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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建的主持下,周德威与鹿晏弘站在帅府大院中比试。

周德威道:“鹿兄,请随便挑件兵器。”

鹿晏弘反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周德威答道:“周某不善用兵刃,只用双掌对敌。”鹿晏弘脸色难看,心中骂道:“混账!这个草寇,明摆是瞧不起我。”

“你赤手空拳,赢了你别说我胜之不武。”

周德威欠身道:“不会,请1

鹿晏弘到兵器架上提过双钩,二人施礼已毕。鹿晏弘当先使出一招“鱼目混珠”,双钩一左一后,呼喝缠夹,头交如剪、尾交如铰,竞向周德威肩头铰来。

周德威定住身子,肩头微微轻侧,双手迅疾穿插在鹿晏弘的手腕、肘臂之间指击、横档,两人缠斗贴合地极近,鹿晏弘奋起精神步步紧逼,双钩拢成两道银环罩在两人周身,然而,却总是与周德威的身体毫厘相隔,伤不到他分毫,而周德威从始至终双脚站立原处纹丝不动。鹿晏弘这套钩法是北派功夫中难得一见的技艺,周德威未运动真气施展掌法,只是巧避奇挡,已然将鹿晏弘的招数一一破解。

鹿晏弘越斗气越不顺,众目睽睽之下眼看要失了面子,心下愤懑急切,将双钩索性抛了,奋起右脚直踢周德威腹间,周德威翻手为掌,在身前抵住这一脚,这招略微带了两成内力,鹿晏弘吃不住劲腾然反弹出三五步远。

鹿晏弘落了下风,心道:“姓周的不是泛泛之辈,李克用真可恶,故意让他来和我打,想让我当着众人颜面扫地。”鹿晏弘握住双拳对周德威怒目而视,既不甘心服输,又忌惮周德威的实力。于是一时逡巡迟疑,不敢上前。

“晏弘1

杨复光朗声叫住鹿晏弘,“胜负已分,不必再打了。”他说话时神情自若,丝毫不以承认忠武军将的技不如人而羞恼,李克用虽借机扬了威风,但对于杨复光的豁达胸襟,不得不有些感叹钦服。

众人回到宴席上,王建安排了汉宫舞,舞者们的水袖罗裳,吸引了李萱的目光。

“父亲,你看,她们的衣服和我们的不一样,好漂亮”

李克用笑笑:“是不一样,穿成这样,还怎么骑马。”李萱白了一眼父亲,好生羡慕地观摩着舞蹈。

“大小姐。”

这时,王建走到近处,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托盘上是一件金丝蟠纹的锦花裙,“这件蜀锦彩裙,是照着大小姐的身材赶做的,请务收下。”李萱惊喜,提起裙子摆弄,只见上面除了金丝走线,星罗陈点着红宝翠玉和奇鸟羽毛,较舞池中女子们的罗裳华美百倍。李萱比对着身子,长短肥瘦恰到好处,看得出确是费了不少心力。

李萱笑靥甜美,在父亲眼前卖弄着新衣裙,李克用眼神宠溺,佯作责备:“收了人家的礼物,怎么不道谢?”李萱几乎顾不上旁的,这条裙子太符合她的心意了,随口道了声:“谢谢你了。”王建听了,躬身示意。

不一会儿,换了新裙子的李萱,如一枝亭亭玉立的花骨朵,闪耀在众人眼前。乐手们奏《功成庆善乐》,李萱闻歌起袖,跳《九功舞》,四方管弦似珍珠落玉盘,池中仙袂如嫦娥升广寒。直看得众人惊喜不断,连连叫好。

杨复光赞叹道:“想不到贵千金,不但人长得出落,舞艺也如此精湛。贤弟福气,真是羡煞旁人。”李克用朗声而笑,韦庄探问杨复光,是否知道该舞蹈唤作何名,杨复光道:“你若是问战法,老夫能讲三天三夜,你若问舞蹈,我只有结舌的份了。”韦庄饶有深意地说道:“此舞曲,出自大唐宫廷之内,为功成庆贺之音,李千金能跳此舞,正有天下一家、大业成功的预意。”杨复光听了韦庄的吉言,与李克用对望一眼,三人俱哈哈大笑。

至此,忠武、沙陀两军会盟关中,长安内外势必要掀起一场滔天之战。

正可谓:

天作鼙鼓地作裙,九州同难海崖深。

豪杰未必识恩遇,只是龙虎会风云。

……

山峦如屏,云气如波。

这是嵇昀第三次上妙桓峰,这一次,他比以往的脚步都更加匆忙,因为心上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一个人。

清玄观在一片雾霭缭绕中,静谧如故。初生正在打扫观外的空地,抬头看见过弯的曲径上,一匹快马踏尘而至,马上乘客正是嵇昀。

“嵇昀掌门”初生扔掉扫把,欢欢喜喜迎候上来,嵇昀跳下马,第一句话便道:“初生师兄,萨迪娅可曾回来过?”“啊?”初生大惑不解:“你上次不就是为了萨迪娅师姑的事下山去的么?怎么,你还没找到她?”嵇昀听他这样说,自然他是没有见过萨迪娅了,原本寄予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野南浔与江小雨随后赶至,与初生互揖了礼。初生带他们同往俯天殿去拜望钰澄道长。

