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入场 1-2，意外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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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耀华，华少，只有四十四岁。

他家有一位居士，就是他的太奶奶，老人家现在仍是活着好好的。

当然，皮肤不是那么饱满、也不是那么白皙了，但是他家的太奶奶就是比他奶奶看起来还要精神几分。

红旗下的一代，生来就对一切牛鬼蛇神拥有很强的免疫力。

华少也是一样，他不会把他太奶奶的长寿看作某种神迹、某种愿力，他更喜欢称之为科学的传承——通过神学典籍默默被传承下来的古代科学。

所以，华少也对所有神学学派的创始人、传承人钦佩不已，有时候这种钦佩会被外人看做堪比信徒的表现。

这对华少来说，一笑置之。

除非有一些特别锲而不舍的角色，华少才会勉强回一句：“你要是能有这么伟大，一千年后你肯定也活在我的心里。”

……

华少是专业在经会附近摆擂台的，他的擂台横幅特别讨巧：“某某学就是当年最伟大的科学。”

然后他还会在桌子上摆着两摞书，一摞是原著，一摞是自己的注解。

原著是典藏版，纸质好的堪比传说中水火不侵的秘籍，就是价格有那么一点不讨喜。

买原著送注解，对注解内容存疑的，现场还有手抄版随意翻阅、参照。

需要借阅手抄版离开台面的，可以支付押金，20元一个小时。

经会边上出租手抄版经书，为了啥？

自然是为了赚快钱。

打个比方，你面前摆了100种经文原文，你选哪个带在身上去经会现场？

有手抄版你会选择其他的吗？

你听了经会上的某些有启发的内容，你要不要记下来？

记在哪里？

你手上正有一本原文手抄本，还给你留了非常充足的页边距，你写是不写？

借你手抄本的人借给你的是炭笔，你归还手抄本的时候，知道自己的亲笔爱字要被擦掉，你心疼不心疼？

放下我执，字面上好像很容易理解，但是人们还是总觉得这四个字用来在大执念上说服自己比较好，保留一本手抄本上面的亲笔字这种小执念，就不用了吧？

坐在桌子后面的摊主很明显一直低头在抄经，面前的手抄本都是全新的。

摊主借给你的时候还会声明，这是我刚刚抄好的，热乎的，要待它好一些。

这对你付钱买下它和它身上的亲笔字，是不是障碍更小了？

买了手抄版了，典藏版和注解版要不要来一套？

胡耀华：“今天开口的大师对这篇经文的所有发言，都被我编入我自己的注解里了，我是他的铁粉。”

这本典藏版太贵了？

注解免费送你了。

如果你问起来擂台这件事，华少接受所有手抄版老板的挑战，看谁的错字最少。

你是一位正在寻求经文原文的游客，你看到有人的标语写着：“全场错字最少。”

你怎么想？

你去买别人家的错字很多的？

掏了这份钱心里也难受。

当然了，“错字最少”的擂台招子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种是“字体最漂亮”，还有一种是“最接近原作者的字迹”，还有一种是“最护眼”，还有一种是“最容易受启发”，据说还有一种“最容易被非信徒看进去”……

每次堵门，胡耀华都会看看黄历，然后挑一个最不会和其他摊主撞衫的招子出门。

总之，堵经会门这件事，算是被胡耀华玩明白了。

不过胡耀华并不是只在佛国扎根，他全国都走动，所有宗教景区都有他的据点。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灵活战术，哪怕有人学去了，也不耽误，这一套本来就是华少的副业，收入占比并不大。

胡耀华正是书友会种的注解大神，头把交椅，无人可以撼动。

这让他的网店生意非常红火——相比同行来说红得发紫。

……

5:50，乔淑姝起床了。

今天的早饭，除了乔淑姝背包里行军口粮一样的东西，还多了一瓶牛奶。

步行去往经会的草坪，导航时间预估了40分钟。

这个时间和距离很合适。

街道上的人还是稀稀疏疏的，界面上只有早点店门口有一些烟火气，还没有人排队。

乔淑姝的路过，让不少店老板多看了两眼。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大墨镜，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因为她手上正啃着的干粮和牛奶。

