到顾小棠的喊声,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果然没过两分钟,六月的妈妈抱着小小的六月,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哄:“没事了六月,那都是假的,没有人对六月不好的,乖乖……”
旁边跟着子真,子真一脸愧疚,但是也是个跟顾玉珩一样的闷葫芦,跟在一边,嘴唇抿了又抿,帅气的小脸都快要皱成了包子,嘴边想要安慰的话也没有吐出来,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子真啊,没事没事,她就是年纪太小,不太习惯这种拍摄,没事,过一会就好了。”六月妈妈抱着六月,到外围找了个马扎坐下。
见子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柔声对子真解释道,“你后面是不是还有拍摄,你先过去吧。”
子真没有听她的。
不善言辞的小人儿,站在六月妈妈身后,面对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小六月,犹豫半晌,微微抬起手,摸了摸小六月柔软的发顶。
那动作轻轻柔柔的,如羽毛扫落,却格外认真,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六月在妈妈这里找到了安感,也不再哭,任由子真的手落在她头顶,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嚯,这小子,可以啊。”顾小棠顺着声音找过来,还没走近就看到了这一幕。
跟在她身后的黎念倾和顾玉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隐隐约约明白了顾小棠所说的“可以啊”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比他的原型好多了。”
顾小棠是个把什么东西都摆到明面上的人,托她哥是个锯嘴葫芦的福,在这两个人的感情里当红娘,她恨不得把所有的行为举止都揉碎了给他俩解释——
你看到没!她/他是爱你的!她/他是这样这样这样表现爱你的!
现在也不例外。
“他的原型,遇到这种情况就毛了爪子,只知道缩着手站在后面,一动都不敢动。想道歉吧,又要面子,说不出口。”
顾小棠压根不看顾玉珩,她现在学的可聪明了——只要我不看你,你的眼刀就飞不到我。
“不道歉吧,又想要人家理理他,最后只能一个人回他的房间去。等下次人家来找他玩,明明心里开心得不行,还得作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来,像个爹似地,唠叨来唠叨去。”
指桑骂桑地吐槽完了之后,顾小棠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开玩笑,她只是嘴炮,并不等于她不怕死。
红娘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还得留着命,来把红线绕。
电灯泡走了,马上要拍下一段,所有人都在忙碌转场。一方小天地里,只剩下顾玉珩和黎念倾。
“要不……”黎念倾往后靠了靠,果不其然,顾玉珩从后面稳稳地接住了她。她放心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到顾玉珩胸膛上,仰头往后望着顾玉珩,“我现在哭一哭吧?”
“你哭什么?”顾玉珩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
“那二十年前你因为我跑去花园这件事骂我们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哭嘛,二十年后给我个机会让我补一下。”黎念倾理直气壮。
“……”顾玉珩捏着她鼻尖的手指微微用力,左右晃了晃,被黎念倾不满地把手打开,才辩解道,“我当时又没冲你发火。”
“可是你脸色也很吓人啊,我们当时都不敢说话了。”
“……”
顾玉珩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理也要搅三分”。
“那我现在开始哭咯。”黎念倾眼瞅着他无言以对,站直了,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宣布道。
“好。”顾玉珩无奈又宠溺,也站直了身体,做出二十年前面对黎念倾的时候冷冰冰的姿态来,还先咨询一下,“你准备怎么哭?”
