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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身荷皇命巡边去 总揽大计边塞上(下)
第二天,也不上金殿,自个一人在府里晃荡。快午时,朱买臣来到,任是非大喜,道:“朱大哥,你来得正好,小弟一人闲得无聊,朱大哥就陪小弟玩玩。”朱买臣道:“兄弟,大哥是奉皇上旨意,来给兄弟讲习军国事,不敢玩闹。兄弟,我们什么时侯开始?”任是非老大不高兴,心道:“你才见到皇上几天,就皇上长皇上短地叫个不停?要不是老子,你能有今天?哼哼,真他们的不是东西。”道:“大哥,讲学也不忙在一时,我们先休息一下,吃过饭再讲也不迟。”他想能够推掉最好,即使推不掉,少听一刻是一刻。朱买臣和他相处日久,深知他的个性,知他在耍花枪,取出《诗三百》,道:“兄弟,大哥来时,皇上一再叮嘱,要大哥一个时辰回禀。我们这就开始。”朱买臣识破他用心,任是非有心捣蛋,碍于朱买臣的面子,不好意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学。
任是非虽喜玩乐,于诗书倒也不是全然无知,他小时,父亲任盈德请私塾先生教他读书,他不想学,用计把先生给吓跑了。任盈德见他玩劣,气得哭了,任是非甚有孝心,见父亲哭了,慌了手脚,千保证万保证,才把任盈德逗乐。任盈德又给他请了先生,任是非怕惹父母生气,只得耐着性子跟着学,他人聪明,一点就通,竟是给他学了不少。后来到药苑,一面在薛道衡督促下习武,一面读书。薛道衡于儒学所知有限,哪能和朱买臣相比。朱买臣细细讲来,见解新颖独到,任是非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心里不得不服。
他生性好动,要他静静坐下来读书,比要他命还难受,只听得一会儿,就不耐烦了,道:“朱大哥,我们吃了饭再说。小弟肚皮饿得咕咕叫,好难受哟。”朱买臣道:“兄弟,讲完再吃也不迟。大哥也未吃饭,讲完了我们一起吃。”任是非双手一拍,道:“大哥何不早说,我们这就吃饭去。”朱买臣知他顾左右而言他,意在搅局,不去理他,又开始讲了起来。任是非碍于他的面子,不好意思不听,只得耐着性子听。好不容易,一个时辰过去了,朱买臣第一讲算是讲完了,任是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个筋斗翻在三丈外,蹦了几蹦,开心万分。二人用过饭,朱买臣回宫向皇上禀报经过。
第三天,陈伦给他讲《楚辞》。在任是非眼里,陈伦不过是书呆子一个,也不放在心上,不住地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企图混过去。陈伦满腹诗书,表面上呆气,实则执着,深知任是非为人,不去理他,只管往下讲,任是非无奈之下,只得听讲。
第四天,汲黯奉旨给他讲学。任是非一见汲黯,气不打一处来,直冲斗牛,心道:“都是你这多嘴狗惹的事,害得老子玩也玩不成,老子如何收拾你?”道:“汲大人,老子今天不想听,要去玩,你去不去?”汲黯道:“大人,下官奉旨讲学,不敢偷懒,还请大人见谅。”任是非道:“汲大人,你怕无法向皇上交差,是不是?”汲黯道:“下官奉旨办事,自当尽力。”任是非道:“这好办,你对着墙壁讲一个时辰,回去就可以向皇上交差了。”汲黯道:“下官奉旨,不敢欺君。”任是非道:“汲大人,你要是再相逼的话,老子就溜之大吉,你怎么向皇上交待?”汲黯知道此人说得出做得到,身负绝世武功,要是溜掉的话,要找他还真难,道:“任大人此言差也,下官并没有逼大人。”任是非道:“老子不想听你废话,你还唠叨个不休,这不是逼老子是什么?”汲黯道:“任大人此言差也。大人答应皇上,好好习军国事在先,下官讲学在后,怎能算是逼大人,这是其一。其二,任大人答应皇上习国事,学诗书,应而不做,是谓不信不义。其三,任大人胆识,当世少有,任大人于读书一途,畏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和此评甚是不符。男子汉大丈夫,当迎难而上,任大人避之,是谓怯,非丈夫行径。不信不义,无胆无勇,是不是用在大人身上,就大人自己了。”
任是非素来能说会道,伶牙利齿,被汲黯一通数落,竟是哑口无言,气哼哼地往椅上一坐,道:“讲!”汲黯道:“是,大人。”翻开书本,讲了起来。汲黯讲完,向他行礼告辞,任是非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不理不睬。
第五天,公孙弘奉旨来讲学。公孙弘知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是皇上拜把子兄弟,身为丞相,对他执礼甚恭。任是非对公孙弘从骨子里瞧不起,爱理不理,一门心思在想如何应付过去,心念一动,立时有了主意,热切万分地道:“下官无学,劳动丞相,不敢当。”公孙弘见他突然之间态度大变,对自己礼敬有加,受宠若惊,忙道:“大人过谦了,本相哪敢给大人讲学,咱哥儿俩就切磋切磋。”任是非道:“丞相请讲。”
公孙弘忙道:“是,大人。”打开《春秋》,讲了起来。公孙弘少年时家贫,靠牧豕为生,四十岁后,始习《春秋》,竟以此取丞相位,在《春秋》上的造诣极深,当世只有董仲舒能胜过他。