有热乎的为什么要吃这些？

谁开早点店谁都抗拒早上吃的马虎。

这关乎着一份信念，投资的信念。

本着这份信念，他们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乔淑姝。

终于，乔淑姝被看的有点心里发毛了，她拧上了牛奶盖放进口袋，拉上口罩，闷头加快了步行速度。

……

等到乔淑姝快要走到经会现场的时候，有警车快速从她身边的窄路上驶过。

接近草坪的时候，乔淑姝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警车，还有路中央围起来的一群人。

乔淑姝步速不变的走向草坪，对围起来的人群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人群中，董岚岚正蹲在胡耀华身边，帮他捂着肩膀，手掌下的位置正有鲜血快速染透衣服。

两个民警正在边上跟司机了解着情况。

董岚岚焦急地等着救护车的到来，反倒是平躺的华少十分的安静。

胡耀华：“岚岚，别着急，一点都不疼。我的身体为了调动资源封锁伤口，让我整个人的大脑都处于兴奋状态，比正常状态更好……”

董岚岚都快急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扯这个？”

胡耀华：“我是让你赶紧给我开手机，让我直播一段。”

胡耀华的一只手臂被压在董岚岚膝盖下面，另一只手受伤口影响抬动不便，只能开口让董岚岚帮他抓住机会。

董岚岚抽出一只染血较少的手，伸到胡耀华挎包里面，抽出了他的手机。

总算把手机打开，董岚岚准备点开始直播键的时候，胡耀华拦住了她。

胡耀华：“岚岚，帮我找鹤来，陪我上救护车。”

董岚岚这个时候已经想一巴掌抽过去了，什么时候了，思路清晰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董岚岚毕竟还是分得清事情得轻重缓急，眼下警察已经到了，救护车已经叫了，胡耀华自称伤势不影响生命，那按照华少原定计划得直播就成了最需要解决得事务了。

可能换一个人都不会按照这个路数去思考问题，可胡耀华和董岚岚毕竟不是普通人。

本来还在街对面独自紧张的李鹤鸣，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然后他就原地锁车，往路口中间的人群挤了进去。

他没有看到从他身后的车旁走过的乔淑姝。

乔淑姝却是看到了李鹤鸣的爱车，一抬头还看到了正往人群走去的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

毕竟是看了一天后背，乔淑姝认出来了那个正是李鹤鸣，不过她也只是步幅小了几步，方向不变的往草坪走去。

……

“华少在网上说话得罪了一些人，被人认出来，当场报复了。”这是董岚岚在这批团友群里说明的内容。

实际上，连她都不知道胡耀华为什么会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捅了一刀。

难道是随意乱穿丁字路口？

不尊重红绿灯也会让人拔刀相向吗？

世界上不会有这种维护法律尊严的人吧？

维护的代价是破坏的更彻底？

那是胡耀华自己惹来的其他仇家？

那董岚岚刚才杜撰了一句理由，就很匹配胡耀华的风格了。

此刻的董岚岚，已经带着惊魂稍定的团友们踏进了经会草坪，司机陪着警察去做情况说明、配合调查了。

李鹤鸣跟着胡耀华上了救护车，一路上充当自拍杆为他直播。

一上车，胡耀华就被带上了呼吸面罩，伤口也被喷了止血凝胶。

直播镜头仍是开着，胡耀华直播的内容却是今天这场经会的。

他人已经离开了现场，谈论的却是经会相关的事。

已经有超过15万人在看他的直播了，一个中了一刀的人，正在讲道理，隔着呼吸面罩还没那么清晰，软件同步的字幕也驴唇不对马嘴。

胡耀华这次的直播仍旧是火了，名副其实的主播危机了直播间就会火的危机营销。

终于，在急救床进入医院的一瞬间，胡耀华的手机断了信号。

直播间里的人在等了五分钟后，逐渐的散去。

胡耀华直接被推进了电梯，李鹤鸣手上的手机全程没信号。

等到有信号的时候，直播间内瞬间恢复了画面，正对着抢救室。

接下来就是连续的手术室门口的画面。

这些都是李鹤鸣按照胡耀华的要求做的，不用他说话不用他打字，就是正对着手术室大门。

直到胡耀华被推出来，直播间的人数始种都维持在12万上下。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胡耀华平时直播间的人数。

……

走进草坪的董岚岚，她莫名的觉得胡耀华不会有事。

加上李鹤鸣不断发来的进展消息，听到了顾铁已经到了医院，董岚岚就彻底放心了。

她开始在人群种寻找乔淑姝的身影。

……

……

手术后的两个小时，胡耀华是会被推进监护室，不让亲友接触，只有护士巡视。

顾铁就等在门外，和李鹤鸣大眼瞪小眼。

示意让李鹤鸣把直播改为麦克风禁用后，顾铁开始询问。

顾铁：“是什么人干的？”

