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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雷雨交加,别墅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白霜行站在餐桌旁边,目光掠过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尝试理清思绪。
系统已经明确提示,故事里那个发狂杀了全家的父亲,正是他们此次需要找到的厉鬼。
除他以外,母亲与两个孩子的灵魂,也将在这栋别墅之中游荡徘徊。
他们既要找出厉鬼的藏身之地,又要避开另外三个游魂的追击——
这是个躲藏与寻找的游戏。
“我们要……除掉厉鬼?”
姜采云说“怎、怎么才能除掉它?”
仅仅是躲避厉鬼的捕杀,于她而言,就已经达到了噩梦级别的难度。
他们一群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既不会驱鬼除邪,也没有防身的法器,顶多从白夜商城里兑换几张驱邪符。
驱邪符……能对付这种程度的鬼魂吗?
曾叙也脸色发白,胡乱抓了把头发。
起初,他们的任务只是在别墅里存活一天。
他早就做好了设想,打算让所有人老老实实待在客厅——
只要不落单、不乱逛,大家聚在一起,活下去的机会很大。
没想到,主线任务忽然提高了难度。
要想找出厉鬼,如果一整个晚上都滞留在客厅里,他们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
也就是说……即便知道别墅里危机四伏,一行人还是不得不四处探索。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那男人是这场白夜的boss,仅凭几张驱邪符,应该对付不了它。”
季风临想了想,沉声说“我们只能试试,在别墅里搜寻更多线索,或许能找到有用的道具。”
听到这句话,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还没弄明白厉鬼杀人的原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刀捅进脖子。
“任务限定在今晚,我们还有时间。”
白霜行说“先别着急,一起看看遇害现场吧。”
沈婵点头“任务里说,厉鬼杀人有它的规律……既然这一家三口都死了,他们一定都触发过对应的机制。”
姜采云深吸一口气,应了声“嗯”。
她虽然胆子不大,却足够理智。
在这种环境下,哭泣与怯懦只会招致死亡,为了活下去,必须鼓足勇气,竭尽所能寻找线索。
“死亡顺序,是儿子,女儿和母亲。”
白霜行说“儿子死亡之前,去过一次卫生间;女儿坐在餐桌上,母亲则是打了个电话。”
她看了眼桌面。
晚饭已经吃完,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家三口食量不大,盘子里剩了不少青菜,女孩歪歪斜斜靠躺在椅子上,双目圆睁,因痛苦而神情扭曲。
至于餐桌旁边——
这栋别墅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只零星摆着几张必备的桌椅。
墙壁上空空荡荡,靠近厨房的位置,有一扇玻璃窗。
窗子呈现出半开半掩的状态,有雨滴从窗外落进来,在地上浸出一滩水渍。
窗帘被吹得呼呼作响,不时向空中扬起,荡开一片飘忽不定的影子。
“会不会是……水?”
李子言小心翼翼“卫生间里有水,现在窗户敞开着,这些雨水落进来,条件同样成立。”
他说着扶了下眼睛,挪开视线,不去看桌边血肉模糊的尸体。
“有这种可能性。”
季风临颔首“在恐怖电影里,‘水’是一种经常出现的意象,往往象征着鬼魂的来临——除此之外,还有镜子。”
“我想的就是镜子。”
沈婵接话道“卫生间里一定有面镜子吧,至于厨房,厨房中的那扇窗户,也能映出所有人的影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玻璃窗和镜子有一定相似之处。
而且,在她看过的恐怖片里,有八成的厉鬼会从镜子里出来。
听她这句话说完,姜采云猛地顿住。
此时此刻,他们正齐齐站在厨房里,她、李子言、白霜行和季风临,影子都被完完整整映在那面窗户上。
至于沈婵和曾叙,虽然只入镜了一半,但透过玻璃窗,同样能看见他俩。
这样一来……该不会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被厉鬼锁定了吧?