“当然是……”黎念倾严肃地含颌,见顾玉珩被她整的有点紧张的时候,突然扑过去抱住顾玉珩的脖子。
顾玉珩下意识接住她,笔挺的背脊弯下来,长臂一捞,就把她整个人锁进怀里。
契合得天衣无缝。
她的气息喷在他耳畔,轻若幽兰。
“这样哭……”
她身上还是淡淡的椰香,发梢融了松间雪,几分清冽。
而他身上是常年不散的医院消毒水的冷香。
肆意融合、裹缠。
当一只小狐狸存了心地要勾引一个人,所散发的媚意是谁都抵挡不住的。
但是好像不包括顾玉珩。
顾玉珩搂她搂得很紧,几乎要把她肺里的空气部挤压出来,把她揉进骨血,这辈子也休想逃开。
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会对她说什么调情的话,也不会像苏景迁那样,每一句都带着性/暗示。
最大的回应,可能就是呼吸紊乱,耳尖通红,靠近他的左边胸膛的时候,还能听见修美肌肉下搏动如鼓的心跳,震耳欲聋。
上次的天台,可能真的是心理防线崩塌了,才会在那种时候说出“我很怕”这三个字,还会主动向她索取温暖。
但是现在,顾玉珩只不过拥抱了她一会,就拍拍她的后背,嗓音不复之前清冷,但也没有什么情欲的征兆,“好了,回家以后再让你哭。”
这话换成别人说,可能会有别的隐喻,但是顾玉珩这么坦荡正直地说出来,黎念倾就知道,顾玉珩说的哭就真的只是哭而已。
她从爱娇中醒来,撒开手,看看顾玉珩连脸都没有红,更别说有什么目光迷离这种征兆了。
“……”黎念倾再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质疑,“顾玉珩你是戒过毒嘛?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玉珩:“???”
黎念倾迎上他询问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思想过于龌龊。
“我就……那么……没有……魅力嘛……”黎念倾可怜兮兮,抬手抹几滴并不存在的眼泪。
然后被一只大手毫不犹豫地揉了揉脑袋。
“想什么呢。”顾玉珩哑然失笑,“在公众场合不调情,这是对你最基本的尊重吧?”
“就是说……”黎念倾眼神乱飘,声如蚊蚋,“有时候,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尊重的……”
“什么?”
顾玉珩好像没听清,但是黎念倾也没有脸再复述第二遍。
打破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跑路。
这是顾玉珩教给她的方法——只要跑的够快,尴尬它就追不上我。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小六月。”
六月已经不哭了。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什么事都不憋在心里。
没有什么事情是哭一会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哭一会。
“六月,到姐姐这来。”黎念倾又从包包里掏出几颗巧克力,分了两颗给顾玉珩。
子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六月看到黎念倾和她手里的巧克力,嘴角的小梨涡深深的,蹦跳着奔进黎念倾的怀里。
“六月刚刚拍的什么呀?”黎念倾逗着她说话。
“刚刚拍了去一个花园。”六月短短的小手抓着巧克力,有了吃的,说话都说得特别欢快,“很漂亮很漂亮的花园。但是不让我们进去,只让我们在外面看看。”
“那怎么还哭了呢?”
“因为子真哥哥凶我!”六月中气十足地开始告状,把黎念倾小时候没敢说出来的话,竹筒倒豆子似地,倒了出来。
“特别特别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也特别大!还捶桌子!还打断大家的话不让人家说话!”
小孩子对于让他们害怕的事情,就是记细节记得格外清楚。
路过的场工听到六月的告状,随口调侃道:“所以六月就害怕了?”
“我才没有怕!”六月很要面子,小手握拳,气哼哼地道,“但是我不要喜欢子真哥哥了!我不要和他天下第一好了!”
表了决心之后,小六月接着吃剩下的巧克力。
黎念倾憋笑,觉得这句词真的过于熟悉。
眼角余光瞥见,顾玉珩帮忙剥巧克力的动作凝固了。
“你现在是不是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都不敢跟你说话了?”黎念倾冲他扮了个鬼脸,“哎呀,小棠找演员,找的还真是很符合人物。”
六月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给这个帮她剥巧克力的大哥哥一记小李飞刀。
她吃着,眼睛还注意着顾玉珩,见顾玉珩动作有异,转头问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黎念倾,“姐姐,顾哥哥怎么了?他是不是不舒服啊?”
黎念倾掐掐她水灵灵的脸蛋,“没关系,哥哥在反思他的过错。”
“过错?”六月懵懵懂懂的。
“对呀,因为哥哥小时候,就是这么对姐姐的……”
“那姐姐为什么还跟哥哥在一起?”
小孩子并不是那么明确地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黎念倾和顾玉珩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黎念倾思考了一会,“那是因为……”
“六月!”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身影跑到眼前,手中一束用藤蔓捆着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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