李鹤鸣：“没看到，出事的时候，我距离有点远，动手的人正好被我们的车挡住了。”

顾铁若有所思：“一下车就被捅了？”

李鹤鸣：“是的，人都下了车，车正开始调头。”

顾铁：“草坪方向有角度合适的监控吗？”

李鹤鸣：“没有，监控全是街面往草坪的方向。”

顾铁：“……”

之后，两人沉默了。

李鹤鸣不敢去打断师父可能正思考中的大事，比如人生、比如真凶、比如某些大道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想。

比如，今天的任务怎么办？

董岚岚的进展如何？

有没有碰到乔淑姝？

乔淑姝今天会什么装扮？

话说回来，乔淑姝的模样还是挺有范的，就是喜欢戴口罩……

正在这个时候，顾铁开口了：“鹤，考研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李鹤鸣的汗一瞬间就下来了：“不是已经安排好导师了吗？”

顾铁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懒徒弟：“那也要你自己能考上，想什么呢？”

李鹤鸣心想这不是刚开学的时间吗，谁来得及准备啊。

顾铁很了解这个徒弟，一看他不出声了，肯定是理亏了。

顾铁：“过两天让岚岚带着你一起去学校看看，跟导师碰个面，熟悉一下。”

李鹤鸣：“知道了，铁哥。”

……

等胡耀华再次接触到自己的手机，已经过去了6个小时了。

手术时他一直叫嚷着：“半麻半麻，不要给我全麻，我的头脑不能变迟钝。”

可结果是，医院根本就不需要尊重他的个人意见，一看过出血量和他看似精力旺盛的状态，直接选择放倒他。

因为牵涉刑事案件，病房里只能留一个人，顾铁就先回去了，留下李鹤鸣自己陪着胡耀华。

顾铁得到李鹤鸣一问三不知的结果后，立马发消息告知了胡耀华的情况，希望能够尽快评估出来眼下的事态。

醒过来时，胡耀华觉得自己被放倒的十分合理，连声称赞医生果断。

李鹤鸣：“你要是挂了，他会很麻烦。”

场面窒息了一瞬间。

胡耀华：“你懂个屁。”

李鹤鸣：“我就懂你。”

幸好麦克风仍是禁用的，否则就凭这两句，胡耀华的直播间就可以歇歇了。

李鹤鸣还在端着胡耀华的手机，镜头冲着打了绷带的左肩膀和整条左臂。

胡耀华赶忙补救一句：“对对对，就你懂我，赶紧给我。”

他另一只手上插着针头，行动不是很方便。

直播间里还有两万多人挂着，现在镜头对着胡耀华的胸前，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发言刷礼品了，胡言乱语的也不在少数。

很快，镜头回到了胡耀华的脸部，已经因为失血和麻醉显得十分苍白的脸庞。

胡耀华：“我已经安全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一瞬间，就有接近3千人离开了直播间。

这批是纯粹在等着看主播有多惨的。

胡耀华开始在镜头前气若游丝的分析今天让自己受伤的原因。

各种阴谋论被他玩出各种花样，很快，房间里面就只剩下1万多人了。

胡耀华终于抵挡不住疲劳，结束了直播。

等到笑容离开了胡耀华的脸，李鹤鸣看到了一个彻底脱力的人。

胡耀华闭眼休息了一段时间，这才睁开眼睛。

看着一脸紧张的李鹤鸣，胡耀华笑了一下，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嘴角勉强的歪了一下。

胡耀华：“凶手说不定就在看直播。”

李鹤鸣一脸的意外：“能确定吗？”

胡耀华：“不能，万一在呢。”

李鹤鸣眯起了眼睛：“所以你东拉西扯的，向凶手传递了什么信息？”

胡耀华：“什么都传递不了，我对这一刀背后的理由一无所知。”

李鹤鸣眼睛又瞪回跟鱼泡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门口的民警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要求李鹤鸣先离开房间，他需要询问胡耀华一些事情。

