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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钱中书后,女皇继续用膳。

她毫无波澜,面色如常,方才雷霆震怒之人恍若不是她般,收放自如。

南宫婉儿侍立在旁,面色略有警惕,老实说,她觉得钱中书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苏贤的确太优秀了!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不禁为苏贤感到深深的担忧。

别看女皇赶走了钱中书,貌似十分维护苏贤的样子,可她心中所想有谁能知?别忘了,她颇能收放自如。

犹豫良久,南宫婉儿暗暗下定决心,必须想个办法试探一下女皇。

若苏贤果真有危险,她才好想办法避免。

正想着,女皇已用完早点,她用干净的丝绢净嘴,喝茶漱口,待残羹冷炙撤走,女官再送来滚滚的热茶。

“刚才那件事,你怎么看?”

女皇抿了口热茶,侧眸一瞥南宫婉儿。

南宫婉儿眼中一亮,她正想办法试探女皇呢,结果女皇主动递了个话头,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船到桥头自然直。

其实,素有“大梁内相”之称的南宫婉儿,历来便是女皇的智囊团,很多事女皇都会询问她的想法。

南宫婉儿凝眉想了想,缓缓道:

“回禀陛下,方才钱中书所奏,虽有诋毁太尉的嫌疑,但有些话亦有可取之处,并且……这与陛下往日的习惯不大相同!”

“哦?”女皇略显诧异,“什么习惯大不相同?”

南宫婉儿迟疑一瞬,似是在斟酌字句:“陛下对待太尉,的确与对待其他大臣不同,给人的感觉像是……不设防。”

女皇愣了一下,随即爽朗笑道:

“人与人是不同的,大臣与大臣自然也不同,朕不是昏君,对不同的大臣态度自然不一样,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再者,苏爱卿其实也有把柄落在朕的手中,朕根本不担心,他会干出钱中书所污蔑之事!”

“……”

南宫婉儿闻言眼中猛地一亮。

若女皇手中真的有苏贤的把柄,那么苏贤就是安全的,但她着实猜不透那把柄是什么,因而问道:

“原来如此,奴婢竟未看出,陛下能否告知,太尉落在陛下手里的把柄究竟是什么?”

女皇淡淡瞥了她一眼,面露回味之色,笑道:

“苏爱卿的‘把柄’啊,这个不好说,你只需要知道,朕拿住了苏爱卿的‘把柄’就是了!”

“奴婢明白了。”南宫婉儿点头,心说那应该是极为机密之事,女皇不告诉她自有其道理。

女皇又瞥了眼南宫婉儿,或许是因为喝了滚茶的缘故,面上渐渐泛起一丝红晕,娇艳如花,笑道:

“苏爱卿的‘把柄’,朕不仅拿在了手中,而且还……吃过!”

“……”

南宫婉儿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多问。

究竟什么“把柄”啊,竟然还能用来“吃”?这个“吃”字应该是比喻用词……南宫婉儿心中想道。

女皇暗爽了一把,又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问道:“对了,刑狱司大捕头可有消息传回?那蝴蝶谷神医到底找到没有?”

“回禀陛下,还……还没有消息。”南宫婉儿心头觉察出一丝异样,但又说不上来。

“继续派人去催!”女皇皱眉道。

“遵旨!”

“……”

女皇吩咐完后便起身,准备赶往御书房开始一天的工作。

女官们紧随其后。

当南宫婉儿走出偏殿之际,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她的脑海!

她明白了,女皇口中所谓的苏贤的“把柄”究竟是何物!

好羞耻啊!

她那倾城的粉脸,刹那通红,耳根子都是滚烫滚烫的。

她是女皇的贴身女官,苏贤帮女皇洗澡之事,自然不能逃过她的法眼。

之前,她还为此事感到伤心……可是现在,那事儿竟成了维护女皇与苏贤君臣之间的“纽带”!

难怪女皇刚才询问了寻找蝴蝶谷神医一事。

女皇吃过……不说,还想……那啥!

南宫婉儿心中深感震撼。

……

范阳侯府。

话说,苏贤昨日已筹得三百余万两白银,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今日他就开始做安排,直接派人去河南道登州建造造船厂!

