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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青琅到达天界之前,她需要进行和玉壶一样的洗涤。她所有关于天界的记忆都要被抹去。如此一来,她将全心全意的服侍八部众,不带有一丝痛苦的情绪。

可是她去天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天路,她不能忘记一切!

于是,她用疼痛来强迫自己的身体记住。她的躯体不能有任何伤痕,她便服下十阴散。凄迷的月色无比迷人,照耀着她呕出的一滩滩血迹。

之后,巨大的水晶体内,显露出她曼妙绝美的身躯,每一寸的肌肤,都如梨花般美丽。像被冰封一般。不久后,水晶内迸发出万丈光芒,赤裸着身体的她宛如步步生莲般徐徐走出。

神侍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

她的面容也如冰晶般冷冽,双眸如湖水般湛蓝,“我不知。”

天尊满意的微笑道:“你名为青琅,是我最骄傲的女儿。”

青琅被许多嬷嬷们围起来梳妆打扮,披上洁白的六铢衣,乘着御撵,随着漫天星河的流动,飞向遥远的天际,

穹顶巨大的圆月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龙脊山脉一般的纹路清晰分明。

她望着那轮明月,轻轻弯起一个笑容。

——诸神们,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们,也感同身受的体会人类的悲恸!

或许因为青琅去了天界,双鱼玉佩里的记忆也断断续续的。只是慕紫苏也清晰的看到她大部分的过往。

她成为了诸神的奴隶,匍匐在他们身下,像个母亲一样用乳液滋养着那些如同巨婴般的诸神。他们对她没有止境的,贪婪的汲取着,粗暴的蹂躏并进入她的肉体。

而她,静谧而无声,像亘古的冰川。

她好像一直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一个回应,一道光。

她以这样的信念支撑了很久很久,忍受着长久的屈辱,身体一次又一次撕裂再被修复的痛楚。到最后。

也许她知晓自己什么都等不来,终于不再期待了,她闭上了双眼,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里。

黑夜,再度降临。

慕紫苏是从一片黑暗中陡然睁开双眼。短暂的寂静后,一旁御七杀重重给了司命一拳,他提着他蓝衫的领子,睚眦欲裂的怒吼道:“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带她走,为什么!”

那双从来如冰霜的眼睛里像融化了一般,泛出柔软的泪光。

司命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你忘了,我们身上有牵魂丝,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召回。就像……”

曾经的阿芙那般。

想获取自由的方法只有一个——杀了天尊。

然而天尊的力量早已超过元婴期,只有进入传说的返虚期才有机会,可就连龙汲君都无法突破。御七杀便想起了那个传说——羽化飞升。

慕紫苏道:“别吵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为今之计只有和她取得联系,想必她将这双鱼玉佩留在世间,就是在等待有人回应。”

御七杀怔了怔才道:“你是说……她还活着?!”

蓝妙音道:“我目前感觉不到她的神识,只能一试。这样吧,我们一起尝试去呼唤她!或许她能听到!”

于是,众人敛声屏息,在心中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慕紫苏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她的努力和牺牲没有白费!所有的心意,她都接收到了!哪怕只是这极为微弱的一瞬!

可不知过了多久,都迟迟没有回应。大家都已经放弃,只有御七杀还在执拗的呼唤着青琅。

然而,御七杀怀揣着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

明月高悬,将湖水照耀得灿银一般。慕紫苏站在登仙台上眺望翻涌的云海,脑海中一遍又一边映出青琅记忆的画面。

原来这个世界比她想得还要残忍,世人竟然被蒙蔽了三千年之久。

她能在天灾来临之前飞升么,飞升又是否存在呢。那消失的蓬莱仙岛究竟在何处。青琅那边音讯全无,很可能已经死了,而摧毁天路必须从天界和人界同时下手……

这一切都是未知。

可无论如何,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那几日,慕紫苏一直在十二宫里修炼,而肖贤和沈七欢,赵约罗,观音奴,君迁子几人一起在藏经阁里,在上万本《道藏》里查阅有关蓬莱岛的信息,却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在蓬莱道祖死后,那一座庞大的仙岛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花月夜出事了。

起因则是一幅画。是花月夜亲手画的顾修缘的画像。小颂生病后,顾修缘很少去太虚阁,大小事务一直交给花月夜和李秋谭代他处理。花月夜为了方便,索性住在太虚阁内。那日,两名华山派的女弟子趁着花月夜不在,便在她的房间四处翻找,她们是得了江云鹤的命令。江云鹤知道花月夜对她的师父顾修缘暗生情愫,他就认定一定会有证据。

没多久,两名女弟子便找到了那副画,画上的瑶光君一袭月白道袍迎风飘举,眉目清俊,几分冷然,几分慈悲,莲花冠拢发,手握拂尘,宛然谪仙。

上面还提了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李秋谭慌慌张张跑回长生宫请顾修缘赶紧去太虚阁一趟,顾修缘赶到时,太虚阁内一片喧闹,掌门们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声讨着花月夜,种种话语不堪入耳,当他们看到顾修缘,便都缄默不语。

顾修缘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那副画,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花月夜。她

就那么安静得像一朵水仙花般,眉目低垂,静谧无言,隐忍而坚毅,那些向她毫不留情泼洒而去的淤泥丝毫不能沾染到她。

这些闲言碎语她素来听惯了,却唯独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心里仿佛被尖锐的钩子般贯穿着吊起来。

她不敢看他。

一眼都不敢。

她也知道这幅画意味着什么,觊觎师尊,他怎能容忍……

江云鹤阴阳怪气的道:“此等不伦之情若是传出,恐怕太虚剑盟和长生宫都会名誉扫地。”

他分明就是要逼顾修缘退位!

