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入场 1-8，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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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勇德的成长在王子鹏眼中十分的重要，相比最终无可奈何的撒手不管，还是亲手交到一个可靠的孩子手里更合适。

家里人也都知道这份担子的重要性，即便秦勇德在家中这一代孩子里方方面面都属于上选，可相比较接王子鹏的班，一个孩子的丁点委屈算什么？

从小起，秦勇德就成了王子鹏店里的常客，全家孩子最羡慕嫉妒的哥哥，店里所有小孩羡慕嫉妒恨的老板家的孩子。

用不完的游戏币；

想要管够的饮料、糖果、冰淇淋；

高超的游戏技术……

秦勇德打小起就是店里的SuperStar。

老舅对他就一个要求，保持在班级前两名即可，随便来、随便玩、吃喝管够……

结果么，用膝盖想想都能知道，秦勇德在学校很出名。

老舅店里常请客让孩子们喜欢他；

坏影响让老师和家长们都十分的不舒服，但成绩让老师们没理由直接干涉他；

开个家长会想跟他家长谈谈，每次去的不是老舅就是老舅妈，自然没什么结果；

据说有其他家长想动手腕拆散他和自己孩子的关系，结果班主任死活不放他去其他班，反倒是那个孩子最终转走了，可放了学一样会走到一起去；

连学校里外的坏孩子都不敢动他，一个两个的高年级都打不过他，找社会哥一听说他的名字谁都不愿动。

总之，秦勇德的校园生活，挺滋润的。

……

相对的，王子鹏在秦勇德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在秦勇德青春期那会，一样叛逆无比。

父母对他采用的是宽松政策，关注紧密，但并不说教。

秦勇德这份叛逆也就没有多少冲着父母去了。

王子鹏不一样，一个孩子青春期正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时候，也是学习能力爆发、进步极快的时候。

一定要趁这个时间段，让秦勇德的兴趣符合接班人的身份，这是王子鹏的难题。

这可好了，秦勇德在校园里最好用的“请客”手段，都要依赖王子鹏的默许。

时不时要跟王子鹏掰手腕，就要间歇地损失“请客”的特权，这让秦勇德十分的不适应。

这就好比放风筝，风筝线在王子鹏手里抓着，随便秦勇德飞。

有一次和老舅生气，秦勇德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零花钱可用。

之前的日子都是玩找老舅、吃找老舅、喝找老舅，小孩子的零花钱也就这几样开销，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现金的重要性。

如此往复几次，秦勇德终于开始对钱感兴趣了。

至此，王子鹏就抽了个机会丢给秦勇德一件店里伙计的衣服，让他上学以外的时间来看店，可以给他工钱。

童工，不但是童工还是剥夺了随便玩、随便吃、随便喝权力的童工。

亲外甥来赚零花钱，谁能说他什么？

王子鹏就用这形同钟点工的微薄收益，开始打磨秦勇德。

直到某一天，秦勇德就开始外出给王子鹏的客户们送包裹了。

这才有了之后认识何尚卿的那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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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秦勇德出发的前一天，可乐瓶电话进来了，要约他为他洗尘。

之前榔头和小骆来接他和爆米花，可乐瓶已经接手了另一个单子了，就没出现，今天刚好有空就来约秦勇德。

这次碰头的地方没有约在老卢记，反而约在一个地铁站。

可乐瓶号称发现了一家绝世美味，要带秦勇德钻巷子。

……

秦勇德在地铁站口刚站了不到1分钟，就看到可乐瓶从马路对面穿斑马线而来。

“秦头~！”

一看到秦勇德正望向他，可乐瓶特别高兴远远招手。

秦勇德也抬了下手，算是回应了他一下。

……

跟着可乐瓶在老街区中七拐八歪的走了十几分钟。

最终带着秦勇德进了一家民居。

很明显是民居，没有招牌，没有迎宾，门还是可乐瓶用钥匙打开的。

“到了，秦头。”

可乐瓶站在门口给秦勇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个绝世美味的店让秦勇德有点措手不及啊。

