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 凯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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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与偏见，虽说二者分别属于不同的定义却往往会相伴而生。具体表现出来则是多种多样，而且大多时候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具体到如今的黑耀帝国内战之中，就显得更加无稽而已。

当独乱率领他的近卫军第二军团倾巢而出之后，一直与其对峙在奎萨斯西北的贵族联军将领表现得还算理智。

凯瑟息，作为贵族联军中为数不多的少壮派，因其倡导的实事求是理念有别于联军中大部分人，所以被分派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重要的差事，那就是骚扰奎萨斯，让奎萨斯无暇顾及黑耀内的战争。

之所以说不那么重要，就要提到之前的傲慢与偏见了。

在大部分黑耀贵族眼中，奎萨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由于深蓝森林中钴蓝衫的存在，再加上奎萨斯边境防御体系的完善，外界想要摸进奎萨斯并不容易，尤其奎萨斯旁边就是暴风领，钴蓝衫参天的树冠上还有侏儒防控速射炮的存在，这就让从空中侦察也显得有些难。

当然了，如果贵族联军有这个想法，舍得花下血本，还是做得到武装侦查的，偏偏，暗精灵固有的骄傲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和腐化，已经超脱骄傲的范围，正式踏入了傲慢之中。

在大多数黑耀贵族眼中，奎萨斯成立至今也不过区区三年。三年意味着什么？以暗精灵贵族们平均近千年的寿命来看，不过就是人生的千分之三，用上古时代的上古时代说法，平均七十五岁的人生，也不过就过去了三个月不到，而已。

即便奎萨斯捣鼓出了什么月能系近卫，让暗精灵，尤其是那些被贵族们视作草芥的未觉醒者拥有了一定能力，那又如何呢？

大量未觉醒者曾经浪涛一般涌入奎萨斯，那又如何呢？

奎萨斯通过某些手段，从帝国议会那里得到了一定承认，甚至默许其脱离黑耀，独立自治，那又如何呢？

奎萨斯近卫军曾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肆虐怒焰裂谷，兵逼奥尔格，那又如何呢？黑耀的哪个大贵族做不到？

至于奎萨斯境内普遍存在的大量异族，更是让大贵族们嗤之以鼻，高傲的暗精灵竟然与其他下等种族的人民混居，这不恰好说明了奎萨斯的无力么？

归根结底，黑耀的大贵族们不过是将奎萨斯，将穆恩当成了缩在其父亲，大公爵斯多姆羽翼庇护下，玩着无聊过家家游戏，与下贱种族勾肩搭背的小孩子而已。

堪格图尔家族抛弃领地人间蒸发？再出现已经在暴风领？不过是瓦尔坎诺有个不争气，非主流的女儿，导致其家族不得不向斯多姆低头，仅此而已。

不然呢？

就像在上古时代，人们没法想象一个三个月前还处于原始状态的森林中，会突然冒出一群战斗力，战斗素养，不亚于当代统治者的情况一样，你当是带着军队玩穿越呢？黑耀的贵族们也不觉得三年的时间，奎萨斯能够有多少变化。或者说能够发展到足以对他们产生威胁。

傲慢，最基本的表现，不过就是固执地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而对其他某些客观上存在的事实视而不见，归结于自己想要相信的理由当中。

黑耀的贵族们完美地将奎萨斯当成了个屁，然后将奎萨斯取得的一切成果归结于斯多姆的野心。

很容易理解吧。

拥有帝国内最丰饶的土地，最强大的军队。让儿子在毗邻帝国咫尺距离的深蓝森林再开辟出一块土地，用下作的手段与帝国议会达成交易，让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月神殿给他儿子一个月神化身的头衔，再名义上从帝国独立出去。

这不就是斯多姆最好的战略缓冲以及后备力量的培养地带？

他儿子穆恩布莱克打败过瓦尔坎诺？贵族们想了一下，如果斯多姆在穆恩旁边，怕是自己哪个一上都会被“打败”。

不得不说，其实有些时候，秉持着类似这种想法的人有些可悲。至少怒焰的兽人，下部分娜迦，还有魅魔对于穆恩的认识要比黑耀内的贵族们清楚得多。

凯瑟息之所以得到了一个“不怎么被看好”的差事，恰好就是因为他主张正视奎萨斯，从奎萨斯商队出售的商品，以及周边盗匪对奎萨斯的敬畏，还有怒焰的顺从，无疑不在说明奎萨斯具有一定的威胁。