李鹤鸣号称事发时接到电话才赶过去，这才没有被留下来，跟胡耀华打招呼说要回家给他拿东西，赶忙跑出了医院。

……

经会上，董岚岚并没有机会做更多的动作。

事实上，他们刚刚走进草坪，董岚岚就接到了民警打来的电话，需要他们所有人去配合调查。

理由很简单，他们是组团出游，受伤的胡耀华和车上的所有人可以说都不算是旅行团中陌生人的关系，民警要求全员取证。

李鹤鸣回到旅社的时候，董岚岚都没有回来，眼看天都要黑了。

顾铁正在窗口打电话，看到李鹤鸣回来了也只是点头了一下，并没有避开。

李鹤鸣从柜子里翻找胡耀华能穿的衣服，自然是在他自己的柜子里找。

只要胡耀华穿了，他就肯定会给李鹤鸣再置办一身。

至少李鹤鸣是这么认为的，如果胡耀华不这么想，还可以找顾铁帮忙沟通一下。

实在不行，就只能让顾铁给报销了，反正李鹤鸣相信自己不会亏。

……

……

乔淑姝在下午4点开始往回走，路上还有40分钟的路程。

路上，她买了不少的土特产，还支付了快递的费用，要求打包发回家里。

回到旅社的时候，她仍旧是两手空空，只有背后一个包。

回到房间后，乔淑姝开始准备明天的返程。

首先，要把自己这两天的行程整理一下。

她开始对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回忆，把每张脸的身份回忆出来。

这张脸可以不知道名字，分辨不出来性别，甚至连它出现在画面里的时候连它的主人在干什么都可以不记得。

乔淑姝就是在对每个露脸的人进行身份判定。

露脸越少，身体露出部分越少的，可以胡乱编排的空间就越大。

乔淑姝很享受这个过程，旅行里最大的一部分时间都用来做行程整理。

如果此时此刻看着这些照片的人是李鹤鸣，他会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这些照片的拍摄场景李鹤鸣几乎都是跟乔淑姝同时接触的，但是这些地方李鹤鸣都没有见到乔淑姝进行过拍照。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这都是乔淑姝的旅行标配之一。

乔淑姝的墨镜是一部类似行车记录仪的设备，会默认保留20分钟的视频，其他的都会按照预设的时间间隔存为照片。

而遇到危险时，一键就可以将最近20分钟的照片上传，并授权定位区域报警。

只要持续联网，切分成小段的视频都会按照时间戳倒序完成上传，方便警方使用资料。

这是由当事人参与破案过程的一款个人安保产品，居家旅行必备，是葛磊爸爸送乔淑姝的生日礼物。

葛磊当然也有一个，不过一直丢在家里落灰。

……

乔淑姝使用这种方法进行个人观察力、专注力训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初期，被编故事安排人设的人脸占多数，很快，编故事的脑回路被用来观察，一切就不一样了。

乔淑姝一眼扫过的地方所拥有的信息采集量已经十分惊人了，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就会根据这个人的面相、发型、肤色、穿着来分析这个人的身份背景，然后以标签的形式记录下来，然后转眼就忘掉。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不凭借照片的提示就不会出现，对你的记忆进行扰乱，你一旦打开静态的照片和视频，就可以重温自己为图中人打标签的过程和结果。

乔淑姝现在就正在做这件事。

像这样的乔淑姝式的游记，在乔淑姝的云盘里已经存了十几T了。

两个人同吃同住同行4时，两个人获得的体验、记忆份量相差好几倍，就是这样的概念。

乔淑姝的这个习惯是小时候她爸爸带着她一起养成的。

去爬一次长城，乔淑姝可以听爸爸讲一个文明兴衰史出来，仅仅凭照片中跟他们一起站位摆造型同了框的几个人。

现在，她的能力也不止于此，她可以看到更多，分析的更多，就能做到当场结论的更精简，结论精简了，记忆的负担就越小。

就好比，乔淑姝和一个人认识，那这个人的形象只会以繁琐的文字描述存在于乔淑姝的记忆里，以后所有的共同经历都是文字形式的记录，只保留少数图片作为关键存档的内容。

结果，每次见面，乔淑姝都需要花一秒多钟来确认这个熟人是谁，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更新一下这个人的形象特征记录。

事实上，乔淑姝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只有她的经常接触的亲人才享有文字记忆以外的待遇。

每次见到人先微微紧一紧眉头，这的确是乔淑姝在别人眼中的一个小特征。

甚至会有人指出这是她记忆力不好的一种身体问题，但是她认为自己不需要去解决这个麻烦。

……

这是一段愉快的时间，乔淑姝在自己的记忆里又重新游玩了一天。

关掉文件，所有的内容瞬时间都被排出脑海，只余下愉悦感和微显疲倦的身体。

检查门窗、洗澡、洗衣服，今天去的地方人太多了。

上床睡觉，乔淑姝的入睡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夜里，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的旅者该游荡的时间，至少乔淑姝是这么认为的。