本来想的可能跟杜公馆差不多意思？

一进门之后发现几张桌子，一两个看起来就好像身怀绝技的大师……

结果竟然是在一栋普通的民居里。

秦勇德看似放松，实则全身紧张地走进门，探头一看，竟然真的是民居。

走进狭窄的小走廊，唯一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是……”

可乐瓶看到秦勇德转过头来甩给自己的小表情，赶紧陪笑。

“这是我家，绝世美味在锅里闷着呢！马上就能吃了。”

秦勇德心中瞬间有种小羊羔被拐卖的危机感涌现。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往客卧一间不足8个平方的小屋里一坐，看着可乐瓶自己忙活。

……

原来这间房是可乐瓶爷爷的房子，现在老爷子搬去宽敞的景区房住了，市区的这一小间就空着了。

也就可乐瓶经常过来打理。

这一小间外加楼上三层都是可乐瓶爷爷的，上面两间租出去给附近上班的小白领了。

……

终于，可乐瓶带着厚厚的防烫手套捧着一个大砂锅走进了房间。

一开锅盖，浓香扑鼻。

秦勇德挥开雾气探头一看，竟然是一整锅的“啤酒鸡”！

“进口小麦啤文火炖制，您值得拥有。秦头，不错吧？”

可乐瓶此时的小眼镜片上都是雾气，说这话的时候模仿古装电视中小二上菜的调调，堪称不伦不类。

秦勇德坐在这里被保密到现在，结果看到上桌的是一份初学者级别的啤酒鸡，有些好笑。

“黄良！不是我说你的，你这个啤酒鸡和绝世美味有关系吗？初学者撑场面必备，难度系数负十的菜。”

这并不是秦勇德在说啤酒鸡不好吃，而是在嫌弃难度太低了。

可乐瓶听了瞬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秦头，这说话可要讲良心啊，我视作绝世美味，特意学上手请你来品尝，怎么可以这么打消我积极性的？”

秦勇德也不想跟他贫，今天这个局很明显是可乐瓶找自己有事，抓起筷子就冲着一块腿肉叨去。

“少贫了！说吧，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还自己下厨这么隆重。”

可乐瓶马上搬出一副笑脸，自己也坐下来，抓起筷子给秦勇德碗里补了一块腿肉。

“还不是之前的事吗……”

秦勇德听着这句，手上的动作短暂停了一下。

“之前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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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就在爆米花和秦勇德留宿移民局的这段日子里。

可乐瓶针对吴顺利的查探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就在可乐瓶绕着福后生科技的那栋水晶宫转了无数圈之后，对潜入探查的信心顺利降到了冰点。

随后，可乐瓶就决定去吴顺利家找找机会。

兴许他家路由器没关，还能谋求点窥探的机会。

事实上，吴顺利家的路由器的确没关；

电子指纹锁的密码也意外的容易破解；

家庭安保摄像头也特别容易屏蔽；

家里服务器里的东西也的确好多好多，备份一套花了可乐瓶好长的时间。

好在吴顺利好像很少回家住，或者是在公司加班，连续几天都没有回家的样子。

给了可乐瓶充足的勇气和时间一步步的摸清楚到这个程度。

……

从吴顺利家满载而归后，可乐瓶回去公司找到了榔头。

结果发现从服务器复制出来的大量数据，竟然是各种高清艺术品摄影作品和海量的单身男士必备情趣小视频。

这就让吴顺利非常的不舒服了。

一个看起来疑点重重，而且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的人，家里服务器竟然塞满了不知所谓的东西？

这可信度有几成？

可乐瓶直接把调查方向转去了“义脑”项目组。

他仔细地查验了项目组的起止时间和研发日志。

发现最终发布的“义脑”版本功能迭代更新到今天，都和研发日志中的记录匹配不上。

单单从研发日志中就能看得出，“义脑”原型的研发速度是非常慢的，一些技术指标所标注的达成时段都远远高于常规。

可乐瓶生怕自己的评估不准确，还特意去找过行业内仍在职的师兄问过。

这种研发速度，在如今的三、四线团队种尚属正常。

但是作为一个前沿应用技术项目组来说，就太说不过去了。

配合项目组的配置人员当时的履历来比较，同一批人“义脑”时的效率堪称蜗速，要么是天天用脚指按键盘？

可乐瓶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全员光脚上班的荒唐景象。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义脑”项目组的实际研发成果并未公布，至今公开的板本不论如何在市场上吹嘘，都是历史版本。