他这一讲,兴致高昂,涛涛不绝,口若悬河,讲到高兴处,连比带划,直讲了半个时辰,不见任是非发一言,心道:“任大人怎么了?”一瞧之下,任是非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鼻息微微,睡得甚是香甜,哪里是在听讲。公孙弘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心想本相的《春秋》,天下少有,等闲人那里听得到,你竟敢置若罔闻,这不是对牛弹琴么?有心发作,又惹不起任是非,只得忍下一口怒气,轻轻叫道:“任大人,任大人。”任是非睡得甚沉,竟是唤不醒,无奈之下,用手轻轻地摇了两下,任是非睁开眼,睡眼惺松,伸个懒腰,打个呵欠,用手轻轻拍嘴,赞道:“讲得好,讲得好。丞相,真有你的,精彩,精彩。”任是非一见公孙弘,就想主意,如何推搪,要是故技重施,与他争论一番,自己已争了三天,到头来还不是要听,心想你讲你奶奶的,老子打瞌睡,这总行了吧。公孙弘一开始讲,他就打瞌睡,公孙弘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抖擞精神,讲得兴发,竟未发觉。
公孙弘心道:“你根本就没听,怎知讲得好?还不是胡说八道。”道:“不敢,不敢。”任是非道:“只不过,我一听就要打瞌睡,不知怎么回事。丞相,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公孙弘精神大振,道:“大人尽管吩咐,本相无不尽力。”任是非道:“你这催眠曲当真有效,每天晚上,丞相给我讲讲《春秋》,我肯定睡得很香。只不知丞相肯不肯讲?”公孙弘气得直吹胡子,又不敢发作,道:“大人好主意,本相要是有空,就来给大人讲讲。”任是非道:“有劳丞相,甚是不敢当。”公孙弘道:“哪里,哪里。”
任是非道:“丞相于《春秋》所知极多,天下无人能过丞相,不知是也不是?”公孙弘以《春秋》取相位,内心中以此为诩,任是非如此赞誉,大喜,道:“大人过夸。本相于《春秋》略有心得,不敢说天下无人能过。”任是非道:“丞相太谦了。丞相,我有几个关于《春秋》的问题,不知能不能请教丞相?”公孙弘道:“大人有话,请讲。”任是非道:“只问个问题,不赌点彩头,未免不好玩,丞相,不如我们赌点彩头,不知丞相有没有这个胆?”公孙弘心道:“谅你小小年纪,怎知《春秋》之意。天下间没有人能在《春秋》上比过本相。”道:“不知大人要赌什么?”任是非道:“要是你赢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要是我赢了,就要你一样东西,丞相意下如何?”公孙弘道:“身父母所生,不敢残伤。”任是非知道他是怕要他自残身体,心道:“瞎疑心的老狐狸。谅你也想不到,老子打你什么主意?”道:“丞相尽管放心,要是伤了你一点皮肉,流一滴血,都算我输。”公孙弘道:“请大人吩咐。本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是非道:“孝悌廉义,《春秋》之义,不知是也不是?”公孙弘道:“正是。”不失时机地拍马屁,道:“大人博学,本相佩服。”任是非道:“不敢。按《春秋》之义,父母应该抚养子女,子女应该供养父母,不知是也不是?”公孙弘心道:“这有多难么?”道:“正是。”任是非道:“请问丞相,母猪不给猪崽喂奶,该是不该?”公孙弘万料不到他竟会问起畜牲事,还先说了一大堆《春秋》之义,要是不答,未免显得本相才气不足,要是答了,又亵du圣人之意,愣得一愣,道:“《春秋》只言人,不说畜牲。”头上直冒冷汗,怕任是非借题发挥。任是非道:“丞相大儒,知《春秋》,体圣人意,不似我这般胡闹,这题自是不算。”公孙弘长长地出了口气。
任是非道:“圣人之道,精微宏大,包罗万象,不知《春秋》是不是这样?”公孙弘道:“正是。”逊道:“圣人之道,无所不包,弘不才,不知万一,请大人不要见笑。”任是非道:“不敢。请问丞相,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个千古迷题,任是非存心捣蛋,以此刁难公孙弘。这是个无解命题,如答先有鸡,可以反驳说先有蛋,没有蛋,哪来的鸡?反之亦然。公孙弘知道,已落入任是非算中,发窘道:“大人见谅,夫子不语怪力神。”任是非道:“丞相吃过蛋么?”公孙弘道:“吃过。”任是非道:“鸡吃过么?”公孙弘道:“自是吃过的。”任是非双手一拍,道:“照啊!丞相吃过鸡,吃过蛋,怎么说鸡和蛋是怪事?”脑袋一晃,道:“不通,不通,狗屁不通。”公孙弘道:“是,是。”任是非道:“你不知,是不是?不知道就直说嘛,有啥要紧的?”教训公孙弘,道:“夫子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之’,你真是死要面子。”公孙弘老脸通红,道:“大人教训得是,本相确实不知。”任是非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方步,得意洋洋地道:“你不知道,老子知道。”公孙弘道:“大人圣明,还请明示。”任是非傲然道:“蛋破生鸡,鸡大生蛋。”骂道:“这很简单嘛,你都不懂,也真他妈的蠢。”
公孙弘满脸通红,直吹胡子,心道:“你这话等于没说,谁不知道鸡大生蛋,蛋破生鸡。”道:“谢大人教诲,本相谨记。”心想任是非此番和自己较上劲了,不占便宜,定不放手,不如就此认输,还可讨他欢心,谅他小孩心性,最多不过要点好玩物事,道:“不知本相能为大人做点什么?”任是非大拇指一竖,赞道:“丞相言而有信,的是信人。”公孙弘道:“不敢。”任是非道:“老子瞧丞相的胡子白花花的,挺是好玩,不如丞相就送给老子。”公孙弘心想自己的胡子,满朝皆知,要是被他拿了去,传将出去,本相颜面何存,求饶道:“大人……”寒光一闪,吓得直向后退。