“镜子和水是一个解谜方向。”
忽然,白霜行开口“但现在看来,厉鬼索命的机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她说着扭头,看向那面玻璃窗“如果仅仅靠近镜子和水就会被杀……我们刚刚,已经差不多死透了。”
曾叙沉吟片刻“有没有可能,是要碰到水?”
在卫生间里必然要洗手,至于餐桌上,正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这个猜想倒有可能。
白霜行想起那通电话。
电话里,姜采云逃到了院子里的小池塘边,当时打着雷,在下雨。
离开房屋后,她一定会沾到雨水。
“有可能。”
季风临和她的思路一致“无论这个猜测正不正确,我们尽量不要去接触水。”
姜采云点点头,仍然有些放心不下,看了眼不远处的窗户。
玻璃窗上,隐隐约约,飘浮着他们所有人的影子。
“镜子也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白霜行上前一步“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把别墅里的窗户都遮住吧。”
说话时,她伸出右手,试图合拢窗帘。
还没靠近窗边,就见季风临跨步上前,一把拉拢暗黄色的长帘。
他小心避开了骤来的大雨,当窗帘被拉动,发出哗啦一道响音。
玻璃窗被挡住了。
季风临没说话,撩起眼皮时,与白霜行对视一瞬,向她无声示意。
——窗边有水,既然水被纳入了危险范畴,能不靠近,就尽量避远一些。
“你男朋友,”姜采云扬起嘴角,试图缓解紧张的氛围,“对你真好。”
没想到,对面三个人,有两个同时愣住。
剩下一个沈婵眯了眯眼,轻咳一声。
“不是。”
白霜行笑了笑“我们是朋友。”
季风临看她一眼,喉结微动“嗯。”
“……啊?”
姜采云脸上发热,耳朵泛红“对、对不起!我看你们一直走得很近,还……”
不对。
越描越黑。
从见到三名新队友的第一刻起,她就下意识觉得,这是一对情侣加上他们的朋友。
毕竟,当时他们行走在雨中的森林里,白霜行头上顶着的,显然是季风临的外套。
后来进入别墅,看他们的种种反应,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坐在沙发上时,每当姜采云抬头,经常瞥见他们两人匆匆对视,又不动声色把目光挪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姜采云挠挠脑袋。
“一直待在这儿不是办法。”
曾叙看出她的尴尬,淡声转移话题“接下来,要去别墅里寻找线索了吧。”
“嗯。”
季风临道“我们一起走,还是分成小队?”
“绝对不能落单!”
沈婵抢答似的举起右手“恐怖片里,落单必死无疑。”
“大家都不要单独行动。”
曾叙点头“别墅就这么大,六个人一起行动反而不方便,遇到游荡的鬼魂,也不容易逃开——不如三三分组,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白霜行毫不犹豫应下“没问题。”
“和商量好的一样,避开所有形式的水,看到窗户或者镜子,想办法把它们遮住。”
沈婵说“别墅一共三层,我们先分别搜查上下两层吧。”
姜采云拍拍心口,做好准备“嗯。”
于是计划被初步拟订。
一楼他们比较熟悉,而且整个空间十分空旷,调查难度不高。
姜采云三人经验不比他们丰富,顺理成章留在一层。
二楼是片从未探索过的未知区域——
不久前听到的孩童笑声,声源似乎就在那里。
这个任务,落在白霜行他们头上。
“注意安全。”
临走前,白霜行不忘叮嘱“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你们出声求救,我们会来。”
姜采云咧嘴一笑“嗯,我们会小心的!驱邪符已经兑换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你们也要当心。”
李子言扶了扶眼镜,神情怯怯“故事里说,父亲趁着家人熟睡,用刀杀光他们……案发的卧室,就在二楼或三楼。”
与三人暂时道别后,白霜行登上了前往二楼的楼梯。
万幸,别墅里还能开灯。
楼梯是古典风格的旋转式,扶手斑驳,上面落满了灰。
再看脚下,也是处处堆积着灰尘,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在一楼所见的“一家三口”,很可能是由当年受害者的鬼魂所化。
之所以伪装成人类出现在他们面前,或许是为了恐吓,又或许,是系统特意安排的提示。
——他们必须从那三人的死亡里,推理出厉鬼杀人的规律。
楼梯不长,登上二楼,白霜行见到一条走廊。
走廊两边分布着一个个房间,房门虚掩,都能进去。
她左右环顾,在其中三扇门上,发现了不同。
左侧尽头的房门贴着张画纸,用无比稚嫩的笔触写上
[爸爸妈妈的房间]。
然后是右边紧邻的两个房门,分别写有[小宝的房间]和[小娴的房间]。
“小宝小娴,是家里的两个孩子吧。”
空气森冷,沈婵打了个冷颤“咱们先去哪儿?”