……

……

“你把HC给查了？”

秦勇德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嘴里的鸡肉嚼了一半，也停下了，等着可乐瓶确认这个问题。

“一点点、一点点，不碍事的。”

可乐瓶也理解，像HC这种本土集团，手眼通天不敢说，彻地是肯定的。

在S市查HC，这一般都会第一时间招来同行反查。

逮着这种有损害HC利益的情报，立马就能捞到一大笔感谢金。

可以这么说，你在哪个利益团体发家的当地查他，你就要做好自己更早被查个底掉的准备。

可乐瓶：“我调的都是老资料，没那么敏感。”

秦：“没那么敏感你也容易被盯上，那你还叫上我出来？拖我下水吗？”

可乐瓶：“我觉得，你和爆米花被信息劫持的这个事，可能跟义脑有关。”

秦：“……”

说到这句，秦勇德有些听出来可乐瓶的意思了。

一定是查义脑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情况，让可乐瓶有所联想。

看到秦勇德不说话了，可乐瓶继续向下说明：“很多迹象表明，义脑项目组的真实研发成果应该归了福后生科技，作为掩饰，项目组成员和产权都去了HC集团。”

可乐瓶探手从枕头下面抽了一张A4纸出来，边缘有些皱。

这是一张电脑截屏的黑白打印稿。

图片的清晰度很差，但仍不耽误文字的。

这是一份会议随堂记录，应该是正在输入的过程中被截屏保留下来的。

看图片品质，应该不是什么太光彩的手段。

“交互指令预判……”

秦勇德看到了这几个字被加粗加黑，夹在众多发言内容中十分的醒目，应该是某个人新发言时提出的。

结合前后的内容看，应该是一款语音识别指令为主的AI交互界面设计的讨论会。

可乐瓶用手指了一下右上角的截图时间戳：“你看这个时间，2007年11月26日。”

“义脑”项目并非是那种绝无仅有的不世出的隐藏大项目。

恰恰相反，那个时期类似的项目反而十分的泛滥，“义脑”可以说是那个批次中比较早启动的项目。

就是因为比较早，调性还特别的高，被有关部门推到了台前作为国力标兵，可谓是家喻户晓。

每个星期都会在科技类、经济类报刊中公开项目进展。

秦勇德这个年纪的孩子，耳熟能详，就跟科幻故事一样的实况新闻最是被孩子们追崇。

可现在看到这个时间戳，他的心情就别提有多复杂了，原来自己当作科幻在看的东西竟然是人家编排过的外围烟雾弹。

一方面，作为成年人，秦勇德万分的理解当时主管披露的有关部门手段很漂亮；

另一方面作为当年的一名青少年人，幼小的心理阴影还是有一些的，不止一些，很大才对。

这就好比从小都跟你邻居的一个小孩子，天天跟你撒尿和泥玩，长大了才发现那个小孩原来是你想象中的朋友。

虽然你的确因为这个小朋友有了一个美好的童年记忆，但是突然发现了小时候的自己有点精神问题，刺激还是不小的。

并不是说自己对外围消息信以为真是什么精神问题，但是从小就一直以为的“义脑就是个大脑形状的电脑主机箱”其实是假的，人家并没有真的拿了个大脑形状的板金机箱出来沽名钓誉，真正的义脑就是为了提高人脑的效率乃至替代大脑的部分功能而设计开发。