突然间,花月夜大步走到顾修缘面前,双膝一弯,跪拜在他身下,沉沉的眸子里晕染着泪光。

她从未期盼着顾修缘的什么回应,她只想精进修为为他分忧解难,常伴他左右,将这份爱深深藏在心里。仅此而已。可事已至此,她只有退出师门才能保住他的名节。

可花月夜这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一刻。

她刚想开口,却被他扶住肩头。顾修缘俯身,长袂如水流泻至地,他伸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不是什么大事儿,起来吧。”

花月夜仰起头,正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好像那颗凌乱的心一瞬就安定了。她一时怔住,又听顾修缘对众人道:“这画,并非出自南音之手。”南音是花月夜的别号。

他道:“而是出自无上魔尊的手笔,这句被你们称为极为露骨的诗词,也是他老人家提上去的。南音觉着好看,便讨要了过去。”他眸光如剑,“诸位对于我这个解释,有何异议么?”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再说半句话。江云鹤愣了,他万万没想到顾修缘会拿无上魔尊当挡箭牌。

旋即,顾修缘又道:“倒是那两个华山派女弟子随意进入我徒儿的房间,江掌门,你要给我个交代。”他顿了顿,“罢了,也不必给我交代了。即日起,华山派再不是太虚剑盟的门派!日后,就各安天命吧。”

即便花月夜已供认不讳,顾修缘是铁了心的护着她。谁又能拿她如何呢。

江云鹤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他怒不可遏的直直盯着顾修缘道:“瑶光君你记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总有落在我手里的那一天!”

江云鹤撂下狠话便离开了太虚阁,顾修缘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李秋谭和几个弟子给诸位掌门斟茶。气氛无比尴尬,各大掌门表面上寒暄几句后也告退了。

后来他们私下都在议论今日之事,瑶光君平日最看重伦理纲常,到了自己身上又要倒行逆施,怕不是他们真的早已苟且,而不是花月夜的单相思。

那日外面下着暴雨,天空一片阴霾,轩阔的大殿内暗沉沉的。花月夜和李秋谭送别掌门们之后,李秋谭看花月夜一直戳在门口一动不动,便非常识相的先行一步。良久后,她感觉到他站在自己身后,一颗心便高悬起来。

“南音,这几日你先回长生宫罢。切勿思虑过多,安心修行,其余的事儿,交给我处理。”

花月夜自从出了听月楼就没再流过一滴泪,却听到这句平淡如水又关怀备至的话,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

她望着雨中顾修缘清俊修长的洁白身影,怔怔的凝望了许久。直到,被大雨激起的雾气慢慢掩埋,而后再也不见。

她还清晰的记得,他记得自己一切的喜好,专门叮嘱李秋谭将各大门派送来的菊花纹样的料子给她留着,有次他兴冲冲又神秘兮兮的叫她来太虚阁,她难得能看他这样喜悦的神情,一看才知,是辟海楼掌门送了他一张上好的古琴。他知道她爱琴,便赠予了她。她得了空便弹上一曲他最爱的高山流水,好能让他听到。

而这一眼,便是她的一生。

从那天起,顾修缘再没见过花月夜。

他四处去寻她,翻遍了九州,都寻不到她半点踪迹。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慕紫苏安慰他说,“她已在你门下得了真传,即便离开长生宫也不会再吃亏。”

更不会像以前那样任人摆布。

顾修缘心中有些慰藉,却还是空落落的。

细雨迷蒙,他孤身一人踱步在她经常走的那条小道上,轻抚着石栏,磐钟声辽阔回荡。他想起来,她每天都比他起得更早一些,她从来不走大道,避开人群,踏着湿湿沥沥的老旧青砖去书院。她到书院里打开长窗,整理好每个人的书桌,再为他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茶,撒上几粒枸杞。她心细如针,常常他疏忽的事情她都能记得。他便说:“有你在,我也能偷懒了。”

彼时阳光流转,她纤纤玉手轻轻修剪着花枝。她听到他说,就笑笑。

有人说,花月夜回过一次长生宫,没人知道那日太虚阁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看到她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去了书院整理好一切,再为他亲手沏上一壶茶。

她带着一把剑,一张琴,清清白白的离开了长生宫,就像她来时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顾修缘知道,她只为成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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