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过过招，试试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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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昶本来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但他的确拿无情公子没什么办法。

这人不像魏先生，也不像府里其他人，在人前还会给他留点面子，只有两人的场合时总是没大没小的。

“郁闷着呢，殿下？”

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夏侯昶火冒出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夏侯昶板着脸道。

“这么凶啊？看来在皇宫受了委屈啊。”

“……”

无情公子来到他身边，捧住他的脸，认真打量了起来。

“你做什么？”

夏侯昶不悦地注视着面前胆大的家伙，堂堂晋王的脸，是他想摸就能摸的？

“看这眉头拧的都快夹死苍蝇了，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呗，我给你开解开解！”

“不要你管，出去！”夏侯昶甩开他的手。

他这会儿可没有心情陪他闹，尤其是他这副嬉笑的模样，看着就来气。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就好像是一个渴望父亲关爱的小孩，期待落空，恼羞成怒了。”

“你知道什么？！”

夏侯昶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就算是面前这个人，也不能在他这儿如此放肆。

“来人……”

夏侯昶刚想叫人进来，把这位请出去。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无情公子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夏侯昶惊得瞪大了眼睛。

似乎没想过这人真的如此胆大妄为。

“晋王殿下，我呢不是想要冒犯你，只是想让你稍微冷静一下。”

无情公子来到他身后，将他按回了椅子中。

“只要你不喊不叫，好好跟我说话，我就解开你的穴道，怎么样？”

无情公子笑眯眯问他。

夏侯昶眼睛都快要喷火了。

是他对他太纵容了还是怎么着？

现在都敢这样对他了？

“还瞪我啊？我不喜欢看着你臭脸的样子，我喜欢看你笑。不乖乖答应，我就点你笑穴，让你笑个够~”

如果无情公子的弟子在这里，一定会拦住师父，让他不要那么丧心病狂。

面前这位可是晋王殿下啊。

稍微尊重对方一下啊！

不过无情公子么，实在是太喜欢搞事和恶作剧了，你当江湖上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逮住他、扒了他的皮？

就因为这人特别欠！

譬如天双城的城主，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娶回来一美妾。

洞房花烛那天，却被无情公子给掳走了。

原因呢？

是因为无情公子听说城主这位小妾，有一双天下最美的手，还会弹一手好琵琶。

于是乎就将她给带出来了，看看她的手到底有多好看，还有琵琶弹得好不好听。

完事之后，无情公子还很周到的将人给送回去了。

跟城主说恭喜，还附赠了一份大礼。

而城主的回礼则是满江湖追杀无情公子。

像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多。

百里若飞是知道这位至交好友的尿性的，在请他帮忙时一再告诫他。

说这是晟京城，他们办的事情也十分重要，你老就收收自己的神通，千万别太放飞。

“这你放心，你得相信我的专业。”

办正事时，他还是很靠谱的。

扮成别的人，也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问题是现在无情公子在晋王府待得如鱼得水，跟晋王之间也越来越熟了，也算是关系还可以的朋友了。

这不，恶劣本性就一点点开始暴露了么。

夏侯昶气汹汹的，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整治整治他。

而对方模仿他，也瞪着一双大眼睛，两人好像是在比较谁眼睛更大一些。

“欸！”

夏侯昶叹气。

率先败下阵来。

跟这个家伙他动什么气啊，没必要！

这段时间，他难道还没有清晰认识到，自己拿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么。

夏侯昶神色缓和下来，无情公子看他老实了，便给他解开了穴道。

还讨好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来，润润喉，慢慢说。”

“你啊！知不知道，要换成别的皇子王孙，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也就我愿意纵容着你。”

“嘿~我们是好朋友啊，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么。”

“好朋友？”对这个说法，夏侯昶有些意外。

“对啊！反正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是挺喜欢你这个人，愿意跟你结交一下。”

“你，喜欢我？”夏侯昶有些愣。

“嗯，虽然一开始我觉得你这人挺阴险的。”

这话让夏侯昶坐不住了，“我哪里就阴险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以前不了解你时，想着你这人阴恻恻的，还没憋好屁。”

“！！”夏侯昶想要站起来好好与他理论理论，又被无情公子拍拍肩膀按回去了。

“这都是过去的看法了，后来发现你这人还是挺有原则的，心眼也没那么坏。”

“那我还得谢谢你是不是？”

“也不用道谢。”无情公子摆摆手，“明面上，你是主我是仆。私下里，我可没把你当成我主子啊。你呢，接受了这一点，也没怪我对你时不时地冒犯行为。”

夏侯昶笑了，“你还知道自己经常会冒犯我呢？”

“没办法，我就这性子。”

“你先前小丫鬟装得挺好的啊，那时候怎么不见你露出本性？”

“那不是情况需要么，现在我都跟殿下这么熟了，不想天天戴着面具生活。”

这话让夏侯昶有些触动。

也懒得再计较他的这些冒犯行为。

无情公子就看着夏侯昶沉默下来，低着头，神情看起来还有些落寞。

“怎么了，心里真的很难受啊？”

夏侯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连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过。”

无情公子已经猜测到夏侯昶要和他说什么了。

肯定又是自己小时候多么孤独多么可怜啊。

这些权贵子弟，欸！含着金汤匙出生，拥有着别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享有的荣华富贵，内心却这么脆弱纤细。

没有朋友怎么了？

你们只是没有朋友，多少人都没有饭吃！

然而看着夏侯昶那张黯然失落的脸，无情公子没法像以往那样放嘲讽。

他认真听着。

“过去，我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我与别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不是说高处不胜寒吗？我一心想走到高处，根本就不介意有没有人可以倾诉。因为比起那个远大的目标，其他东西在我这儿都无足轻重。”