这就好像碰到一款名为“人参果”的限量购买的平价水果，样子精致可个头实在是小，嚼了几下就吞了。

活过了100岁才开始怀疑自己当年吃的那口是不是真的“人参果”？

结果后面的2900年里面都在回忆当年一口吞下的口感、口味分别是什么。

自己和猪八戒到底有啥区别？

总之，秦勇德看着眼前的这张模糊截图的打印版，心中各种腹诽在滋生。

秦勇德：“这个……和何尚卿的那个认知辅助系统很像啊？”

可乐瓶眼睛都亮了起来：“说的就是这个，义脑的真正结项成果如果和这张截图中的定向有关，那最终实现的场景一定和何老板有些直接、间接的关系。”

可乐瓶的追查方向应该是对的。

秦勇德现在已经开始回忆自己脑中有关认知辅助系统的全部信息了。

如果“义脑”项目中被隐藏起来的诸多内容，其中有部分和何尚卿的认知辅助系统有重合，那二者有关的点位绝对不在少数。

何尚卿自首前一定又发生了什么。

秦勇德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是谁举报的何尚卿？”

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对秦勇德说过，但是何尚卿在事发前的种种行为都昭示着他对这件事、这个人应该是知道的。

秦勇德一直在等着某个人突然跳到他面前告诉他这个答案，可能可乐瓶就是这个人。

可乐瓶一脸的尴尬，一只手挠头：“我也不知道，匿名举报却直接被官家认定了，肯定是举报证据特别有说服力呗？”

“这个我还真的没敢去查，鹏叔都发话了，谁敢去碰啊？”

可乐瓶的这个补充，让秦勇德无语，也算是一种默认了。

的确是这样，老舅发了话，自己这条线的确是没有人敢继续碰了。

“不对啊！”秦勇德突然坐直身体，盯着可乐瓶的脸，“你小子不一直在查吗？也没见你停手啊？”

可乐瓶一脸正气，少有的腰杆笔直：“我这是鹏叔放话前查的，今天完全是为了补上给你的接风，顺道汇报一嘴，你少给我套大帽子，我可戴不起。”

这话没毛病，从头到尾可乐瓶都只拿了一张A4纸出来，别的什么都没，包括这张截图的来源。

秦勇德：“这张截图你哪找来的？别跟我说刚巧在某个被人遗忘的垃圾数据包里被你一不小心翻出来的，我可不信。这种级别的消息，不是某些有心人压箱底藏着，根本就留不到今天。”

可乐瓶表情有些尴尬，但并未迟疑：“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但是我以人格担保，他跟这件事无关，仅仅是存着这张图准备吃HC长流水的人。”

秦勇德的表情看不出到底信不信，可乐瓶赶紧补充：“他手上可不止HC一家的压仓料，真的只是个精打细算的，没啥好怀疑的。”

看起来秦勇德还是没表态，可乐瓶有点急了：“我都拿人格担保了，你还不信我吗？”

看着可乐瓶可怜巴巴的样子，秦勇德这次才回过神来，刚才他的思路用来脑补其他东西了，并没有在可乐瓶这边。

“我信你，但我不信这个精打细算的行家。压仓料这种东西，你怎么知道这张纸不是饵？”

看起来可乐瓶没有听懂的样子，秦勇德脸上笑意玩味了几分。

“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是鱼线？”

这么说可乐瓶就懂了，这都是圈子里常见的手法了，拿可乐瓶这样子一看就不是金主的爷来钓鱼。

给鱼饵的时候不但困难，而且十分抱歉，一副“我这只有一件残次品”的架势，万分对不起坐在面前的这位爷。

而且方方面面的礼数特别周到，“让您为这件残次品付钱，就是我的礼数不周了”理该有的礼数一丁点都不能少了。

就是为了没钓到鱼的情况下能让这位爷能当一下防火墙，多少挡挡几分灾气。

要是没碰到吃饵，仅仅是看出来这是鱼饵了，最多也就拿防火墙撒撒气也就算了。

碰上心甘情愿咬饵的，两方皆大欢喜，当了防火墙的自然也不能记仇，行情如此，吃这口饭的人总不能嫌弃自己的行当吧？

现在的可乐瓶，心情就很精彩了，想到那个撸了胸毛子跟自己海誓山盟的人，五味杂陈。

秦勇德看着可乐瓶的表情，就是笑，没出声，但就是能让他看到自己在笑。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秦勇德笑还笑，但嘴上正事不断：“这次的事主你来做，我接下来的单子还是要去做的，随时有进度了按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付高价托运一台平板。