当然，也仅此而已了。情报的匮乏让凯瑟息也只能得出，具有一定威胁的结论。

也就仅仅是这种有些保守，却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意见，也让黑耀的大贵族们感到了不快，那是一种被质疑，不被信任的不快。凯瑟息一个小小的伯爵，还是继承而来，竟然敢质疑贵族联军中那么多的上位贵族！？

于是，凯瑟息带着他的人，被打发到了奎萨斯边境。

作为一个贵族！凯瑟息心中不满，不快，但是也无法改变他的坚持，既然身上有任务，那就要贯彻下去才行，于是凯瑟息兢兢业业地骚扰着奎萨斯西北。

在与奎萨斯的交手之中，凯瑟息从一开始的从容，到后来的谨慎，再到之后的心惊胆颤，天晓得他的心态是如何一步步转变的。

天当然不晓得，因为隐兰没有碧蓝的天空。但是隐兰如盖子一样的天穹之顶晓得，因为它就高高在上，目睹了一切。

当凯瑟息带着他的三万私兵，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奎萨斯西北时，它在看。

当凯瑟息试探性进攻，却在参天的森林中迷失，被迫撤退的时候，它在看。

当凯瑟息试图派角鹰兽侦察兵突入侦查，却被无数箭矢摁死了想法的时候，它还在看。

而当盔甲齐全，战法凶悍的近卫军第二军团如狼似虎地从奎萨斯扑出，啃噬着凯瑟息的部队时，它依然在看。

天穹之顶就像一个看客，目睹了凯瑟息从一个骄傲的暗精灵贵族，被打成了喋喋不休的怨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凯瑟息通过实战得到的奎萨斯军队情报，在送往贵族联军大本营时大部分被暗月之刃截获，小部分被篡改。以至于贵族联军对凯瑟息行为的评价是，一个无能的官二代，妄图掩盖他可耻的失败而过分夸大对手，而已。

在那之后，凯瑟息身负军令，撤是撤不得的，打，又打不过。于是他的三万人，完美的成为了第二军团的经验值。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傲慢和偏见，总会是迈向毁灭的第一步。

当凯瑟息龟缩在大营之中，目睹了让他心惊胆颤的对手从深蓝森林中蜂拥而出之时，他是绝望的。一度拿起笔，打算写下遗书，偏偏又想不到周围有谁能活下来，如果没人将他的遗书带回去，那不就白写了？

于是凯瑟息含着热泪，带着仅剩的五千人准备迎接他们最后的宿命。

然而…

凯瑟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那些可耻的，下贱的未觉醒者，身着纯黑铠甲，迈着大步从自己身前急速行过，甚至连侧眼看他的兴趣都没有！

凯瑟息和他的五千人，就像欢送战士出征的家属，站在大路两旁“热泪盈眶”，其中有对羞辱的不甘，也有对幸存的感动，二者交织错杂，矛盾不已。

至今，凯瑟息也忘不了，那个骑着四蹄生火的梦魇兽，在自己面前站定了三秒钟的男人。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怜悯，有无奈，也有嗤笑，唯独没有一个未觉醒者对上位贵族应有的恐惧，尊重和敬畏。

然后？他凯瑟息伯爵竟然无力抬起手中的弓，更无力去张弓搭箭，就那么站在原地，看那些该死的奎萨斯精灵绝尘而去。

遭遇了精灵生中最大的耻辱后，凯瑟息带着他的人回到了驻地，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他终于下定决心，召集了至今仍跟随他的手下兵头子们。

虽然如今大营只有五千多人，奈何凯瑟息的会议室中，还是聚集了不少人。

如果按照奎萨斯的标准来说，此时室内有中队长二十人，大队长五人，再加上军团长凯瑟息，一共二十六名高级干部，这还没算各级副职。

按理说，三万人的军团，奎萨斯的话会有三十个中队长，六个大队长的。

但是凯瑟息眼前的这些高级干部，以及仅剩五千人的部队，形成了一种在奎萨斯绝度不可能出现的不和谐。

合着，高级干部几乎都没事，三万人却被打成了五千人？死的都是兵？将几乎没事？这要是奎萨斯部队，羞愧而死也活不下去啊。

“诸位，白天的事，你们都怎么看？”凯瑟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甚至眼前的将领班子，让他有种军容正盛，一如刚到此地时的错觉。

