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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十三又带着一批货进了长安城。
太子册封大典还在长安城中坊间津津乐道,毕竟很长时间长安城没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了。
这些日子,西市常安坊的工匠活多的干不完,连门前迎接客人的小二都神气了起来。
贵人府里本身就有工匠坊,也只有城里的寒族和破落的士族才找工坊做活,原来都是相互竞争,磨面的看着卖石灰的都要吵上几句,现在拿着定钱都不一定能找到干活的。
倒不是看不上人家手里的银钱,实在是工坊里活计都排在了年后去了。
工匠收入高了,出手就大方,今年的年气就来的早一些,去年多亏了张天师在南郊筑坛求雨,今年是个好年景,所以过年的物资源源不断运进这座城池,人人脸上较往年都喜庆了许多。
铁十三又去了一趟楚国,赶在腊月十三,回到了长安。
远远地看到明德门高耸的城墙,身后的两位文士忍不住伏地痛哭。
他们正是大晋秦王之后司马茂和司马晗,秦王一门心思营造长安城,不曾参与皇室内乱,平时善待属下,从不欺凌百姓,在大晋众多王爷中堪称贤王。
五胡之乱,羌族趁乱攻入关中,长安城临破之前,秦王妃将两个幼子托付给禁卫首领公羊琦,叫公羊琦带他们前往扬州,投靠父亲扬州总管窦源。
公羊琦刚刚出城,就听到秦王宫被攻破,秦王举家而死。
当日的黄口孺子,如今也已两鬓染苍,长安城犹在,双亲音容难寻,不觉悲从心生,伏地痛哭。
自从太宗之后,关中稳定,民生逐渐恢复,常常有各地返回的长安故民,因此路人也见怪不怪了。
只有明德门守卫欲要查验这些人的关防,早被明德门守将呵止。
铁十三爷都不认得了?
平日给的酒肉都喂狗了?
远远的骂着守卫,亲自跑到城门前迎接。
地处黄土高原延绵不断的丘陵之间的肤施城是延州州治所在。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曾孙尸毗王在此地修行,见一只饿鹰追杀一只幼鸽,尸毗王以袈裟护住幼鸽,饿鹰围绕尸毗鸣叫,放了幼鸽,会被饿鹰所食,不放幼鸽,饿鹰将饥饿而死,尸毗王便割取自己大腿肌肉喂食饿鹰。
此地由此得名肤施。
延州原本是植被茂密的森林,秦汉以后,为建宫室,林木砍伐严重,加之兵屯兵开荒砍伐,此时延州周边,已经开始沙化。
延州从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又是魏、梁的边境,人烟稀少,乃是逃兵、罪犯逃亡避难首选之地。
在间杂着黄色丘原中的茂林深处的沟堑里,不知隐匿着多少巨盗悍匪。
临近年节,就在延河和黄河的交汇处有一个奚家庄,这时节传来喧闹声和牲口的嘶叫声。
一个个子不高,肤色有些黝黑穿一件红色短棉袄的女子,卷起袖子,嘴里叼着短刀,正叫两个汉子的按住一头肥大的黑猪。
一位穿着绿色短袍的女子正端着一个陶盆,神情紧张的看着红袄女子。
一群蓬头垢面、穿着褴褛的女人和汉子围绕在土坡上,呆滞的面容露着一丝喜色。
女子斜看了一眼坡下反穿一张破烂羊皮的男孩,向绿袍女子喊道“也是上过战场的,还是这样胆小,端好了,猪血可是好东西,莫要弄洒了。”
绿袍女子嘟囔“那是在死人堆里捡东西而已。”
红袄女子哼了一声。
看了黑猪一眼,手起刀落,捅进黑猪咽喉,黑猪吃痛,奋力挣扎。
见两个汉子还有些按捺不住,淬骂了一声,抬脚踩住黑猪,女子虽然瘦小,气力极大,黑猪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动,嘶叫几声,慢慢没了气息。
绿衣女子这下倒是不害怕了,端稳了盆子看着猪血滴入,伸出舌头竟在嘴角添了一下涎水。
待猪血流尽,红袄女子才松开脚,两个汉子将肥猪抬去褪毛。
转身对男孩笑道“猪就别杀了,杀个羊叫我看看。”
招手叫两个汉子抬了一只羊过来,压在案板上。
男孩不说话,走过来接过刀子,在油黑发亮的羊皮袄子上擦去血迹,试了试刀刃,问道“雷当家的,说好了,羊头归我。”
“这是奚家庄规矩,不会因为你是外人改变。”
“那就好。”
极为老练试了试刀刃,从旁边另一位女子手里要过一只陶盆。
白光一闪,刀子已经插入羊脖子上,顺手还将陶盆搁在刀口下面,鲜血涌入盆中,没有溅出一分,倒比女子还干净利落几分。
众人喝了一声彩,原本奚落的眼神都成了惊叹。
女子是奚家庄庄主十九娘。
奚家庄原来是本地的一个大庄子,数年前毁于战火,庄上数十人丁一夜被乱兵所杀,听闻只逃出庄主女儿。
六年后庄主女儿不知从哪里回来,已经练就了一身武艺。
在已成废墟的村中收敛散落的骸骨,一起葬在庄后的山坡上,又召集曾经的族人重建了奚家庄。
至于为何自称十九娘,没人知晓,但十九娘力大无穷,武功奇高,连续挑战周边十余里的土匪,未遇到敌手,不服气的扔进村后土窑,过几日弄出来较量一番拳脚。
那里是关押,这是找陪练的啊,还打死勿论。
几番下来,被收拾的遍体鳞伤的服气了的悍匪尽皆被收编,如今奚家庄已经是近百人的大庄子。
昨日这个男孩带着妹妹前来投靠,看样子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十九娘见两人可怜,便叫人端了一碗野菜汤叫他们吃饱。
叫人在村边搭了一个窝棚,说是年节过后再做安排。
今日村中宰猪羊过年,男孩不知问了谁,说是操刀之人可以获得猪头或者羊头,便跟了过来,央求十九娘给个宰杀的机会。
见男孩手法异常熟练,十九娘不由心生好奇。
男孩待羊血流尽,刀子向下一探,顺着骨缝滑了一圈,看羊头塔拉下来,取过旁边利斧,轻轻斩了几下,便将羊头斩了下来,放到一边。
又拿过剔骨小刀,开膛破肚,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羊肉和内脏分开,羊皮剥下搭在一边的草堆上。
众人都是看傻了眼。
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但手法如此熟练,那里像是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山寨的惯匪,也难有这样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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