哪个地方的消息就伪装成哪个地方的本土品牌跨境电商订单走货，只需要下了订单后在配送环节干涉一下，签收前把货品再掉包一下，神不知鬼不觉、上下不沾，谈不上查无可查，总之很难查就是了。

可乐瓶还没顺过气来，脸上多少还有些不尽兴。

秦勇德想了想加了一句：“方便的话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接触一下何老板，有些问题直接问他更快一些。”

何尚卿都去自首了，自首前把自己这边的事都跟老舅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自己眼下查这些应该他都知道结果的。

如果能从何尚卿那里直接问到答案，自己现在还这么费劲干嘛？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自己的时间还是很值钱的。

秦勇德此刻并不清楚，等待何尚卿的判决会是什么，也不清楚他自己这个老客户到底走了多少路才会碰到这道坎把自己给绊倒。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横竖牵连的都不是小门小户的事，搜罗一些备着没毛病。

以后就算老舅问责起来，自己这个理由也站得住脚。

可能站的住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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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温泉酒店没什么毛病，就是早些年流行“不可思议探秘之旅”的年代发力太猛了，导致现在各种“不可思议”阴魂不散了。

比如花了大价钱在所有地板、房梁、檐角做了特效。

比如说一个人走路必“嘎吱”，两人以上特安静；

比如小风吹着就有“嘤嘤”哭声，大风吹过却一点声都没有；

比如有了月亮固定角度投影在地板、池塘里就会出现晶莹的光影浮动，型似幽影跳舞。

现在的结果就是，那个风气过了，现在人都流行找个旅馆安安静静度假休息，这种按着鬼屋改造的旅馆就必须改回去。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原有的旅店结构都被认证为文化遗产，已经做出的改动都不计较，但不能再改了。

虽说在地方上算得上记名的景点，可没人光顾的结果就是维护费都赚不齐的下场。

这个单子对秦勇德来说，无聊到一个境界了。

刚来的几天还新鲜一下，毕竟百多年前的古人设计出来的东西，竟然有这种气象。

……

横鹭先生是酒店的现任主人。

带着全家/全酒店的人员在大门口等待秦勇德的莅临。

毕竟是代表金主前来的人，在不知道金主究竟是谁的时段，就属这位最大了。

秦勇德也不客气，这种场合他也算熟门熟路了，谈不上架势、论不及狐假虎威，就那么客客气气把这个大礼给受了。

……

横鹭先生亲自带着秦勇德准确体验了每一大不可思议。

两天下来，除了始终不配合的云层耽搁的鬼影起舞还没有亲睹，其他的都细细体验过了。

横鹭先生还特意演示了一遍如何在房间另一侧的长廊踩出这一侧人身后的脚步声。

看着手中的排水渠设计图，上面明白标注出声波导向的示意图，每一个脚步声都会在另一侧的长廊地面以下传出，控制好时机就能制造出理想的效果。

之后的时间里，除了吃饭，横鹭先生都不会来打扰秦勇德。

秦勇德也乐得如此。

对于一座文物建筑，常规的处理手法就是把文物和地皮分开处理。

什么意思？

很简单，文物按文物估价，切分成最小的单元报价。

地皮按地皮估价，风土、地块价值评估自成体系。

这样两不拖累的方式是最符合市场流通规则的。

建筑物本身可以作为最高估值的文玩进入收藏品市场，碰上不介意将地皮当作彩头一起买下来的人，这家温泉酒店就能囫囵个的保留下来，成为某个大家族的藏品之一。

只要有收藏家好这口，把整套建筑物当作模型收藏了，放着落灰又如何？

这一切横鹭先生也是默许的。

只看他们提供的各种原理图，就很明白了，切分成最小单元的时候，能起效的最小闭环界定标准一目了然。

……

远程和国内的专业团队一起测算、切分，是个功夫活。

秦勇德的等待时间中，泡温泉和附近闲逛都已经被他玩腻了。

两周之后，期待可乐瓶的消息成为他每天早上张开眼后最大的精神寄托。

可这个消息却迟迟没有来。

直到秦勇德回国，已经是六周之后了，竟是无人接机。

一个人回到老舅的店里，老舅却不在，给秦勇德留了一个字条：

“可乐瓶禁足，你也乖一点。”