一屋子将领默不作声，他们搞不清楚凯瑟息想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娘的了，你个军团长还不是跟大家一样，瑟瑟发抖？秋后算账也不带这么玩的。

“我有一个想法。”凯瑟息见众人不开口，只好自顾说下去，“一个能让我们飞黄腾达的想法。”

众人心里一惊，他娘的，就是为了飞黄腾达才跟着你来这个破地方的，结果呢？腾达倒是没看出来，小命倒是快飞黄了。

“奎萨斯近卫军的战斗力，想必你们是见识到了。”可不是嘛，三万人，泡都没冒一个就剩五千了，加上凯瑟息的前任们…怕不是有个几万人沉尸沙场，哪里还见识不到呢？

“但是！奎萨斯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他们为什么会对我们视而不见？要知道，奎萨斯人对那个什么，军功？还是功勋值的可是视弱珍宝。”

一众将领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你就说呗？大家现在是一条绳在上的蚂蚱，谁还能单飞咋的？就算是双飞，不也解不开绳儿啊。

“长官。”一个中队长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会不会是，联军的秘密行动奏效了？”

凯瑟息撇了一眼说话的人，不看还好，一看就来气，虽然对方仅仅是个子爵，奈何人家有个侯爵的爹，想必是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吧，想到这里，凯瑟息心中无奈叹气，就这一屋子人，就没有哪一个没有爵位的，最低的也有比他凯瑟息爵位还高的爹。

咋样？不难理解了吧，这就是为啥部队都打光了，这群人还好好的。

“秘密行动？”凯瑟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行动，偏偏作为军团长，他又不能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只好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经在同一条船上。既然如此…你就给大家说说吧。也好让大家心里有数。”凯瑟息觉得自己贼牛逼，既显示出了自己也知道，只是碍于上头的原因不能说，又把实际上自己跟本不知道的东西让别人说出来，完美！

子爵中队长显然还年轻，觉得此时正是显露自己家世的好时机！于是也没想太多，说道“之前我的父亲，基多利亚侯爵曾经对我透露过，联军高层有针对暴风领斯多姆大公爵的秘密行动！”

在一片吸气声中，凯瑟息努力地控制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震惊的样子，斯多姆啊，帝国唯一大公爵，凯瑟息之前也纳闷过，就算战争赢了，要如何解决大公爵？那可是黑耀近千年近乎无敌的存在。

如今看来，联军高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甚至想直接解决斯多姆大公爵，以达到直接结束战争的目的。

那边子爵中队长还在滔滔不绝的口沫横飞，这边凯瑟息却在开动脑筋。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奎萨斯人无视自己这些人，直接斜出西北，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如果以斯多姆大公爵被干掉为前提呢？凯瑟息调动脑细胞，在脑中形成了一副周边地图。

暴风领因为与贵族联军全面开战，它的西南一片一直是在收缩防御的，也就造成了奎萨斯的西北与暴风领西南共同与黑耀接壤，奎萨斯人如果想支援暴风领，最快的当然是走暴风领东南的官道，其次，就是斜出西北，绕过山地和森林转向暴风城。

如此看来，对方走的如此之急，是要去支援暴风城？

可是当着自己这些人的面，这么大摇大摆的行动，未免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等一下！凯瑟息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叹气，还真别说，如果不是有子爵中队长的消息，自己这些人那估计还在这里疑神疑鬼呢，哪里又有丝毫勇气去尝试奎萨斯的边境防御体系？

“诸位！”凯瑟息制止了房间内逐渐嘈杂的情况蔓延，继续说道“奎萨斯人，这次几乎是将所有机动兵力派了出去。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活下来了！”

就算是凯瑟息有着同样的想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这些贵族子弟脑袋中都是什么？脑花是脑袋搬家的时候忘了一起带走么？

“嗯，这算是一方面。”凯瑟息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在大营中仔细观察了奎萨斯人的部队数量，这次出击的大概有三万人左右。”

“可是长官？我们不是在大路…”

还没等这货说完，旁边的一人就捂住了他的嘴巴，“你他妈傻啊？让上头知道咱们在路旁目送奎萨斯人出去支援暴风领，你我谁能有好果子吃？”

“哦哦，对对对。我们在大营中观察的，大营中。”

