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谷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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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羿沉默良久，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衣袖擦干脸上的眼泪，对晏老头拱手道：“晚辈一时失礼，让前辈笑话了。”晏老头正色道：“念友之切，人之常情，只有痴人才不懂其中道理，老夫焉能笑话与你。”“前辈乃是懂得大理之人，倒是晚辈多心了，如今天色不早，晚辈也该回去‘重圆镜’，就此别过。”龙羿虽然觉得晏老头一家待客甚是周到，但终究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把兄弟的来信继续读下去，加上在此耽搁已久，再不回去只怕雪婆婆又要担心了。便向晏老头辞去。晏老头哪能不知道龙羿的心思，说道：“好，那你快回去吧，记得多来蜗居与老夫切磋棋技。”玉儿飞快的从小凳上爬了起来接着说：“还有给玉儿讲故事呢。”龙羿看着玉儿满怀期待的大眼睛回道：“大哥哥答应的事是不会反悔的。”说完对晏老头拱手一礼出门而去。

龙羿不肖片刻就回到了‘重圆镜’，由于他记挂信中内容也没去向雪婆婆招呼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怀中的信笺，展开第二封便读了起来：“龙头，你还好么？……”一看便知这是小赤的笔迹：“自从把你送入‘重圆镜’，俺便回到首阳城。由于贼军猖狂，毗邻的羌军也蠢蠢欲动，首阳城的局势不像以前你在的时候那般让人放心了，翼京也是焦急，但石大将军被西魏军拖在秦州，半点动弹不得。由于西魏军最近在渭水调动频繁，兵力已是秦州军的数倍，秦州压力巨大，面对西魏军的挑畔，石大将军几次主动出击皆取得不错的胜果，但即如此也无法撼动渭水西魏军的根基。石大将军面对大周两面受敌的不利局面昼思夜想，愁出了许多白发，天破兄来信说到大将军几次在夜里走到后花园举头望月喃喃的念道：‘要是首阳还有卫将军在，大周哪会面临如此境地，难道是苍天要灭我大周么？不然怎会给大周送来希望却又片刻间毁掉。’……”龙羿读到这里久久不能言语，他自己也没想到大周赫赫有名的石大将军对自己却是如此的看重，让他有些踹踹不安。信中继续写道“……东魏高洋称帝的第二个年头，南梁侯景杀了傀儡皇帝自登帝位，由于侯景到处烧杀抢夺，给南朝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百姓对侯景切齿痛恨，梁朝大将陈霸先、王僧辨领大军从江陵出发，进攻建康，侯景的叛军节节败退，想来南梁内乱不久就会平息下来。李大哥找我们细一分析，觉得南梁如果平静下来那是西魏不想看到的，所以西魏一定会在陈霸先、王僧辨还未取得全胜之时抢先出兵大周，西魏一旦占领了大周境地，就可以在大周陈囤重兵，对南梁虎视眈眈，那时南梁薄弱的防线就暴露在西魏的铁蹄之下，如此南梁便危如卵石。众人听李大哥细细讲来心中也就明白，大周即将面临西魏大军急如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如果大周抵挡不住只有破亡一途。可想而知石大将军面临的压力有多么的沉重，可惜我们首阳城也是多事之秋，无法给予秦州北府军有力的支持。真是叫人叹息不已，如果龙头在的话就好了，哪能让那些贼军在首阳郡如此的猖狂。龙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几次俺想去那‘世外桃源’找你，那于老头硬是不答应，俺有时真是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世外桃源’一说，莫不是那于老头为了骗俺等人胡乱编造个叫什么‘重圆镜’的地方，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想去找那老头的晦气，李大哥好说歹说才拉住俺，其实俺一直坚信，龙头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兄弟的，俺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跟着你一定不会错的。龙头，你快些回来吧，不要让兄弟们等得太久。对了，可可姑娘的随从来到首阳找到了她，可可姑娘本还想多等你一些时间，只是你进了‘世外桃源’便没了音信，可可姑娘还要去看望姑姑然后赶回天山参加部落里一年一度的祭奠。所以只有黯然离去，龙头如果看到这里可不要心伤咯，哈哈……写到这里思断驻笔，实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粗信，千盼万盼，只希望你快点回来。”龙羿看完以后泪水又不由自主的流下脸颊，平时看小赤大大咧咧，一个粗人模样，想不到他的书信倒是写的有详有细，文笔虽不是很好，倒也把要说的事情讲的仔细，实属难得。看来爷爷当年要他多看些书籍还是很有道理地。