……

……

乔淑姝如常的返回了S市，回到了学校里。

她听说了自己已经换了寝室，葛磊帮的忙。

现在葛磊又有了一个新女朋友，所以乔淑姝不方便请他吃饭表达感谢，就发了个红包给葛磊。

看到红包的一瞬间，葛磊就知道乔淑姝回来了。

葛磊：“赶紧在你的室友那边做一下工作，每次看到我都跟见到贼一样。”

乔淑姝：“你又干了什么事？”

葛磊一看，乔淑姝这是还没到寝室，没听说过自己的传说，赶忙发消息给她打个预防针。

葛磊：“我给你收拾房间的时候被她们当贼了，你要负责搞定这个事情。”

乔淑姝：“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自己没澄清？”

葛磊：“我又不认识她们，犯得上吗？”

乔淑姝：“我不认识你，跟我没关系。”

葛磊：“你再说一遍，我就把你的铺盖丢回校门口去。”

乔淑姝：“请便。”

葛磊：“你看我下次还帮你拿东西？拿个屁。”

乔淑姝：“屁你也得好好拿着，双手递给我。”

葛磊点开红包，20块钱，有点垂泪感，真是造孽啊。

……

乔淑姝，从小学开始，她的外号就叫叔叔。

每天和一群小脑袋瓜子挤在幼儿园门口，等着被领走的时候，乔淑姝都会被小朋友轮流问好。

“叔叔再见！”

旁观过这一幕的其他不认识的小朋友，也开始这么跟她打招呼。

很快，乔淑姝成了全幼儿园小朋友的叔叔。

她曾经跟爸爸哭诉过。

可爸爸告诉她：

“你是淑字辈，你的姐姐妹妹都叫这个。

第二个姝字是太爷爷给你取的。

最关键的，爸爸觉得很好听啊。”

爸爸说这个话的时候，的确在笑。

笑得很开心的那种笑。

直到小学4年级，乔淑姝才开始享受这个名字的福利。

“敢叫我叔叔，我就敢叫你爸爸大哥哥。”

这句话乔淑姝从没对谁说过，她只会直接做。

很快，只有外号留下来了，叫的人却不再有调笑的意思。

口气敢不对一次，就要担心好久，不能让乔淑姝看到自己爸爸妈妈来接自己。

有个隔壁班的小伙子不信邪，他家住班主任家隔壁，每天搭顺风车回家。

结果，家长会的时候，乔淑姝想尽办法还是叫了他妈妈一声嫂子。

结果，他妈妈回家就告诉了他爸爸。

结果，他爸爸就赏了他3下板子，在屁股上。

还有一个他最不喜欢的结果，他爸爸第二天开始连续一个星期都亲自送他，就为了见见这个乔淑姝。

乔淑姝还真的就见面就叫：

“大哥，嫂子真漂亮。

就是这个侄子有点傻。”

这个倒霉蛋就是葛磊。

……

随着乔淑姝的长大，葛磊总是收获着这样那样的福利。

初中3年中，他分别被乔淑姝同班的、自己班的、其他年级的、校外的各种恶霸个人、结伴堵过路口。

有来确认他跟乔淑姝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娃娃亲的；

也有来确认乔淑姝爱好，打听讨好方式的；

干脆就有人来跟他结死党接近乔淑姝的；

自然就会有威胁他离乔淑姝远一点的。

威胁、利诱、挨揍都有。

不论葛磊怎么平谣言、怎么宣布，不过几天，他爸爸或者妈妈来了学校门口都会做点什么，让他的话不攻自破。

大部分升级事件都是这个情况下导致的。

还有一部分是乔淑姝导致的。

初三的时候，乔淑姝为了拒绝一个从高中回来探望她的学长，顺手拉了从校门口经过的葛磊。

结果，就是葛磊一战成名，他把来找他谈心的学长直接送去了牙科。

这个消息还是路过的一个好心人传出来的。

“葛磊把那个人打得满嘴是血。”

连乔淑姝都来问了一句：

“你动手打人了？”

葛磊很不耐烦的回答了：

“他摔倒了，牙磕掉了。”