一个大字躺倒在可爱的儿童屋地板上，秦勇德有点服气了。

就猜到可乐瓶那点小道行不够看的，只不过没想到会是禁足这么惨。

老舅这一派，一旦被禁足，就是上缴所有通讯器材、金融道具，蹲在安全屋里度假。

吃喝专人安排，原则上不限制品种，就是限量供应。

玩乐类型不干涉，屋里有什么随便玩，物损、清洁费记账。

最最极品的是定时供电供热水，美其名曰不能消磨了心志，进屋前后都要身价保值。

风声不过不准出门。

准许出门了还得坚持一两个降级任务后才能正式复工。

总的来说，这个禁足，不要命，耽误赚钱，很丢人。

……

可乐瓶这次不一样。

秦勇德清楚的知道可乐瓶是去查什么了。

在一条被雇主亲自叫停的线头上做文章，在商言商、职业操守什么的就都谈不上了。

这一点本就破坏了规矩。

不论是内部外部因素，可乐瓶被老舅禁足都是一个好消息。

内因，可乐瓶没有被除名，已经很好了。

外因，说明老舅出面保了可乐瓶，也很不错。

……

秦勇德正在胡思乱想着，楼下传来了老舅的声音。

“乐乐……”

这就是让秦勇德下去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老舅什么时间回来的，竟然不先上楼，反而叫自己下去。

打开门，一探头，就看到老舅身边站着的卢小姐，秦勇德瞬间有点恍惚。

短短几周，竟然都忘了有卢亦璐这个存在了。

“你不是要回家吗？正好帮卢小姐搬一下东西。”

看着老舅手指向的那一大包猫粮，秦勇德有些不吐不快的话溜到了嘴边。

可是看到老舅那张和善笑容上不合时宜的狰狞双目，他只得又咽了口吐沫把话一起咽了回去。

“老舅你演技也太假了，没你这么外行拉红线的。”

这句话也就只能配合着嘴唇动动，心里大声吼叫一两声。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秦勇德看清楚了猫粮包装上的文字，实在是太尴尬了。

“一只小蓝猫，竟然让人家买一袋10KG装的猫粮，这是打算喂成猪吗？”

这句话秦勇德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站在门前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老舅的面皮也是久经沙场的，竟然红也不红一下。

“你小子说什么怪话呢？是三只……”

老舅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三。

这话一出口，秦勇德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等于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明白老舅在拉红线了。

知道归知道，挑明归挑明。

卢亦璐脸上仍是如常的礼节性笑容，看不出什么变化。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此刻秦勇德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假装刚才自己说出口的话跟自己没关系。

……

来到门外，卢亦璐仍旧是先开口说话：

“秦先生，真不好意思，刚出差回来就被拉来做苦力。”

“知道就好。”

这是秦勇德的心声，可能是尴尬症还在，这四个字竟然说出声来。

赶忙补救一句：

“我是说我老舅知道就好了……”

“秦先生没跟我见外。”

卢亦璐依然是那副客客气气的笑容。

秦勇德却跟患了离魂症一样。

下一刻，自己就已经坐在卢亦璐家的沙发上了。

路上好像聊了一下温泉酒店灵异现象的工艺评估，一直聊到门口好像都没收尾，就这么坐进来了。

此刻的秦勇德双眼已经对着墙面散焦了，耳中还能听到不远处卢亦璐在厨房准备茶水的声音。

……

原来卢亦璐前段时间听老舅提到过日本这个闹鬼温泉酒店的事，十分的感兴趣。

老舅就大打包票，说等秦勇德回来好好让他给你说说。

这才有了今天被拉壮丁的事。

卢亦璐有意在装修中的日料店加上一些民俗特色的元素。

怪谈、灵异、鬼神文化自然都是可以设计进去的。

卢亦璐还提出让秦勇德征询一下是否可以借鉴一下原始设计，产权之类的都好说。

临别的时候，卢亦璐还说了句很不见外的话。

“秦先生既然没跟我见外，那我以后也不跟秦先生见外了，再去吃饭报我名字打对折。”