地址他已经选好。

同步建造的,还有出海的码头。

造船所需的木材、匠人等等,苏贤也开始安排,木材、油漆等材料好说,重点是造船的匠人。

这个问题苏贤也考虑过了,匠人将来自三个地方,其一,大梁既有的造船厂,其二,找陈可瑶要,其三,请蝴蝶谷中隐居的高手出山。

蝴蝶谷,是一个隐居之所,里面隐居的不仅仅只有神医李青牛,此外还有木匠、石匠等等各领域的大才。

那是一座宝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苏贤萌生出打造海船想法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蝴蝶谷中的高手匠人,他乃李青牛坐下大弟子,这点面子匠人们还是要给的……

上午的时间过去一半后,苏贤终于全部安排停妥。

他是“总指挥”,只需把控大方向即可,具体事务都有专人去办理,倒不用他费心。

松懈下来的他,稍做休息后,便来到存放那三百万两银子的库房,准备亲自视察。

结果他转了一圈,居然没有看见唐淑静的影子!

昨晚他不是吩咐过唐淑静的吗?

这小妮子偷懒了不成?

这时,一个刑狱司的小捕快禀道:

“唐神捕昨晚不眠不休守了一夜,今早终于坚持不住,在小的们的劝谏之下,唐神捕回房休息补觉去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她!”

苏贤满意点点头,心说这小妮子还是靠谱的,值得信任!

将库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后,没有发现问题,苏贤脚步一转,径直来到唐淑静的独立院落。

唐淑静果然在闺房补觉,苏贤也就没有叫醒他,只在客厅中略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往回走的途中,苏贤似乎有个错觉——

唐淑静客厅中的花瓶、古董、珍玩等等摆件儿,还有墙壁上悬挂的字画等等,似乎少了一些?!

“错觉!应该是错觉!这几天为了开海通商之事,我太忙了,也太累了,看来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苏贤摇了摇头,回到内院,找柳蕙香按摩休息不提。

……

……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间,已是数日之后。

这数日来,开海通商一事进展神速,再无波澜,苏贤就等着数月后扬帆出海了。

是故,苏贤又闲了下来,每天都过着“女皇的寝宫-兰陵的公主府-范阳侯府”三点一线的幸福生活。

女皇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些天每天都要洗一次澡,苏贤每天都要陪她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不等。

兰陵那边则是顺带的,苏贤每次从宫里出来,都要去一趟。

当然,两人每次见面,苏贤都要“取”出属于他的宝贝细细鉴赏一番。

回到侯府,晚上的时间便属于唐淑婉与柳蕙香两位夫人了,他们都是小夫妻,且小别胜新婚,每晚都要折腾到后半夜方才安歇……

就这样,三五日下来,苏贤渐渐不行了,身体差点崩溃。

这天早上,苏贤不准备入宫,吃过早饭后,他脚步一转就往李青牛居住的地方走去,看能不能忽悠李青牛教他“先秦导引术”。

“夫君。”岂料刚刚走出内院,身后就传来唐淑婉的叫声。

“夫人?”苏贤驻足回头,发现她面色略有古怪,忙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妾身没事。”唐淑婉走近,因见此处人来人往,便拉着苏贤来到了附近的一间屋子,疑惑道:

“妾身最近几天总感觉……府中遭了贼似的,家里各处的花瓶、古董等等摆件儿,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还有……”

苏贤耐心听她说完,但根本不当一回事,笑道:

“夫人这些天太忙了吧?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没有这回事,我们府中怎么可能遭贼呢?即便那贼要偷东西,也应该去偷商会那数百万两银子才是。”

“话虽如此,可妾身……”

“夫人,不要想太多。”苏贤按住她两肩,安慰道:“这几天,我们府中里里外外都很忙,辛苦夫人了。”

“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不辛苦,倒是夫君这数日操劳过度了……”

“……”

两人蜜语一番后,一起走出这屋子,唐淑婉继续去料理家务,苏贤则直奔李青牛的住处而去。

时值早晨,初升的阳光泼洒大地,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路边花坛中的花草还挂着露珠儿,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反射出阵阵亮光。

苏贤来到李青牛住处,发现李青牛正迎着朝阳打拳,锻炼身体,所练拳法正是苏贤心心念的“先秦导引术”。

“好拳法!”