任是非道:“别怕,别怕。老子说过,决不伤你皮肉,摸摸下巴,有没有受伤?”公孙弘情不自禁地摸下巴,一摸之下,下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自己的胡子,竟是不翼而飞。
任是非左手伸出,摇了摇,道:“丞相,别找了,在这儿。”公孙弘一瞧,任是非嬉皮笑脸,正望着自己,手上赫然是他的胡子,竟不知何以会到任是非手中。任是非在他说话的时候,拔出短剑,剃下他的胡子,任是非剑术精绝,短剑锋利,吹发立断,竟未伤他一点皮肉。
公孙弘意欲发作,一想到下手之人是任是非,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只得忍气吞声,道:“既然大人喜欢,本相就送给大人。”任是非道:“老子见你这胡子非常可爱,就剪了下来,让老子也来扮扮白胡子老猴儿。”任是非竟当着公孙弘之面,骂公孙弘是白胡子老猴儿,几乎气炸胸膛,心念一转,只得忍了。
公孙弘心想事已至此,这一讲是不能再讲下去了,向任是非告辞,道:“任大人,本相告退。”此人城府极深,心中怒发如狂,表面上平静若恒,这番话说得心平气和,浑若无事。任是非道:“丞相辛苦了,我就送你一程。”公孙弘道:“不敢劳动大人。”任是非陪公孙弘来到门口,直送上轿子。一路上,一双贼眼尽往公孙弘下巴上溜,满脸的讥嘲,实是在取笑公孙弘,公孙弘上轿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任是非回到屋里,捧着肚子狠狠地笑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心道:“老子作弄了这白胡子老猴儿,谅他再也不敢来给老子讲他妈的臭《春秋》。”得意之下,眼珠一转,坏水又上心头,叫来黄总管,要他准备酒菜,务必要精美,黄总管领命而去。又叫来风天南,要他去请熊连虎和黄山豹二人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任是非差遣,风天南义不容辞,去请熊黄二人。
熊黄二人不仅擅驱虎役豹,对兽性甚有独得之秘,刘彻封二人为太仆,要二人掌管养马,为北征做准备。二人出身江湖,料不到皇上如此信任,担此重任,尽心竭力,数月间战马膘肥体壮,刘彻多所嘉勉。风天南到来,说任是非有要事请二人过去相商,二人立即放下公务,跟着风天南来到任是非府上。任是非殷勤万分地把二人迎进屋里,忙不迭地催黄总管快快上茶,送点心,招待得极是周到。
客套一番,任是非吩咐黄总管快快上酒菜,请熊黄二人入席,任是非和风天南二人作陪。酒酣耳热之际,熊连虎再也忍不住了,道:“兄弟见召,不知有何要事?兄弟但有吩咐,大哥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任是非道:“有一件事,小弟要劳动二位大哥,此事甚是难办,小弟难以启齿。”黄山豹道:“我哥俩的命是兄弟所救,兄弟但有所命,我哥俩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一定给兄弟办好。”任是非道:“黄大哥说哪里话来,兄弟胡闹,害得大哥吃了许多苦头,来,熊大哥,黄大哥,小弟敬你们一杯,算是小弟给你们赔罪。”熊黄二人连道不敢,内心中对任是非更加喜欢。四人干了杯中酒,任是非又满上,道:“小弟这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招招手,熊黄二人附耳过来,任是非低语一阵,二人连连点头,拍胸脯保证道:“兄弟放心,大哥一定给兄弟办到。”任是非道:“小弟就多谢大哥了。”这一餐饭尽欢而散。熊黄二人临去时,任是非把公孙弘的白胡子给了熊连虎。
熊黄二人去后,任是非闲着无事,就和风天南练习武功,指点了风天南不少武功。这晚直到深夜才睡。
一觉醒来,任是非上金殿面圣。刘彻见他来到,甚是高兴,拉着他的手,道:“二弟,这几日功课如何?”任是非道:“小弟愚昧,所知甚少。”刘彻随口问了他几个问题,任是非对答如流,毫无滞迟,刘彻甚喜,大加嘉勉,这才携着他的手上朝。任是非坐在刘彻身边。
群臣上朝,向刘彻行君臣大礼。任是非也不留意别人,一双贼眼,尽往公孙弘身上溜,见公孙弘下巴长着一部花白胡子,心中纳闷,心道:“这老猴儿好本事,一夜之间竟长出一部胡子,这本事老子倒得跟他学学。等老子老了,要是胡子被调皮的孙儿剪了,这本事极有用处。”随即明白,公孙弘定是粘了一部假胡须,心道:“老猴儿想遮丑,老子偏要你丢人现眼。”
群臣奏事毕,向刘彻行礼告退。任是非道:“大哥,丞相《春秋》讲得极好,小弟得益良多,就让小弟送丞相一程,如何?”刘彻心道:“二弟竟也懂得礼义,甚是难得。”大是欣慰,道:“好。二弟,你要向丞相多学学。”任是非道:“是,大哥。”
公孙弘一直担心任是非抖露昨日之事,颜面无存,万料不到,任是非不仅遮丑,还要送一程,受宠若惊,忙谢道:“不敢劳动大人。”任是非道:“丞相说哪里话来。丞相教我《春秋》,是我的师父,我是你的弟子,送你正该。”
二人携手而行,出金殿,来到午门,只见群臣围了一大圈,不知是在什么把戏。任是非道:“丞相,他们在什么?”公孙弘道:“本相不知。”任是非道:“我们瞧瞧去,是什么好玩事。”公孙弘不敢拂逆他的意思,道:“好。”二人向人群走去,群臣见了,纷纷闪避。