“你不是不要朋友倾诉，而是太想要得到你父皇的认可了。”无情公子说。

在别的人跟好兄弟好朋友开心玩耍时，夏侯昶内心所思所想，都是父皇能够认同自己。

想尽办法讨他欢心。

“真的，你要是将花在你父皇那儿的心思，花在朋友和女人身上。殿下，你身边早就妻妾成群、娃儿塞满府邸、兄弟遍天下了。”

“……”夏侯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你却只会跟我开玩笑，还挖苦我！”

在这人面前，悲伤的情绪根本就留不住，他总是能将一个人逼得跳脚。

“我也是很认真的啊！殿下，我想要告诉你，天下是很大的。只要你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天，看看远处，就会发现这世界比你想象的宽广许多。父亲的爱，那的确很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

夏侯昶看着他。

“你跟你父亲，感情怎么样？”

“我没有父亲。”

夏侯昶噎了噎。

“我之前听你说过，你是师父带大的，那你就从来没见过你的父亲？”

“见过啊，但我早就忘记他的样子了，也不认为那人就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他难道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也不算吧。只是他的生命里，我跟我娘都不是最重要的。不，不应该这么说，确切说都不重要。”

这还是无情公子第一次提及到他的父母亲。

夏侯昶听得挺专注的。

“他是一名刀客，刀法很好，挑战了江湖上很多高手。但因为出手太狠，让不少人都死在他的手下，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后来他就离开了我们，可别以为他是为了不想连累我们才离开的啊，纯粹是因为我和我娘的存在，妨碍到他更进一步了。比起每日为了家庭琐事烦扰，他更想要与人切磋较量，即便是赌上自己的命！”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不在乎你们？”无情公子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他是那种别人将确凿证据摆在他面前，他都不愿意接受父亲不爱自己。

总想着他多少对他这个儿子还是有点情意的。

为什么无情公子，可以这么简单地说出父亲不在乎他？

“在乎我们又如何？”无情公子却反问道，“在乎我们，影响了他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吗？在乎我们，会甘心就那样死在别人的手上吗？”

“呃。”夏侯昶怔住了。

“他不应该成家的，一个真正的大人，不管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有了家人后，就应该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不过我也懒得怪他，他想做他想做的事情，我也想做自己想做的。我们的存在对他无足轻重，那我们又何必因为他而烦恼？”

理是这么个理，但他真的能做到这样洒脱？

“所以殿下，我有时候看着你深陷于这些烦恼之中，认为挺可笑的。你就这么没出息吗？你父皇都这么对你了，你还眼巴巴地盼着他能爱你一点点？”

夏侯昶张了张嘴，被突然开骂的无情公子给骂愣了。

“他不爱你，他利用你，你要是真的不爽，心中有气，那就想办法讨回来！让他眼巴巴来看着你，你却不给他一个眼神！”

“……”

镇北将军府。

百里飞燕和百里若飞听着这一段经过。

“后来呢？没了？”

无情公子尴尬地挠挠脸。

“后来晋王殿下就打起了精神，跟我说他一定要推翻他的父皇，然后把他囚禁起来。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成为一个英明的皇帝，将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又有多么爱戴他。”

百里若飞和百里飞燕对视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无情公子。

“所以，我们能将之理解为晋王殿下突然这般迫切，原因在你？”

“咳咳。这不是我的本意，但谁知道……”

无情公子声音越来越弱，心虚地看着对面两人。

“真不能怪我，晋王殿下那脑回路就不是正常人！”

百里飞燕叹气。

原本还以为晋王是因为在皇宫里被承平帝罚跪了，一下子受不了了，要造反。

哪里知道后来还有这么一出。

这两个人，脑回路都不正常。

不过，单从目前来看，他们与晋王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无情大哥，我看你还是挺想要帮助晋王殿下的是吗？”

“我跟你们一头的啊。”无情公子忙说，“但是夏侯昶这个人，我也还算喜欢的，所以我不希望他成为我们的敌人。”

“我们也不想跟他成为对手。”

就在刚才，百里飞燕冒出来一个想法。

“我认为晋王殿下的计划是急切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尝试的价值。”

“飞燕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穆王殿下。”

“穆王？这跟穆王有什么关系？”

“无情大哥回去告诉晋王殿下，想要做成这件事，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实现的。穆王其实对他很敬重，也无心跟他争夺帝位。而且穆王这些年为了帮晋王成事，暗中积蓄了不少的力量，在禁卫军里面都安插着人手。”

“他想要逼宫，首先就要跟穆王达成同盟。当然，这件事不能让陛下察觉了，你们可以好好思量思量再做决定。”

百里飞燕也不想再等了。

现在的晟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危险已经悄悄来临。

“妹子，你怎么突然间改变决定了？”无情公子不解道。

“无情大哥，你认为陛下突然将晋王殿下喊过去，什么都不说，却罚跪了他一个时辰？这对于晋王殿下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严厉的惩罚了。”

“是发觉晋王可能有异心，在警告他？”

“也许是逼着晋王动起来，这样他就有理由对他下手了。”

“既然如此，那你还让晋王抓紧行事？”

“夏侯庸已经打算对晋王出手了，他什么都不做，难道是想要坐以待毙吗？”

正常思维，这个时候不宜妄动。

可百里飞燕知道，这些个皇子，没有动作的，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与其是砧板上的鱼肉，那还不如联合起来好好搏一搏。

而且这一次，他们也不是只有自己。

痛恨了他们这么多年，在心里模拟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如真正来较量一番。

百里飞燕很想要试试他们的深浅。

何况，只有将朝中这潭水搅浑，才能摸到水面下更多的凶险与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