此刻站在电梯中的秦勇德感觉很舒服，相比之前老舅店里时的尴尬癌发作强太多了。

可能是被卢亦璐提醒到了，秦勇德的肠胃一起造反起来。

……

直到回到家里，一碗泡面下肚了，秦勇德才想起来一件事。

“怎么没看到猫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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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顺利，此刻坐在会议室中，一言不发，就看着参会人之间的探讨和争执推进下去。

一个团队的一定不能依靠领导的具体指令来维持行动力。

争执出来的必须做和都不介意试试，才是维持这个团队创造力的最大倚仗。

红线，会议通知已经预先说好了。

“将时间剂量压缩到极致”。

这句话该怎么理解呢？

不论是软件还是硬件，满足刚需的前提后，越不占用用户时间越好。

这个产品价值观可以说是业内少有。

许多从事相关工作多年的人，新进公司的时候都对这个论调十分的不理解。

好像人人都在侵占用户时间的阶段，提出这种自降黏度的意见都是不可饶恕的，不少人因为这一点没有留下来。

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并没有留在福后生科技。

这一点让公司的人力资源报表十分的难看，要知道走掉的这些更高比例的是成熟的业内好手。

……

“阿力……你说两句！”

是柯敏和江少华杠在一起了，谁都没能说服谁，江少华主动拉吴顺利援助。

吴顺利一般不参与这两个人的争执。

两个人的思维习惯很接近，杠的过程往往就是拆解细节的过程。

这种情况对整个会议室内的人来说都有价值。

柯敏的意见是彻底开放AI的副本功能，封闭用户对家园的编辑权力。

江少华的意见这次很商业，觉得不应该在整个游戏产业都没有重视的情况下向市场注射这支兴奋剂。

“副本的功能完全开放，对于学生用户来说，会成为一种新鲜感体验。”

吴顺利先顺着柯敏的思路说。

“同时，这样也会让所有认为我们凭关系上位的保护罩失去作用。”

这句话是顺着江少华的思路说。

“即便我们对家园的展现形式进行调整，只要副本的用途公开了，就等于是对整个市场公示了。

用户体会不出来的，业内人赖好瞄一眼就门清了。”

这句话已经是完全倾向江少华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公开副本用途，甚至是选择一些能让用户理解副本性能的表现手段。”

说到这里，江少华刚刚深以为然的表情就僵化了，柯敏也有些没转回来。

“只说技术应用场景的首发，没有人会等你。”

吴顺利的口吻透着一种无奈，并不贬低江少华的观点。

“我们应该为副本首秀之后的下一个阶段确定新题目，然后……”

“然后赶在首发之前完成它。”

柯敏的眼神已经沸腾了，张口就接了吴顺利的半句话，这种大刀阔斧、舍我其谁的气势尤其适合她今天的论调。

江少华也已经陷入了沉思，沿着阿力所说的下一步命题的方向。

吴顺利的语气挺平缓的，被柯敏的一个接话彻底变味了，看了看柯敏和江少华的表情，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本打算说赶上下个季度新品进度。

既然高调已经被提出来了，那柯敏和少华就拟一个方案。

我们快速确认具体的开发计划。”