至于凯瑟息会得出三万这个数字，也不是很难，毕竟第二军团行军的时候，他们就在路旁静立来着，想数一数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而且，从部队配置来看，其中有突击步兵，游骑兵，还有少量骑兵和飞行部队，魔法师的数量倒是没看真切。想必，这是奎萨斯能拿出来的所有机动兵力了。”凯瑟息观察的还算仔细，奎萨斯的兵种倒是被他说对了不少。

“长官，你说吧，打算怎么做。”或许是还沉浸在斯多姆可能被刺杀身亡的不可思议和亢奋中，这一屋子的贵族干部倒是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在所有人看来，奎萨斯不过是暴风领的后花园，斯多姆都那啥了，他奎萨斯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没军令，撤是不可能撤的，这辈子都没法撤。”凯瑟息嘿嘿一笑，“但是，在奎萨斯人行动时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后免不了要被追责。所以…我们还可以选攻。”

原本有些躁动和火热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攻？往哪攻？奎萨斯？卧槽？

“嘿，你们也别觉得不可思议。仔细想一想。奎萨斯地方还算不小，一共也就十万左右的部队，而当面的第二军团是一直布防在这片区域的，如今他们走的这么急，你们说，奎萨斯来得及调动其他部队填补他们走后的空白么？”

不得不说，凯瑟息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以斯多姆被刺为前提，以奎萨斯只有十万部队为前提，还算合理。

事发仓促之下，奎萨斯要保证“宗主”暴风领的安全，无视被打得吓破了胆，只剩五千人的贵族联军小股部队去支援暴风领，有什么不合理？

如果不是知道点“内情”，凯瑟息哪里敢产生攻的想法？

于是乎，凯瑟息一边将“奎萨斯机动兵力倾巢而出支援暴风领”的消息发回贵族联军总部，一边调集仅有的五千人准备袭击空虚的西北大营。

当他们“气势如虹”又小心翼翼地摸到西北大营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奎萨斯人把这里都拆了！他们一定不想把物资留给我们又毫无办法！兄弟们，运输物资的家伙必定跑不了太快太远，建功立业就在此一举了！兄弟们！跟我冲啊！”

是的，凯瑟息和他的部队曾经摸到过一次防御体系的边缘，只是在那之后，进攻属性极强的第二军团在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思想指导下，将守卫西北的任务变成了出击，将来犯之敌打垮，不就解决了需要防备的对象这一问题。

凯瑟息其实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的，这种作用，即便以总参谋长海蒂的小脑袋瓜，也是绝对想不到的。

他不但带着最后的五千人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死在边境守备军以及防御体系下，更是将一个具有极强迷惑性的消息传到了贵族联军总部。

奎萨斯所有机动部队倾巢而出支援暴风领？那也就是说，奎萨斯在确保自己不会被兽人叛军，娜迦游击队，周边各种盗匪骚扰的前提下，已经将能拿出来的所有机动部队投入到了暴风领之中。

确定了对方的兵力以及支援方向，总归是对战略战术的制定有所帮助的。于是贵族联军做了一定的应对布置之后，自认为高枕无忧。

可实际上？

第二军团的进行方向是卢瑟尔萨领，兵力两万五。

支援到暴风领的是奎萨斯近卫军第三军团，以及本就存在的第一军团。同时从怒焰撤回的第四军团经过短暂休整，直接从怒焰的兔人谷横插到暴风领东部，以原梦境领主奥尔芬多的领地为据点做好了随时西进的准备。

凯瑟息通过自己的认知，以及判断得出的情报，可以说没有丝毫用处。当然了，这么说还是不太公道，至少，凯瑟息让贵族联军产生了错误的认识和判断，反而对奎萨斯来说，用处很大。

当然，这种错误的认知和判断，导致奎萨斯近卫军在行军过程中，战斗中遇到的对手稍微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以至于近卫军反而显得小心谨慎许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与暴风领对峙这么久，奎萨斯的援军在贵族联军看来也指望不上，那稍微有些放松岂不是很正常的？

当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领地边缘的奎萨斯部队时，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甚至匪夷所思，不也是很正常的？

而对奎萨斯近卫军来说，都是职业军人，怎么对面表现得如此拉跨？是不是想诱敌深入？那行事小心谨慎一些，还是很正常的吧？

世事发展总是充满了多种多样的原因和方向，在信息传递不甚发达的年代尤其如此。何况，就算信息传递相比之前高效了许多，奎萨斯人也没办法洞悉对面贵族联军的想法。

矛盾，总是客观且随时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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