待李青牛收拳,苏贤立即拍着巴掌赞道:

“师父老当益壮,越练越年轻,弟子看师父完全不像四五十岁的人,倒像是三十多岁的壮小伙!”

李青牛淡淡的瞥了眼苏贤,不加理会,接过仆人送来的干毛巾擦着脸上的汗,然后走到院旁的椅子上坐下,淡定的喝着茶水。

苏贤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一脸嬉笑道:

“师父所饮之茶,乃女皇特赐的宫廷御用香茗,每年的产量有限,师父品着如何?”

“还行,勉强可以入口。”李青牛答道,然后凝眉看着苏贤问: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笑嘻嘻的,准没安好心,说吧,又想求为师何事?”

“瞧师父说的是什么啊,弟子身为弟子,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师父了?弟子可是一个尊师重道之人!”苏贤一本正经。

“呵。”

李青牛懒得理他,只拿眼睛盯着他看,示意苏贤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苏贤笑着搓了搓手,忽然蹲下身来,轻轻锤着李青牛的腿,大献殷勤。

李青牛顿时舒服得直哼哼。

难得啊,他终于享受到了做师父的乐趣。

苏贤笑问:

“其实,弟子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师父刚才练的那个‘先秦导引术’,师父打算什么时候传授给弟子啊?”

“哼!果然没安好心。”

李青牛面色一黑。

苏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没戏,于是重重的锤了李青牛的腿一拳,腾身而起,小声嘀咕道:

“老家伙、老狐狸……”

“嘶!”

李青牛龇牙咧嘴,用手揉着被苏贤锤过的地方,然后抬头瞪着苏贤,一双牛眼都快凸出眼眶,斥道:

“孽徒,你嘀咕什么?”

“没什么啊。”苏贤依旧笑嘻嘻,同时心念电转,看能不能通过九枝甘露的“线索”忽悠他。

前几日,他们去了趟南陈,已掌握了极为关键的线索,再过一段时间,那传说之中的九枝甘露就将水落石出。

在那之后,李青牛可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所以,苏贤想方设法的榨取他的剩余价值,若能提前学到“先秦导引术”,自然最好不过。

李青牛笑道:

“你这小子,与大梁女皇那点子事,为师早就知道了,这些天你天天入宫,怎么?身体遭不住了?”

“没有的事,师父可别瞎猜。”苏贤矢口否认。

“哈哈,那你是不是想忽悠为师为大梁女皇看病?据为师所知,那女皇身有旧疾,御医也无能为力。”

“师父你想多了,弟子可不是那样的人。”苏贤摇头,他之所以迟迟不鼓动李青牛为女皇看病,是因为最好的时机还未到。

李青牛不置可否,面色忽然暗沉下来,缓缓道:

“你是知道的,为师唯一的长女,命丧于大梁王朝之手,那女皇虽不是直接的凶手,但她现在是大梁的皇帝!”

“为师对大梁王朝向来没有好感,若不是因为你小子的缘故,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踏足大梁的土地。”

“所以,别指望为师替大梁女皇看病!这不可能,你也不用白费心机!”

苏贤听罢暗暗皱眉,但随即笑道:

“师父多虑了,弟子绝对没有那种打算,就算女皇旧疾发作马上就要死了,弟子也绝不会请师父出手。”

“……”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忽然闯入庭院,大声禀道:

“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突发旧疾,昏迷不醒,御医诊断后说……恐怕活不过今日!”

“宫里已经一片大乱,兰陵公主派人前来传信,请侯爷立即入宫!”

“……”

这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轰击在苏贤的头顶。

女皇昨日不还好好的么,今天怎么就……

他一时怔在原地,脑袋空空如也,心跳加速,他预感到一波数百米高的海啸即将袭来,这是一场浩劫!

短短数息后,苏贤猛然回神,然后缓缓扭头,看向身旁的蝴蝶谷神医李青牛。

李青牛也是面色一变,隔空与苏贤对视。

两师徒彼此都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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