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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从月身子弱,总是滑胎,更被那麝香烧空了底子,萧大帅放心她不下,便已请了大夫在府里住下了。
鹊儿马不停蹄,不刻便将人请了进来。
那大夫切了切萧从月的脉,眉头一皱,面色一沉,只速速的写下了一道药方,便遣了下人去煎药了。
萧从月汩汩的流着血,一迭声的泣道:“大夫,我的孩子有没有事?求您救救我们母子……”
“二姐,你躺好!”
萧子窈轻声劝道,“大夫不急,你便不用着急!我猜呀,大约是方才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喝一碗安胎药便能稳住了,你别怕!”
萧从月泪眼婆娑。
“真的吗?子窈,你别骗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大夫就在这儿,我如何骗得了你!”
萧子窈落落的打断了她,复又悄然的向那大夫使了个眼色,便作势要走。
“二姐,我去看看新来的那几个丫鬟做事利不利索,很快就会回来的,我把鹊儿留下来陪着你。”
话毕,已然推门而去。
萧子窈一走,那大夫便也寻了个由头,只紧随其后的跟了出来。
沈要始终等在门外。
“六小姐……”
他扶着那半扇门,见萧子窈的眼色沉得厉害,便有些欲言又止。
可萧子窈看也不看他,只咬牙切齿的低嗔道:“她这一天到头的,只知道作践自己!”
那大夫亦然叹道:“二小姐气血枯竭,心脾两虚,她身子弱,胎儿也弱,此番实乃惯常滑胎之象。”
萧子窈眸光一利:“什么意思?”
“回六小姐,所谓惯常滑胎,说的便是母体天然保不住胎,哪怕怀了也会自然的滑掉。非但如此,母体既是病体,那胎儿便也会畸病。二小姐今日便是如此了。”
“二小姐这一回出血,可比前面的几次严重多了!她现在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如若再这样继续出血,万一哪天羊水破了,母子就要双双的危在旦夕了。”
“眼下,我只能先开一道寿胎固元汤与二小姐服下,姑且先止住血……可说到底,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惯常滑胎乃是根基孱弱之由,一时半会儿是如何也医不好的。”
萧子窈细细的听罢,眉头越凝越重。
“那……照你的意思是说,我二姐这一胎,许是保不住了?”
那大夫微一颔首,道:“……正是。”
“此事除我之外,可还有旁人知晓?”
“我早已向大帅禀明过了。此事除二小姐之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子窈一滞,满心陈杂五味。
多可笑,所有人都知道,萧从月终要与她腹中的孩儿无缘,却唯独她自己不知道。
萧子窈于是沉声问道:“这胎儿你至多还能再保多久?”
那大夫哑了哑,忖思了片刻,方才慎之又慎的开了口。
“一月有余,已是极限。”
话毕,复又顿了一顿,犹疑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要想再保这一月有余,也是难如登天的,还须两味极为罕见的药材来做药引!”
萧子窈嗤笑道:“罕见?我萧子窈长这么大,从不知什么是罕见!不过是两味药材罢了,我堂堂的萧大帅府如何弄不到手?你尽管说就是了。”
“六小姐有所不知,眼下必要一味厚朴、一味山萸肉!”
那大夫见萧子窈不屑一顾,只好叫苦不迭。
“厚朴乃是紫木兰树的根皮,紫木兰十年成一树,一树只取五钱根皮!山萸肉则是山茱萸头一茬的果子,一年只产在秋分时节,更要封存至来年立春,方可入药!”
“这还不是最稀罕的!岳安气候如斯,从来种不活紫木兰与山茱萸,这两味药便只有从外面运进来。眼下,漕运、旱道纷纷被日本人抢占,早已无法再运输药材了!”
“倘若二小姐尚存三分根本与元气,我倒还能换一换药引。可二小姐这般虚弱,那胎儿实在是没指望了,只有厚朴与山萸肉双药齐下,又猛又烈,才能稳住胎气!”
那大夫愈说愈疾,几乎要跳了起来。
萧子窈眉心紧锁,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
沈要见她狠狠的咬着唇,直咬到发白,便有些心疼了。
他正要上前去劝,谁曾想,竟有一人兀的抢了先。
“不过是厚朴与山萸肉罢了!只要是子窈之所求,我梁延定然要求必应!”
沈要听得此声,果然心下一沉,一双黑眸冷得有些刻薄。
他紧抿着嘴唇,死死的盯住了梁延。
那厢,却见梁延执着一把长柄的黑伞,含笑而来。
“子窈,我今日是来还伞的。我去西院找不到你,便想着来二姐这边看看,哪知,竟然这么巧。”
只一眼,沈要便已瞧了出来,那黑伞哪里会是梁延的,正是他自己惯常用着的那一把。
他刚落下鞭伤的那几日,有一回,风雪漫天,萧子窈一人去看萧从月,他便想着去接她一接、再为她撑伞,免得她淋了雪。
然,那一日,萧子窈却是由着梁延送回西院的。
非但如此,她更将他沈要的伞自作主张的借与了此人!?
沈要垂了垂眸,更咬紧了牙关,方才堪堪的压住了满眼的阴鸷。
他简直不知该气谁的好。
萧子窈本就恼着,见梁延牛皮糖似的黏了过来,便更加的心烦气躁起来。
“梁延,你若只是来还伞,现在把伞放下,你便可回去了。眼下,我二姐事大,我急着求药,还请你莫要耽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谁知,梁延听罢,竟是一笑而过。
他不依不饶的逼近了些,萧子窈不耐至极,正想躲开他去,却被他长臂一横,紧紧的抵在了墙上。
如此,萧子窈便被他锁进了怀中。
沈要想也不想,只一瞬,便已拔出了手枪,直指梁延的后脑。
“离她远点儿。”
沈要冷冰冰的掷出几个字来,“你若敢碰她一下,我便杀了你。”
然,纵使是被真枪实弹的指着,梁延始终笑得玩味。
他只轻飘飘的挑一挑眉,倏尔笑道:“子窈,你养的这条狗好大的脾气!倘若他咬伤了我,可就没人会给你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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