二人来到里面一瞧,两个江湖汉子在耍猴,一东一西地站着,每人手里牵着一只大马猴。两只猴子正在你争我夺地抢东西,公孙弘一瞧,两只猴子抢的赫然竟是自己昨日被任是非剪去的白胡子,心里先是一奇,接着又是大怒,心道:“好你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戏耍本相。”就要发作。东边汉子道:“你的猴子为啥抢胡子?”西边汉子道:“要扮白胡子猴儿,没有胡子,只好抢你的了。”东边汉子道:“你的猴子又丑又难,装上胡子也不成猴儿,还是给我的猴子装上的好。”西边汉子怒道:“谁说我的猴子不如你的,给他装上瞧瞧,准迷死你的猴子。”东边汉子道:“呸!也不照照镜子,那么难,还迷人,丑也丑死了。”公孙弘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大胆畜牲……”习惯性地伸手摸胡子,一摸之下,下巴上的胡子竟是松脱,根根散落,清风徐来,飘散空中,漫天飞舞,煞是好。公孙弘保养有法,皮肤光洁晶莹,嫩若孺子,假须去后,尽皆露了出来。
丞相装了一部假胡子,群臣无不大奇,心思灵敏的指着猴子爪子上的胡子,脱口道:“这不是丞相的胡子?”群臣顿时明白,无不啧啧称奇,有的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人笑,众人和,一时间笑成一片。心思灵敏的,随即想到丞相外宽内深,自己笑了他,要是他挟怨报复,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住,立时收声。反应慢的,笑得一会,也明白过来,收住笑声。
公孙弘被群臣一笑,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了进去。东边汉子道:“你这白胡子猴儿,没了胡子,粘上假胡子,以为老子不知道。”西边汉子得意洋地道:“这叫虚有其表,伪君子,欺世盗名,我这猴儿不屑为。”东边汉子怒道:“什么虚有其表,欺世盗名,有本事,你装上一部假胡子,去骗人。”
公孙弘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发作,随即想起,这两人声音有些耳熟,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过,立即明白,东边汉子说话带熊虎声,应是熊连虎,西边汉子,尽是豹声,自是黄山豹,心道:“他二人何以胆敢戏弄本相?”心念一转,已知其理,二人和任是非过从甚密,自是任是非从中指使,要不然的话,谅他二人也没这胆子,更没有这古怪主意,在午门外当着群臣之面戏弄本相。
公孙弘猜得一点也不错,这两个江湖汉子,正是熊黄二人。昨天,二人受任是非之托,从任是非府里出来,抓了两只大马猴备用。二人深通兽性,要抓两只猴子,易若反掌。今天,二人化装成江湖汉子,早早等在午门外,群臣一出来,二人立即指挥猴子,耍起了猴戏,争夺公孙弘的白胡子。公孙弘假胡子松脱,是任是非的杰构,二人携手出来,任是非运起控鹤功,把公孙弘的胡子扯松,他武功精绝,扯松公孙弘的胡子,又不脱落,稀松平常之极,毫不费力。
公孙弘明白此节,情不自禁地向任是非望去,任是非正望着他,嬉皮笑脸,一双贼眼尽往下巴上溜。公孙弘有心发作,又惹不起任是非,只得吸口长气,压下心中怒火,平平静静地道:“任大人,本相告辞。”任是非道:“不送。”公孙弘入轿,任是非道:“丞相,你不要你的胡子了?”公孙弘道:“本相一直粘着假胡子,今日没粘牢,掉了也就算了,明天粘牢一点就是。”此人善于应变,此话倒也成理。
公孙弘去后,群臣反应敏捷的,隐约猜到,定是任是非的杰作,要不然,满朝文武谁有这个胆子来捋丞相的虎须。就算有这个胆子,谁又有这么古怪的主意。
任是非和群臣作别,向府里而去。当着群臣之面,令公孙弘颜面无存,甚是开心,高兴万分,再也忍不住,一路哈哈大笑,引得街上行人不住回头,向他望去,任是非毫不在乎,得意洋洋,笑得更是欢畅。任是非有一个好处,就是做事,不惊世骇俗,誓不休,引得行人注目,正是投其所好,一路笑回府里。
回到府里,高兴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心道:“今日之事这样好玩,熊黄二位大哥功不可没,不可不谢。”吩咐黄总管准备酒菜,要当面向熊黄二人致谢。就要叫风天南去请熊黄二人,水成海进来,任是非大喜,道:“水大哥,你来得正好,小弟有一件好玩事,要说给你听,你好不好笑。”水成海道:“兄弟的事,自然是好笑。大哥是奉皇上旨意,传兄弟立即进宫。”任是非更喜,道:“好,我们这就进宫去,我把这事说给大哥听,让大哥也高兴高兴。”
二人来到宫里,水成海带着他,径到上书房。一进门,刘彻居中而坐,张百寿,李成云,李如风,朴天正,公孙山,熊连虎,黄山豹和汲黯侍立在侧。熊黄二人耷拉着脑袋,没精打彩。任是非心中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响当当的江湖汉子,见了皇上吓成这样,太也没种,不知裤裆里有没有那玩意儿。”
任是非觉出气氛不对,他胆大包天,也不在乎,甜甜地叫道:“大哥。”刘彻把手一摆,道:“二弟,你坐下。”任是非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刘彻道:“二弟,你戏弄丞相,有失朝庭体统,你说,要大哥如何罚你?”任是非叫屈道:“大哥,这可冤枉,小弟没有戏弄他,他胡子自己掉下来的,不关我事。”刘彻道:“他二人已经说了,你说,你用什么办法,把丞相的胡子剪下来的?”任是非大是得意,心道:“管你怎么罚,老子才不在乎。这种好玩事,不可不宣之于众,越多人知道越好。”得意洋洋地把昨日经过说了。