他懒得理这个臭女人。

……

高中一年级入学时，乔淑姝看到和自己分到一个班级里的葛磊，他也看到了她。

整整5年啊，他当了整整5年的隔壁班那个谁谁谁。

现在分到一个班里。

这份滋味，只有葛磊自己明白。

乔淑姝可能也隐约有所了解。

谁知道呢？

结果，整个高中的日子也都脱离不开乔淑姝的阴影。

如果说，懵懂的少男少女都会用激烈的情感驱动行为表达欣赏、爱慕。

那此时此刻，葛磊心目中的这份欣赏已经变质，并且失去了进化为爱慕的机会。

过去可能有一段时间有过这种机会，碰巧乔淑姝和父母搭上了关系，那就注定会被逆反心理给连累。

总之，阴影，就是乔淑姝在葛磊人生史书上的标签。

……

乔淑姝顺利的拿到A大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葛磊的妈妈就得到了消息。

看着自己手上的A大录取通知书，葛磊觉得怎么就有点孽缘的感觉。

不过还好，已经大二了，葛磊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因为乔淑姝发生过什么故事。

现在，他参加着话剧社，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每天回到寝室的时候，都会遭到全部兄弟的奚落。

就在葛磊完全忘记了自己生活中还有过一个乔淑姝的时候，乔淑姝来了。

就站在公寓门口。

他下课的时候。

“葛磊，你有空吗？”

今天的乔淑姝有点不一样，葛磊愣了一下，仍是点了点头。

……

当时的葛磊并不知道这个有空到底是多大的一个空。

此刻，葛磊赤膊上身，趴在一张冰冷的床板上，正在任由戴口罩的乔淑姝在他后背涂抹酒精、刮汗毛。

“等一下周老师会来帮你贴上一块传感器，然后你在跑步机上散散步，看看视频，我再来给你做二十分钟的问答。

就好了。”

“就好了？

哪里好了？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怎么感觉是做人体实验的？”

一串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了进来，葛磊知道这正是乔淑姝所说的那位周老师，这个高跟鞋的声音他刚走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没错。

小伙子，等下我就会把40公分长的针头插进你的后背。

把你积累了十几年的脂肪蛋白质都一股脑抽出来。”

一个带着塑胶手套的巴掌拍在了葛磊的侧腰上，

“啪~”

的一声脆响。

葛磊吓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乔淑姝有些看不下去了：

“周老师，别吓唬他了。次次都这样，我们招募人才这么辛苦。”

“淑姝，这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了。魅力全开，吸引多一些求偶期的小男生易如反掌。”

葛磊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我有女朋友的。”

“啪~！”

又是一巴掌，又是那只塑胶手套的手。

“看看，有女朋友的都逃不掉。”

“我要生气了，周老师。你不能总调戏志愿者。招募工作你又不帮忙，我们是很辛苦的。”

周老师明显没有回答乔淑姝的兴致。

很快，葛磊的一整块后背都被一大块凉飕飕的东西覆盖住，很快吸收了体温变得温热，这种感觉是硅胶？他不能确认。

之后的事情就如乔淑姝提前声明的那样，走了一会跑步机、又问了很多很多问题，问题之间并没有什么葛磊能直接听出来的逻辑性。

……

就这样，整整一个暑假，乔淑姝都在周老师身边为来访的人做测试和记录。

有同样年轻的学生，还有一些看起来是上班族，还有一些更加年长一些。

这些人都不是乔淑姝能在校园内招募来的，周梓涵说是通过不同学校的朋友联络了一些人。

周梓涵：“这样，淑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拉人头了。”

不过这样人来人往的，乔淑姝的确轻松了很多。

直到报道的前两天周老师才给乔淑姝放了假。

周梓涵：“淑姝，去吧。你也该休息几天了，劳逸结合，暑假不能一天都不休息吧？如果你不去，那我这两天刚好看到个包，可我手里的钱不太够……”

乔淑姝这才现买了机票，直奔西南佛国。

不要以为周老师是在开玩笑，她之前的确是借走过乔淑姝的工钱，然后自己跑去海边潇洒了一周末。

如果不是她朋友圈晒了照片，乔淑姝就老老实实的自己完成整个周末的加班了。

当然最终整个周末的加班仍旧是没有逃掉，但是乔淑姝却获得了一些补偿。

……

……

乔淑姝回了寝室，两个室友都不在，应该是上午有课。

乔淑姝干脆就上床躺了一会，昨晚坐了夜车，虽说是卧铺，仍然是被左右抛了整晚，肌肉酸疼。

她给周梓涵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然后沉沉地睡去。

她竟然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的身体变得好重好重，一直向地面掉去。

然后她发现，原来学校的地下还有地下室，她沉重的身体一直不断的往下陷落。

压跨了一层又一层的地面去到下一层。

……

乔淑姝再次醒过来，是寝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吵醒了她。

乔淑姝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抬头跟进房间的人打招呼，而是先拿出手机翻看一下消息。

