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苍虚动许天 第九十四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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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元点使劲地拍了拍小蛇让它闭嘴，向坨日玄龟问道：“界域之主的考验如何进行？”

“进入湖水即可。”坨日玄龟的声音中，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叶元点望着那幽暗的湖水，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也正因如此，配上岸边的皑皑白骨，更显得阴森恐怖，任凭他如何思索，都无法知晓，这界域之主会以何种方式进行所谓的考验。

“别怕小子，为了我的宝贝！我辈修士……”小蛇在叶元点肩头兴奋的加油打气道。

叶元点心中无语，一把拽下肩头小蛇将它甩向岸边，小蛇也不气恼继续高声道：“你龙爷爷在苍虚喂了你这么多年灵草！这回你可得加把劲！”

叶元点深吸口气，也不理会后方吵闹的小蛇，望着湖面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迈了进去，顷刻间刺骨的恶寒从脚下传来，令他突然回忆起了虚遥谷内的湖水，也是这般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恍惚间叶元点惊觉，耳畔没有了小蛇的吵嚷，回头望去，身后已然被浓雾包裹，无法看清，这浓雾致密阻拦了他上岸的去路。

待他再转过头，这片湖水的对岸，此刻赫然正有一男子身着碧绿长衣缓缓转过身，但见其鹰鼻鹞眼，神色中透着孤傲，冷声对叶元点道：“这，就是你的仇恨？”

叶元点在看到这碧绿长衣之人时，却是瞳孔一缩，呼吸急促，浓烈至极的杀意从其身躯内爆发而出，他牙关紧咬，一字一句从其牙缝间挤出：“许，漠，雄。”

叶元点恨许尘一族，恨那涅天圣物尘沫瓶，但是他更狠的，是在他儿时记忆中，那日在虚遥大殿之上张狂的许漠雄。

他此生都忘不了许漠雄那一日出现在虚遥时的嘴脸，在凡尘的数千个日日夜夜，此人与尘末瓶已是叶元点梦魇的一部分。

许漠雄模样之人，神色依旧冰冷，甚至还有一股上位者的傲慢，对着身旁的虚空一指，一柄暗金钥匙便出现在他的身旁，看着对岸的叶元点冷声道：“渡过湖水，来到我面前。”

叶元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再告诫自己，眼前之人不是许漠雄，只是幻化而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深入二人之间的湖水中。

这湖水起初之时仅仅淹没到叶元点的关节处，叶元点没有任何犹豫，加快了步伐，一步步踏出向对岸的“许漠雄”走去。

越是深入，那股恶寒愈发瘆人心脾，叶元点的呼吸都变得愈发沉重缓慢，与此同时湖水内现出滚滚黑气，伴着痛苦的男女嚎叫之音回荡于空荡荡的湖面。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皆是人们于死亡之时的凄厉惨叫，初时还可以勉强忍受，片刻后已真切的如有人在叶元点耳畔呐喊，让他心神为之一颤。

叶元点骤然低头，只见其中一团黑气化作一冤魂，抱住了他在湖中的大腿，而后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成百上千个冤魂出现，原本只没及叶元点关节的湖水，突然间翻涌起来，冤魂化作浪潮，要将叶元点吞没，拖拽进湖底。

“放下你的仇恨，你就可以脱困。”

在叶元点一点点被拖拽入湖水中，那冰冷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的同时，叶元点的右臂竟然在这些冤魂的拖拽之下，爆碎开来，血雾扩散之时，周围的冤魂更加疯狂。

无与伦比的痛楚让叶元点瞳孔一缩，这痛楚是如此真实，哪怕叶元点心中猜测这一切是幻境，但他在此刻感觉犹如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右臂！

这等剧痛下，叶元点根本无法印证心中猜测，唯有不断地试图从这些死魂中挣脱，想要他如那人所言，放下仇恨，他断然不可能做到！尽管他此时只剩一只手臂，叶元点依然奋力挣扎着游向了湖面。

那岸上的许漠雄看着湖面上仍旧被冤魂包裹拉扯着的叶元点，不知是叶元点的挣扎让他动容，还是出于何等原因，其目露悲悯之色再次道：“仇恨不能让你成长，不会让你变强，你很优秀，若你放弃你的仇恨，我愿意封你为继子，成为我的传人。”

叶元点没有作声，但他一点点努力靠近着对岸，已经说明了他心中的态度，可偏偏那许漠雄看到叶元点的执著，再次感到愤怒，抬手间遥遥对着叶元点一握。

叶元点前进的身形骤然一滞，只因湖底下，竟然出现了一条锁链，缠住了叶元点左脚的脚踝，一点点地再次将他拖拽下湖底。与此同时，那些冤魂散发着滚滚黑气又一次扑向叶元点，想将他再次拽入湖底。

在湖水中的叶元点脖颈被冤魂死死掐住，四周不断地传来冤魂的哀嚎之音，原本仅仅是这些冤魂，他还能勉强挣脱而出，可那从湖底延伸而出的锁链，犹豫来自炼狱一般，正缓慢地将叶元点拉入深渊。

叶元点手中道器朝着锁链狠击而去，然而却传来强大的反震之意，那锁链更是纹丝未动。

看着叶元点再次被拖拽进了湖中，那岸上的许漠雄摇了摇头就准备转身离去，自语道：“不愿放下仇恨，冲动行事，注定不是我想要之人。”

话音刚落，湖中却散发出刺目的金光，伴随着这金光，叶元点再次出现在了湖面之上，不过此刻的他，面色极度的惨白，毫无血色，湖水中更是有血水绽放开来。

许漠雄目睹这一幕双眼微眯：“你竟然为了挣脱锁链，断去了自己的左腿，难道你宁愿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放下心中的仇恨吗！”

叶元点在湖中艰难地前行，失去了左脚的他，在这翻滚的湖水中每前行一分都极其的困难。

只见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岸上的许漠雄，第一次回答他的话语：“这世间大多之事我可以妥协，趋利避害也许是人的本质，可唯独让我放下心中的仇恨，此事，我办不到！”

“愚蠢！”许漠雄怒喝间，对着湖面就是一按，之前成百上千的冤魂在此时再次暴涨，数以万计的冤魂充斥着整个湖泊。

此时整片的湖水早已不见，都已由冤魂化成，那卷起的浪潮也尽是冤魂所化，朝着叶元点扑去。

“那你就随着你的仇恨，一起葬送于此地！”

几个呼吸间，叶元点的身影便彻底被这数以万计的冤魂覆盖，湖面上除了仍旧有冤魂的哀嚎，再也没有了叶元点的身影。

……

刺耳的鬼厉骤然平息，那刺骨的恶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暖意，这熟悉的暖意令叶元点心中一颤，猛然睁开双眼。

修长的玉指还在缓缓地揉着叶元点的颞颥，一股柔和的灵元送入他体内，为他驱散着深入脊髓的痛楚，叶元点却如痴傻了般，呆呆地望着眼前。

叶元点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了萧沁雅的容颜，她关切地看着自己，柔声道：“琊儿，娘刚刚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叶元点怔怔地看着萧沁雅，努力地张开口想说点什么，却愣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半晌后他费劲气力，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也只是道出一字：“娘。”

那一年，他还在虚遥。

那一天，他还不叫叶元点，那时候的他，叫萧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