他一说完,屋里众人均觉好笑,无不莞尔。独刘彻不笑,脸一沉,道:“二弟,你太也胡闹,大哥身为皇上,不得不罚你。就降爵一级,削封两千户,你可心服?”任是非心道:“爵位,食邑,老子才不稀罕,你就是全拿去,老子也不心疼,只要好玩就行。”高兴之情,丝毫不减,道:“大哥处置得当,小弟心服。”刘彻道:“他二人和你一起胡闹,罚薪俸一年。”指的是熊黄二人。任是非心中倒有一丝过意不去,转念一想,没什么了不起,怀里有好几百万两银子,还怕你不给薪俸。
刘彻道:“从明天起,你每天一个时辰的听讲,就在上书房,大哥和你一起学。”任是非一颗心直往下沉,满腔高兴,化为乌有,心道:“大哥,你逼小弟逼得太紧,小弟只好对不起你了,今日就溜他奶奶的,爵位,食邑,老子一概不要。”道:“多谢大哥。”刘彻道:“二弟,你下去。”任是非道:“是,大哥。”站起身来,行礼作别。走到门口,心道:“老子这一去,再也不回来了,再也见不到大哥的面了。”甚觉不舍,不自禁地回头,了刘彻一眼。刘彻正瞧着他,叹口气,道:“二弟,大哥知你喜玩闹,要你听讲,很是难为你。大哥也是为你好,你要体谅大哥的用心。”任是非心中一阵温暖,心道:“大哥对我如此之好,老子弃他而去,该是不该?”一时间,打不定主意。
出了上书房,刚走得几步,一个宫女,向他招手,任是非认得这宫女叫晴儿,是皇后身边的侍女,走了过去,道:“晴姊姊,你找小弟有何事?”晴儿和他年纪相若,听他竟叫自己姊姊,芳心大喜,道:“兄……任大人,皇后有事找你。”任是非道:“晴姊姊,你能不能告诉我,大嫂找我什么事?”晴儿格格娇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猜,皇后叫你去,定是要你说你的得意事,如何拔掉白胡子老猴儿的胡子。”任是非精神大振,心想大嫂和大哥不一样,喜玩闹,和自己是同道中人,戏弄公孙弘一事,向她说起,她定会大加赞赏,道:“好,好,我们这就去。”
晴儿带着任是非,来到皇后处,皇后请任是非坐下,要晴儿送上香茗点心,道:“二弟,大嫂叫你来,没别的事,你就把你戏弄白胡子猴儿的事,给大嫂说说。二弟,你是如何剪掉白胡子老猴儿的胡子的?”一副迫不及待。
任是非得意洋洋地把经过说了,自是免不了胡吹一通。皇后听完,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赞任是非聪明,道:“二弟,你以后要是有好玩事,别忘了叫大嫂去瞧瞧。”任是非大起知己之感,道:“大嫂放心,但有好玩事,小弟定和大嫂一起玩。”皇后赞道:“好二弟。”想起自己身为皇后,不能象任是非那样肆意妄为,轻轻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你不可说给别人知晓。”任是非道:“大嫂放心,小弟就是连大哥也不说。”
话音刚落,有人道:“你不说,我也听到了。”正是刘彻。刘彻武功虽比任是非高,任是非要是注意的话,只要他一到三丈范围,也能听出来,任是非兴高采烈地给大嫂讲杰构,没有注意,以致刘彻进来,也未发觉。
任是非叫道:“大哥。”站起身来。皇后也站起身来,向刘彻行礼。刘彻把手一摆,道:“免了。”坐了下来,要任是非和皇后也坐了下来,道:“二弟,大哥猜你定会到这儿来,我也就来了。”向皇后了一眼,意思是说,她也是胡闹之人,你有如此好玩杰构,怎不找你问个清楚。皇后笑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任是非道:“大嫂,大哥圣明天子,当然什么事都知道。”皇后笑道:“哟,见了大哥,就忘了大嫂。”任是非道:“小弟不敢。”
刘彻知道二人喜欢绊嘴,一绊上了,定是没完没了,手一摆,道:“不要争了。二弟,大哥没你说的那么圣明,只要不是昏君,就心满意足了。”任是非道:“大哥,小弟说的是真的。小弟到现在就只服大哥一人。”这话一点不假。刘彻道:“二弟,你别尽往大哥脸上贴金。大哥要真的圣明的话,怎会拿匈奴没办法?哎!”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忧色,久久不说话。
任是非心道:“大哥忧心国事,老子要是就此弃他而去,太也不够意思,要是老子不走,大哥逼老子读书,一天到晚闷也闷死了,有什么好玩?”一时间打不定主意,道:“大哥不用心忧,匈奴为祸已非一日,急也不用急在一时。”刘彻道:“二弟人是很聪明的,就是遇事不深思。据商山良说,嬴复伤势痊愈可期,此人伤势一旦大好,行动无碍,必然指挥匈奴大军南下,犯我华夏。种种迹象显示,匈奴大军南下为时已不远,可我朝无良将可遣,怎不叫大哥忧虑?”任是非道:“大哥不用忧虑,我华夏地广人众,就算匈奴大军南下,也没什么了不起。”刘彻道:“冒顿时,匈奴控弦之士四十万,数十年来,人口繁衍,当有百万之众,匈奴垂涎华夏已久,嬴复游说其间,伊稚斜必起倾国之兵南犯,怎不堪虑?纵然匈奴不能得其所欲,要是深入内地,掠夺其间,我朝也必大破败,国力不振。”
任是非道:“大哥派一二将军,提兵北征,破匈奴于塞外就是,又有什以好怕的?”刘彻道:“二弟,这我也想到过。哎,满朝文武,除二弟外,无人能担此重任。”任是非数月来主持军政事务,深知其不易,逊道:“大哥,小弟不堪当此任。”刘彻道:“二弟聪明机智,不在嬴复之下,更难得是胆气过人,满朝文武无人能及,自能胜任此事。”
任是非道:“大哥,陈先生就比小弟强。”他虽是瞧不起陈伦,心里也明白,陈伦之才,天下少有。刘彻道:“陈先生大才不假,只是仁弱,缺乏胆气,不可独任。”用“仁弱,缺乏胆气”,评论陈伦,的是确评,任是非双手一拍,道:“大哥此言极是,小弟也有此见,要不然他怎会……”皇后接道:“要你找母猪。”任是非哈哈大笑,大是得意。