龙羿看着窗外呆呆出神，却不知雪婆婆不知何时站立于他的房门口听完他读完信笺身体摇摇欲坠，雪般的纤手勉强的扶靠门框方才没有倒在地上。看那样子是伤心欲绝，可是她的脸上却又没有半点波动，还是那般的穆然。龙羿这时也听到雪婆婆粗重的喘息声，转过身来看见雪婆婆一反常态连忙跑过去扶住雪婆婆的手臂焦急的问道：“雪婆婆，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么？快，我扶你到椅子上坐一下。”龙羿扶着雪婆婆到椅子上坐下，过了片刻雪婆婆才平息了下来。龙羿又问道：“雪婆婆，刚才你怎么啦，可把羿儿吓住了。”雪婆婆眼睛盯着龙羿，半天没有开口说话。龙羿这个时候近距离的看到雪婆婆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竟然毫不比可可清清那双绝倒天下的眼睛差上分毫。真不知上天造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美丽的眼睛来。雪婆婆素手拂了拂胸口对龙羿说道：“你刚才所读信笺的内容我在房门外也以听见，想不到你外面还有那么好的兄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龙羿信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迷人的景色说道：“如今我伤势全好，而外面首阳城急切盼望我回去，我不愿意看到首阳城陷落于贼军或胡人的铁蹄之下，一旦首阳城被攻破，贼军和胡人定然四处掠夺，烧杀虏掠无恶不作，而首阳城抵抗这么久，依贼军和胡人的一贯作风，定然要将首阳城屠杀一空，如此一来，我首阳城近二十万的百姓只怕难逃罹难……”

雪婆婆呆坐良久，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去桃花村给村民道个别，然后收拾下行礼明天一早就动身出谷吧。”龙羿答应道：“羿儿听从婆婆安排，那羿儿先去给紫婆婆和兰婆婆道个别。”雪婆婆立忙说道：“不要……不用了，还是让我去给两位婆婆说吧，现在时日也不早了，你快去外面给村民道别吧。”“哦！”龙羿答应了雪婆婆，满怀狐疑的向门外走去，他总觉今天雪婆婆奇怪得很，但他又看不出一点头绪来。

龙羿去到桃花村，给自己熟悉的村民去道了声别，那些村民甚是舍不得，毕竟在‘重圆镜’中住的神仙他们一辈子也不能见不到一眼，但龙羿也住在‘重圆镜’，却是常常可以和他见着一面或是打声招呼或是聊上一会闲话，有时还可以从他那里知晓仙姑的近况，加上龙羿对人和气，那些村民自然是舍不得他这样离去。龙羿最后才走到晏老头家中，晏老头对龙羿的到来一点也没有惊讶，好似早便猜到了他要来一样，龙羿说明去意，晏老头也没惋惜，只是要他万事小心，行事不可蛮撞云云。倒是玉儿一脸的哀怨，因为龙羿刚刚才答应要给她讲故事的，转眼间就要辞别而去，这让玉儿好生后悔，今天千不该，万不该把信拿给大哥哥，自己一时听信了大哥哥的话语，把信拿给了大哥哥，给果反而使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听大哥哥讲故事了。龙羿不知道，自己的无奈之举让玉儿在幼小的心灵上产生了多么大的波动，而就是这样的变化又让日后天下生出怎样的风滚云涌。

龙羿看着玉儿幽怨的眼神心中一痛，想到自己答应了她的事终究无法兑现心中自是愧疚万分，走到她身旁坐下，收索记忆给她讲了一个齐景公时期晏子二桃杀三士的故事，玉儿听得津津有味，转头问晏老头：“爷爷，为什么晏子姓晏，我们也信晏呢？”晏老头呵呵笑道：“春秋战国时期，姓氏还未固定，有许多人并没有姓氏，这里的晏子也不一定就姓晏，晏子只是他的名字而已，类似的事还有许多，不过我们家却是不折不扣的晏子后代，晏家一直到了汉代才成为一家之姓的。”玉儿听完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龙羿从晏家出来的时候暮色已上。龙羿不敢迟缓，急忙向‘重圆镜’走去。

龙羿回到‘重圆镜’，雪婆婆已不在自己房间，大厅和书房内也是没有她的身影，龙羿走到雪婆婆住的木屋前竖耳听了听，也没有人声。龙羿觉得奇怪，不知三位婆婆去到了哪里。这时龙羿突然想到，一般雪婆婆多数时间都呆在桃花林深处的石屋内配制药方，说不定现在雪婆婆就待在那里。想罢龙羿便急步向石屋走去。穿过桃林就看见了那间爬满绿色草藤的石屋。龙羿正准备进去寻找雪婆婆，却听见紫婆婆的咆哮声：“小姐，你难道忘了老主人的遗言么，老主人一念之差放走了于未然那狗东西，自己在祖师坟前自刎而死，如今你又要放走那臭小子，你要知道依照谷中规矩你便要在祖师爷坟前自刎谢罪，你这样做值得么？”龙羿听到紫婆婆的话收住了脚步，脑袋哄的一下差点震晕了过去，原来谷中的古训就是这样，联想到自己刚刚在‘重圆镜’苏醒的时候怪不得紫婆婆和兰婆婆是那般的表情，在把雪婆婆以前给自己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虽然雪婆婆自始自终给龙羿讲到镜中古训的时候都有意避开，但现在龙羿听到紫婆婆在石屋内所讲的话便一点即透。原来两百年前武陵的渔夫无意进得桃源，出去后报告了官府差点让桃源被贪婪的太守领兵前来践踏。幸好当年‘重圆镜’的祖师有所准备在入口处摆下了桃花大阵，使得世外之人无法进来桃源。祖师终究还不放心，怕以后再有外面的人找到桃源而对桃源村民不利，祖师就颁下镜规，凡是桃源有外人进入就不得再放他回去，如果有人进到‘重圆镜’那么在任的仙姑一定要把此人杀死，如果放去了此人，仙姑必须要在历代祖师爷坟前自刎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