……

……

回到办公室里，吴顺利深深的陷入座椅中。

看着头顶上层层玻璃墙外的天空，仿佛身在深海。

小的时候，吴顺利特别喜欢的科幻就是海底20000里。

在那个世界中，人类可以利用小小的陆地来驾驭海洋。

人长大后对这本书的剧情和内容自然是态度大变，吴顺利也不例外。

但是有一点，小时候那种澎湃的心情和少年人的志向，吴顺利很顺利的保留了下来。

科学家、探索者、人类文明的领头者……

总之那个年代的人能想到的伟大的情怀，孩子们都会列进自己的愿望本里。

大一些丢一些，成年了低头检查一下，剩下的零星几个往往都是残缺不全的。

吴顺利选择了一个底层的房间做办公室，就是因为这里抬头看去离海面最远。

……

“嘟~阿力，戴文先生通话申请，是否要接通？”

吴顺利从仰躺闭幕养神的姿势恢复为坐姿。

“接进来吧。”

六面墙壁自行转为银白色的雾化，吴顺利视线正对的位置墙壁内展开了一个视频框，戴文的大头出现在里面。

“哈~”

并不给吴顺利打招呼的空隙，那边已经开口说话了。

“阿力，明早一起吃饭。”

视频中的戴文远离了镜头一下，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

“记得刮胡子。”

仍是不给吴顺利说话的机会，戴文的大头笑了笑，就直接挂断了。

“真随性啊。”

吴顺利感慨着。

……

明早既然要和戴文吃饭，今晚吴顺利就必须回家一次。

换季所需要替换的衣物，还有其他生活用品之类的，也都需要换一下。

对吴顺利来说，自己的家更像是自己的仓库。

“嘟~阿力，老婆大人通话申请，是否要接通？”

已经准备解除门禁，离开办公室的吴顺利，只得退回沙发上。

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领后，挤了挤自己的表情肌，这才开口：

“接通。”

一幅以机场为背景的视频窗口弹了出来，正是吴顺利的老婆大人朱可馨。

“阿力……怎么还在公司啊？”

“正准备回家。你到了？”

“那你在家等我吧。”

“好的，老婆大人。”

“木啊~”

朱可馨先挂掉了电话。

吴顺利再次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正站着柯敏和江少华，已经换回了生活装。

两个人呆头鹅一样看着吴顺利呵呵傻笑。

“走吧，去我那坐坐。”

吴顺利自然是不敢让朱可馨到家了碰上空无一人，也不愿意让柯敏江少华失望。

……

车上。

江少华先开始说话：

“阿力，对于下个阶段我有点不成熟的小想法。”

柯敏很快接话：

“我们！”

“对，是我们。是我们。”

“说吧，我开着车呢，还指望我跟你们真诚对视啊？”

“我们想在家园中升级出一整套的游戏机制。每种游戏方式都需要访问者的知识储备、操作技巧匹配家园持有者自身的标准。”

“有点意思，接着说。”

柯敏接过话头：

“我们打算利用用户的行为数据进行游戏流程设计，用户当前的范围决定游戏模式，其他参数决定通关要求和难度。”

看着阿力没有接话的打算，柯敏接着说：

“用户公开的足迹日志，就是玩家的攻略，该去哪里寻找线索，完成通关。”

“这听起来只适合情景解密游戏。”

“常见游戏形式都可以植入，用户自身的知识体系、意识倾向都可以作为皮肤、环境。访客可以选择观光模式，就能了解到用户当前的状态，选择闯关模式可以获得各种……”

“为什么不让访客副本闯关用户家园？”

“就像自走棋那样？”

江少华已经在脑补自己的副本如何去闯关柯敏的家园了。

“或者……”

“或者，我们可以让家长也可以参与今来，让他们和自己的孩子互相闯关，互相理解。”

“用副本吗？家长的数据采集场景是什么？我们现在的世界设计并非以成年人社会为蓝本的。”

“这个的确是个问题，但也的确诱人……”

吴顺利减慢了车速，车子拐进了一条弯道。

“你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过早的通过自己的父母了解更复杂的世界，是否学生们真正需要的。

父母们是否也愿意这样。”

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江少华，吴顺利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将家长们纳入采集计划，牵涉的商业环境更复杂。

会踩到很多人的尾巴的。”

柯敏和江少华都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们在想象尾巴的主人还是考虑其他什么。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小路，接近小区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