笑过之后,任是非道:“大哥,朱大哥也不错。”刘彻道:“朱先生虽具才干,还远不及赢复。”任是非道:“那要丞相带兵就是。”刘彻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嬴复之智和二弟旗鼓相当,丞相不是二弟对手,怎是嬴复对手?”任是非玩弄公孙弘于股掌中,内心中认为丞相太笨,大哥如此赞许自己,甚是得意,心道:“大哥说我好话,我要是不捧捧大哥,太也不够交情。”道:“要不大哥亲征。”刘彻道:“大哥身为皇上,万事所系,怎可轻易带兵。哎,要是到时迫不得已,也只好行此法了。”任是非道:“大哥圣明,自是马到成功,破走匈奴不费吹灰之力。”刘彻道:“大哥自信打败赢复不成问题,要动摇匈奴国本,还真不容易。我朝数十年无战事,兵卒未经战阵,哪及匈奴百战精锐之师,要想稳操胜券,还有很多事要做。”
刘彻道:“二弟,我哥儿俩身系华夏安危,当自重。二弟,你现在明白大哥要你来年北巡的用意了?”任是非点点头,道:“小弟理会得。”刘彻道:“大哥要你北巡,一则要你熟知北方事务,整顿北方军政事务,为来日大战做准备;二是要磨砺你,要是战事提前到来,到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无将可遣。”任是非道:“大哥厚望,小弟当自勉。”刘彻道:“二弟太也胡闹,大哥甚是不放心,这才要你读书。哎,也许是大哥多虑了,天缘巧合,二弟尽去玩心也未可知。”
任是非心道:“大哥也真是的,转弯抹角地要我读书,你就明说。”知大哥出于一片至诚,大是感动,道:“大哥放心,小弟自当努力。”心念一动,道:“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刘彻道:“二弟,什么事?”任是非道:“嬴复怎会在二十年前受伤?以他的武功,又有谁伤得了他?”刘彻道:“大哥也甚是奇怪。大哥思前想后,能够打得嬴复二十年不愈,当今之世只有一个人。”任是非道:“大哥,是谁?”心念一动,脱口道:“师祖。”刘彻道:“修羊前辈。”二人竟是同时说出。任是非人很聪明,对此事早觉奇怪,一心玩耍,未用心思去想,得刘彻提醒,突然想到。
刘彻道:“能够伤嬴复的,只有修羊前辈一人。”任是非惊道:“这怎么可能?师祖怎么会打伤他?”内心中认定必是师祖打伤嬴复,要不然,二十年前,无人能有此修为,道:“嬴复在匈奴,那师祖又在哪儿?”刘彻道:“此中必有隐事,不是当事人,无法得知。二弟也不用担心,修羊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别处隐居也未可知。”任是非素服大哥之能,大哥说的定有道理,也不多说。
任是非从宫里出来,回到府里已是傍晚。回到府里,任是非一个人在屋里不停地踱圈子,心道:“老子是走,还是留?”要是不走,整天读书,闷也闷死了,多不好玩;要是走了,有负大哥厚望,大哥忧心国事,只有自己能帮他,要是就此离去,太也不够意思,有乖结义之情。好生委决不下,直踱了一个时辰步,也作不出决定,烦躁不安,大叫道:“来人。”黄总管忙跑了进来,道:“主人,有何吩咐?”任是非烦躁难安,右手连摇,道:“叫人来,叫人来,统统给老子叫来。”黄总管道:“是,是,主人。”自去叫人。
不一会儿,府里一百多人,尽皆来到屋里。任是非夹头夹脑地道:“老子是走,还是留?”他烦躁之下,说得不明不白,没人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指着黄总管喝道:“说!”黄总管吓得一哆嗦,道:“主人,这,这……”任是非已指着一个厨子道:“你说。”厨子道:“主人,去也可,留也可。”任是非骂道:“去你妈的,等于没说。白痴。”又指着一个花匠道:“你来说。”花匠道:“主人,奴才不敢说。”任是非道:“有什么不敢说,老子叫你说就说。”花匠道:“是去是留,由主人自决,奴才不敢多嘴。”任是非骂道:“你他妈的这头蠢猪,给老子滚。”花匠道:“奴才滚,奴才这就滚。”抱头鼠蹿而去。
任是非心道:“男的没用,老子就问个娘们,总行了吧。”指着一个丫头道:“你来说。”丫头道:“主人,婢子愚蠢,不知道什么是走,什么是留,还请主人示下。”任是非急躁之下,确实说得不明不白,此时哪有心情去解释,几乎气炸胸膛,跳脚大骂,道:“你他妈这个臭娘们,笨得象猪。滚,给老子滚,统统给老子滚。”一干下人如逢大赦,抱头鼠蹿而去。
任是非心结未解,依然烦躁,气哼哼地往椅中一坐,呼呼直喘气。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风天南,他闲着无聊,到街上闲逛去了。任是非如见救星,叫道:“风大哥,快来,快来。”风天南道:“兄弟,什么事?”任是非夹头夹脑地道:“风大哥,我是走,还是留?”风天南一愣,道:“兄弟,什么要走要留的?”任是非也觉自己说话太过突兀,把心中所想简略地说了,最后道:“风大哥,你说小弟该怎么办?”风天南道:“兄弟,大哥也不知说什么好。大哥听汲先生说过,要是兄弟就此走了,是谓不信不义,无胆无勇,觉得大是有理,不知兄弟以为如何?”风天南知道当今天子圣明,如此安排,定有深意,心想任是非之才,天下少有,要是流落江湖,甚是可惜,内心中也希望他留下,为国出力,才用汲黯的话点醒他。
风天南一语点醒梦中人,任是非在脑门上重重一拍,跳了起来,道:“大哥说得对。老子任是非胆大包天,怕过谁来?”心道:“师父不算。”道:“不过就是几本破书,老子还怕了,读就读,有什么了不起?”拍拍胸脯,傲然道:“是公孙弘四个书呆子行,还是老子任是非厉害。嘿嘿,多半还是老子行,风大哥,你说是不是?”风天南道:“那是,那是。”