周梓涵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又不回。”不回消息这件事，周梓涵是惯犯了，乔淑姝再习惯也仍旧是次次都很不高兴。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人，可以听到她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走进来。

应该是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她站在门口内两步的位置，望向乔淑姝床位的二层。

这时乔淑姝刚刚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好和门口站定的人四目相对。

一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门口，乔淑姝印象里只有李菁和陆隽友的入学照片，免冠照片那种。

此时面前的这张笑脸，乔淑姝真没把握认出来。

乔淑姝试探的问了一句：“李菁？”

笑脸的嘴角线条柔软了一些，回答道：“学姐，我是陆隽友。今天刚回来啊？”

陆隽友心里正在想呢，还真是跟那个葛磊一样，闷不吭声的趴在床上。

如果不是房间里和早上她们出去时不一样了，陆隽友估计也要被乔淑姝吓一跳。

乔淑姝：“嗯，刚回来，绿皮卧铺，整晚都睡得不是很好。”

陆隽友走近了些：“学姐，葛磊能介绍给我吗？”

乔淑姝：“……”

陆隽友应该是知道自己这句话十分的唐突了，赶紧补上一句她觉得用来过度的话：“我知道他现在有女朋友，我可以排队。”

乔淑姝的三观有点松动的迹象。

乔淑姝：“小陆啊，你对人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陆隽友笑的可开心了：“学姐，说好了，你要多给我制造接触的机会，我一定好好供着你。”

陆隽友还摆了一个上香的姿势，本意是拜活菩萨，可活人被人拜肯定不吉利，不论乔淑姝信不信、信哪家，这个都是不合适的，赶忙一阵摇头。

乔淑姝：“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

葛磊帅不帅？

乔淑姝多少有点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男生，一直以来为自己顶缸的大助，她不可能没有正面、侧面的评估过葛磊。

可是，被人心甘情愿的排队等候，而且这位还是个高分妹妹，乔淑姝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家里有过哥哥、弟弟的姐妹一定有过同感，自家出的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没数？

拉屎、放屁、抠鼻屎、流口水……一项撞见一次扣0.1分，排除法刷一遍，世上能留下来的男人也就只有婴儿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乔淑姝对男人不感兴趣？

并不是，在她的概念里，女人也都是这样，和男人一样泥里汤里生活着，没哪个值得让人迷恋的。

乔淑姝一直保留着对一句话的信心，“如果你不相信迷恋，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念头，自己说不定就走上什么单身不归路了。

……

乔淑姝准备出门去周梓涵那边去看看，自己最好能快点“复工”，也好继续赚钱。

一步已经走出门外了，还留在门内的身子却还是有点担心，乔淑姝回头看了看陆隽友，还是问了一句：“小陆，你看上他什么了？”

陆隽友很坦诚：“秘密，等我们成了，我再告诉你。”

乔淑姝知道自己是管不起这个事了，葛磊的新女友对她来说也是个陌生人，就轮不到她为这位现任葛夫人担心什么了。

乔淑姝：“你不会打算直接挤吧？”

乔淑姝要确认的是，自己带着陆隽友去跟葛磊吃饭，对面是葛磊和他现任，其实不怎么尴尬。

如果自己刚刚带去聚餐过的人，第二天就开始疯狂进攻，自己会被怎么戳脊梁骨？

陆隽友：“不会的，学姐，你放心，我只做那个稳稳捡到他的人就行了。”

乔淑姝彻底无语了，这个追求、这个境界，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淑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请你们俩吃饭。”

陆隽友回给了乔淑姝双手比心，笑容灿烂，眯眯眼都有点睁开的迹象了。

……

……

周梓涵所在的904空无一人，桌面清空，文件柜清空。

放置设备的905~906完全搬空，一张纸一个木屑都没有留下来。

乔淑姝有点蒙。

看着手机上未回的信息，乔淑姝又敲了一段话进去：“周老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