钰澄从野南浔和江小雨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感叹道:“师妹个性刚烈,她要说不再见你,决计会找一个你难以想到的地方栖身。”嵇昀询问施吾子的近况,他尚存一点侥幸,就是盼着作为萨迪娅师父的掌门真人,能知道萨迪娅的去向,亦或者就此事卜一卦,为他指点迷津。

可钰澄摇了摇头:“自上次揪查出钰铎,掌门师伯因为门中出了九天教的卧底,心里大感郁塞,着我负责门中扫洒应对,他老人家去后山闭关修行了。”嵇昀无奈,既然施吾子不能当面示谕,便将自己的慰问之情托钰澄代为转达。随后又向钰澄讨问了钰铎的事,那天二人追打到后山,打斗间钰铎身上的一块腰佩掉了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右灵”。得知他竟是九天教安插在乾元门的奸细,钰澄手下便不再留情,钰铎自知在劫难逃,想到了同归于尽,他死死抱住钰澄,往悬崖边拖拽,千钧一发之际,钰澄施展风劲将钰铎打落悬崖,自己手握着一棵崖柏的根茎,撑到了施吾等人赶来解救的时候。

这件事与嵇昀的猜想相合,钰铎善于左手剑,玉玺失窃当晚,羽林堂主也是左手用剑,若非以朱垠秘籍做诱饵,这个潜藏在乾元门里的钰铎,怕不是还将长久地潜伏下去。

钰澄仍有疑惑:“嵇昀,你如何知道钰铎就是羽林堂主的?”

嵇昀小声对钰澄讲道:“其实,我在九天教中,亦有耳目。”钰澄微感吃惊,鉴于这是海昏派的内务,他也不再过多打听。本欲留三人小住,但嵇昀急于寻人,简单告别之后,嵇昀带着野南浔和江小雨便又沿路下峰去。

“天大地大,师娘存心躲着你,咱去哪里能找到她”野南浔灰心丧志,半纠结半抱怨地说着。江小雨更善挖苦,“谁叫有些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要是你师娘,知道心上人都已经和别人拜堂成亲,更不会露面了。”嵇昀听着他俩的话默不作声,但句句都如尖刀在片割他的心。

三人没有目的的下山,自然就走得慢了些。趁着在溪水边小憩的片刻,嵇昀冥思苦想萨迪娅的下落,暗自祷告:“道祖,如能指点我找到她,别叫她出什么意外,弟子甘愿下半生戒荤吃斋,笃慎修行。”

他正闭着眼祈祷,突然脸上一阵激凉,惊得他打了个冷战。

“哈哈哈。”

江小雨看到嵇昀这个样子,咯咯笑个不止,嵇昀见是她手上蘸了水弹到自己脸上,也不与计较,但转念盯着眼前的小溪,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这条河从义父的居处经过,自打学成剑法下山,尚未回来探望过他老人家且上次白大哥说为救我回山求援,但迟迟不见他复返,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想到这里,嵇昀越发不安,即刻叫了江小雨和野南浔起身,沿着溪水而下,往杨楮的住处寻去。

三人走了半晌,遥见炊烟升起处,农家小屋安处溪边。嵇昀快跑了过去,门前的石榴树花开正烂,正如去年他初到此地时的样子。而他今日的心境,却不似当初,前辈的深仇、门派的重任、以及心爱之人离他而去的痛苦,纷扰交织在他的心头。

嵇昀没有喊话,而是缓步地走进了屋里,四下陈设依旧是那么简单,竹床上一条冬季的棉被被叠的整齐,窗台与门扉均是一尘不染,揭开蒸腾着热气的盖子,锅里滚烂的河鱼豆腐与木薯面饼的香气迎面扑来。

看样子,义父的生活被人照料地十分悉心,想到这里,嵇昀复杂的心绪终于有了一丝沉静。

“您喜欢听黄鹂鸟的叫声,我待会儿给您捉一只来,挂在屋子外面,这样您就不用每天到山林里去了,风凉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窗外隐约传来对话声,嵇昀知是义父回来了,但奇怪的是,他的身边竟然有个女子。

“把黄鹂关进笼子里,就好比把人关进牢狱,它的歌声也就不会那么美妙了。”

杨楮一边回答着女子的话,一边将木车停在石榴树下,仰头看着满树红花,似乎有所感怀。嵇昀听门口脚步声急,知是女子进得屋来,忙闪身到内屋。女子进屋没有发现异样,她的心思全然在饭锅里,径直地走向了锅台,俯身翻拭饭菜。

嵇昀站在内屋,看着年轻女子忙碌的背影,两股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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