任是非心结一解,心情大佳,有说有笑起来,问起风天南到哪里去了。风天南说了,取出给他买的好玩物事,任是非接过就玩了起来。
次日,快到听讲时,任是非出了府,直去上书房,才到宫门,水成海,朴天正和朱买臣三人迎面走了过来。任是非道:“三位大哥,到哪里去?”朱买臣道:“兄弟,我们奉皇上旨意,请兄弟听讲。”任是非大是感动,道:“劳动三位大哥,兄弟过意不去。”朱买臣三人道:“哪里,哪里。”任是非道:“走,我们见大哥去。”四人径去上书房。
任是非一进门,刘彻居中而坐,他旁边位子上有书本,对面几上,也有书本。任是非道:“大哥,小弟来了。”刘彻指着身边的位子,道:“二弟,来,坐这儿。”任是非坐了下来。刘彻道:“二弟,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任是非道:“小弟琢磨着,快到听讲的时间,就来了。”刘彻派朱买臣三人去请任是非,因为三人和他甚是说得来,要是他借故不来,三人可大下说词,万未想到,三人才到宫门口,他就来了,见他有心求学,大是欣慰。这日由朱买臣讲《楚辞》。
此后,任是非日日到上书房听讲,数月下来,任是非于儒家经典,背得滚瓜烂熟。刘彻还不失时机地要任是非多读贾谊《新书》,因为里面有不少论匈奴章节,于将来大有帮助。任是非记心甚好,只读得三遍,就背得下来了。任是非除了读书,就是勤练功夫。
十天后,张汤肃清三刺史部吏治,回京缴旨。自是要来感谢任是非荐举之德,任是非问了经过,大加嘉勉一番,虽是免不了大伐己功,张汤也不以为过。
又过得十来天,刘彻召来任是非,水成海,张百寿,李成云,李如风,朴天正,要水成海等人完婚,这主婚人就由任是非充任。任是非是大媒,他不主婚,谁主婚?任是非请陈伦,朱买臣,汲黯,公孙弘和张汤五人当司仪,五人冲着他的金面,不敢不应。成婚时,皇帝皇后到贺,群臣恭贺,自有一番热闹,任是非得意洋洋,大伐己功,免不了胡闹,也不必细表。
冬去春来,转眼已届三月,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季节。数月来,任是非在刘彻督导下,向陈伦,朱买臣,公孙弘,汲黯,主父偃等人学儒家经典,习军国事,他决心要和别人比,是他任是非聪明,还是别人厉害,用功甚勤,人又聪明,短短数月时光,竟把儒家典籍,尽皆研读完毕。到后来,朱买臣等人自叹不如,也就不再给他讲解,由他自己学习。任是非心想,老子数月时光就超过你们十年苦读,不用说,还是老子比你们这些书呆子能干,万分得意,高兴之情,难以言喻。
朱买臣等人尽说,当今之世,已无人能教他。陈伦道:“据在下所知,当今之世,还有一人可教任大人。”刘彻道:“请问陈先生,是谁?”陈伦道:“回皇上,广川董仲舒。”刘彻道:“是那个夫子夹壁中‘得我书,董仲舒’的董仲舒?”陈伦道:“正是。”刘彻道:“听说此人不仅得圣人意,还有圣人行,进退容止,非礼不行,不知是也不是?”陈伦道:“皇上明见万里。”刘彻道:“此人王佐才,德配天地,何以不佐朕?是朕愚昧,不足辅?”陈伦道:“董仲舒常言,当今之世,当以攘却胡夷为首务,他不敢以己说惑世人,任蛮夷横行,故闭门谢客,著书立说。”刘彻叹道:“蛮夷横行,朕不得不为之谋。”
任是非大不服气,心道:“老子比这五个书呆子还厉害,他妈的,董仲舒算什么东西?肯定是个比陈伦还他妈呆的大呆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道:“大哥,我们去把董先生接了来就是。”心道:“到时,老子和他比比,是他能,还是老子行?”刘彻道:“董先生悲天悯人,大哥不忍拂逆其意,也就不去打扰先生了。”
任是非这是第二次听陈伦提起董仲舒的名字,第一次是在东武阳秦家庄,听过就算,也未放在心上。第二次听了,才算有些印象,一心盼望有机会,和他比比。
任是非除了学文外,勤练武功,数月下来,拳脚剑术内力,都精进了不少,自觉就是师父也不见得就能赢得了自己。
刘彻为他来年北巡做准备,特地派了几个会讲匈奴话的人教他匈奴语。数月下来,任是非把匈奴话也学得甚是精熟。
这天,刘彻召来任是非,公孙弘,陈伦,朱买臣,朴天正,张汤,赵禹,汲黯和主父偃等一干股肱之臣,道:“蛮夷猾夏,千年不绝,我朝犹甚,困高祖,辱高后,不时盗边,侵扰边疆,残破乡曲,掳掠百姓,先帝上体天心,以慈心为怀,不用兵戈,以仁义结之。匈奴蛮夷,不服王化,不知礼义,反以为我朝怯弱,肆虐更甚,竟有吞并中原之意,朕不得不对之用兵。我朝数十年未被兵戈,士卒未练,将帅不选,不可骤用,朕决定派二弟捧兵符,执尚方宝剑北巡。此时正是用兵之际,匈奴必然盗边,二弟可凭兵符,调集边关士卒,迎头疼击,要是能够打个大胜仗最好,一则长长华夏志气,要我朝百姓知道,匈奴并不是不可战胜,只要众志成城,破灭匈奴,永靖边关,并非不可能;二是要匈奴知道,华夏有人,不会任其宰割。二弟,你此行身负万斤重担,华夏希望所寄,可得多用些心思,不要让大哥失望,不要让百姓寒心。”任是非拍胸脯保证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办好。”可以指挥大军,和匈奴大战一场,心想这不知有多好玩,开心得很,说得趾高气扬。
刘彻道:“二弟机警,大哥很是放心。冒顿时,匈奴控弦之士四十万,数十年后,人口繁衍,百万之众可得。朕这些年,训练了五十万军卒,二弟收得淮南三万军兵,越兵八万,共计六十万,以此对抗匈奴百万之众,兵力不占优,难有胜算,朕决定再练五十万军兵,就有劳陈先生担此重任。”陈伦道:“破除匈奴,臣之愿,臣愿效犬马之力。”
刘彻道:“先生大才,正堪此任,朕甚是放心。战端一开,华夏中原之地不堪其苦,当借两越之力以制匈奴,东越,闽越新得,其地未尽其用,其民未附,还不堪用,朱先生熟知越事,就劳朱先生东巡,革除积弊,宣华夏威德,尽地力,收民心,以备将来之需。”朱买臣道:“破除匈奴,臣之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臣自当尽力。”
刘彻道:“我朝数十年未被兵戈,军爵不显,军功不彰,就有劳张爱卿和赵爱卿,改制度,定律令,显军爵,彰军功。”张汤和赵禹齐道:“臣自当尽力。”
刘彻道:“二位擅文法,足当此任,致劝战之意于文法中。丞相,汲爱卿,主父爱卿,居中策应,积聚钱粮,整顿吏治,革除积弊,选贤任能,开蹊径,使士有上达之路。”三人齐道:“臣遵旨。”刘彻道:“朕明日再下求贤诏,求能为将相使绝国者。”众人一齐站起,施礼道:“皇上圣明,我朝必昌。”
刘彻道:“诸事中,二弟所行最是重要,朕就派天正与你同行,作你帮手。”朴天正道:“臣遵旨。”任是非道:“是,大哥。”刘彻道:“你们就去准备准备,明日一起出京,朕送至灞上。”众人齐道:“谢皇上。”
第二天,金殿面圣,刘彻升殿,群臣早朝。刘彻道:“朕饰子女以配单于,金币文绣,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谩,侵盗无已,朕甚悯焉,欲以兵加之。欲用兵,先聚将,欲得将,必举贤,朕再下求贤诏,令郡国推贤举能。”取出圣旨,递给随侍太监,太监接过,展开读道:“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踢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太监念完,刘彻道:“就由丞相布告天下。”公孙弘道:“丞遵旨。”接过圣旨。
刘彻道:“匈奴屡盗边,百姓甚苦,朕甚悯焉,特命任是非奉旨北巡,总督北边军政事务。”任是非行礼谢恩。刘彻道:“二弟,兵符已付你,朕再赐你尚方宝剑,见剑如见朕,凡有不听号令,办事不力者,可先斩后奏。”取过尚方宝剑,递给任是非,任是非谢恩接过。
刘彻道:“未雨绸缪,方可全胜,朕命陈伦训练兵卒。”陈伦跪下接旨谢恩。刘彻道:“陈爱卿,新募士卒,已集于颖川,河南,河内三地,诸事赖于先生,先生大才,定不会令朕失望。”陈伦道:“臣尽心竭力,以报皇上恩德。”
刘彻道:“越中新附,多有积弊苛政,朕特命朱买臣奉旨东巡,革除越中积弊。”朱买臣跪下接旨谢恩。
刘彻道:“三卿此行,关系华夏安危,朕亲送至灞上。”走下龙座,拉着任是非的手,走出金殿,来到午门外,翻身上马。任是非也上了玉花骢,和刘彻并辔而行。文武百官,或骑马,或乘轿,紧跟在二人身后。
行至灞上,远远望见有不少羽林军,刘彻道:“二弟,你此行必遇匈奴南犯,大哥特命曹万淳将原来五千羽林军随你北去。二弟统帅他们达半年之久,军心已得,或有缓急,可得死力。”任是非心道:“大哥虑事真周全。”道:“谢大哥。”刘彻命曹万淳过来相见,曹万淳向刘彻和任是非行礼。
刘彻道:“诸位此去,克尽职守,为国建功业。”任是非道:“大哥放心,小弟自当努力。”陈伦,朱买臣,朴天正和风天南齐道:“臣尽忠职守,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彻手一摆,太监送上酒来。刘彻道:“诸位请饮一杯壮行酒,然后登程。”任是非等人谢过,取过酒来,一饮而尽。向刘彻行礼作别,上马欲去。
刘彻叫道:“二弟。”任是非道:“大哥有话请讲。”刘彻道:“二弟此行必用兵,用兵之道在于用气,气不仅要用,还要养,还要蓄。养气蓄锐之道,千变万化,存乎一心,不可拘泥成法,远的不说,就是近代也有不少妙法。李牧为代郡守,为破匈奴,整日杀牛飨士,终日不言战,士或有言战者,则灌以淳酒。匈奴索战,终不出,匈奴以为怯,浑不在意,李牧忽聚大军,掩袭匈奴,大败之。终李牧时,匈奴终不敢近代。王翦破项燕于天中山,亦用此法,整日大飨士卒,不言战,项燕索战,闭门不出,一年余,项燕以为怯。忽一日,王翦聚众,掩袭楚军,项燕不意王翦军大至,仓惶应战,已自不及,且王翦军蓄气已久,此时方得发泄,无不以一当百,大破楚军。天中山一战,楚国精锐尽失,秦始皇方得统一华夏,混一宇内。”
任是非道:“大哥放心,小弟也养气一年半载再出战。”刘彻道:“养气用兵之道,千变万化,不可师古法,二弟随机应变就是。大哥要提醒二弟的是,为将之道不可只用兵,不养兵,不养气,不结兵心。为将若此,必败。”任是非道:“大哥放心,小弟明白,小弟就美食重赏,劳心疾苦以结兵心。”刘彻点点头道:“二弟聪明,一点就透,大哥很是放心。二弟,你这就去吧。”任是非道:“大哥保重,小弟这就去了。”率领众人望东而行。
任是非一行人先到颖川,河南,河内三地,巡视越兵,越兵严守军纪,并无作奸犯科,滋扰百姓事发生,心中甚喜,免不了得意,心道:“老子就是他妈的威风,传下的号令,他敢不遵守?”大加嘉勉一番,告别朱买臣和陈伦二人,带领五千羽林军向北而去。
一路上,朴天正保管尚方宝剑,风天正打着代天巡狩大旗,紧跟他身后。两个虎奴赶着大花小花,跟在后面。任是非威风凛凛,或乘马,或骑虎,百官逢迎,好不惬意。北边远离刘安势力,吏治和扬州等处大不相同,政风清廉,百官尽忠职守。间或有几个玩忽职守,作奸犯科的官吏,任是非或撤或杀,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注:南越王祖上本真定人,于秦末在南越得国。赵兴之母,亦真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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