正如李子言所说,卧室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就算经历过一次次白夜,但置身于曾发生过惨案的凶宅、与厉鬼们零距离接触,只要是个正常人,任谁都会感到紧张。
季风临“先去父母的卧室吧。”
白霜行表示赞同“我们要寻找的厉鬼是父亲,在他的房间里,线索可能会多些。”
屋子里有冤死的鬼魂不断游荡,他们没在走廊停留,一起进入父母卧室。
刚开门,白霜行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皱眉捂住口鼻。
季风临走在最前,默不作声垂眸看她。
觉察他的视线,白霜行略微挑眉,示意自己没事。
于是他开灯,走进房间。
与一楼相差不大,卧室里同样简陋。
一张双人床摆在中央,床单被鲜血浸透,晕出大片大片的红。
角落里有张书桌,窗户被严严实实关上,窗帘大开,能看见昏黑阴沉的天空,以及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大雨。
季风临没忘记之前的讨论,动作利落,关紧窗帘。
“镜子和水……都有可能,但又都不太可能。”
沈婵轻揉眉心“别墅里,这两样东西几乎无处不在。如果厉鬼能直接通过它们杀人,我们就注定团灭了。”
监察系统号的白夜虽然凶残,但不至于违反最基本的规则,创造一场毫无活路的屠杀。
再说,他们刚才进屋就正对着玻璃,没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三名死者所处的环境,又只有这两点相似。”
白霜行若有所思“会不会是……除了镜子或水,还有另一个附加条件?”
交流的间隙,她靠近窗边的书桌。
桌子上布满灰尘,不知多久没被人使用过。
季风临打开左右两边的抽屉,在左侧角落里,找到一幅画。
他动作很轻,将画纸从抽屉里拿出来。
这个作品显然出自孩童之手,风格稚嫩,毫无技巧可言,用五颜六色的油画棒,画着四个手拉手的火柴人。
白霜行站在他身边,从左到右逐一看去,见到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豆丁似的小孩。
是住在别墅里的一家四口。
画纸最上方,写着[幸福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几个大字。
看字迹,一板一眼,圆润稚拙,也是由小孩写下的。
“你们看这里。”
沈婵指了指右下角“这团水渍,不会是眼泪吧?”
白霜行点点头。
那滩水渍被晕开很大一片,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圆。
在它附近,还有好几个相似的水团。
“这幅画属于孩子,却出现在父母的卧室里,上面还有泪水。”
白霜行分析“男人杀死家人后,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和他们继续生活在房子里……杀人只是一时冲动,等尘埃落定,他很可能感到了后悔。”
沈婵啧了声,眼里涌出厌恶之色
“然后就对着这幅画哭?早干什么去了,人渣。”
确实挺人渣的。
“话说回来,你们还记得当时与女主人的对话吗?”
白霜行压低声音“杀人后,男人究竟还做了什么,她一句话都没透露。”
“对!”
沈婵“尤其是关于藏匿尸体的地点,她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这个线索,会不会很重要?”
“如果要和镜子、水联系起来——”
季风临说“院子里的池塘?”
白霜行“唔”了声。
这个猜想有一定可能性,可惜院子里下着大雨,他们没办法出门验证。
她站在桌边静静思考,不经意抬起眼,看了看实时弹幕。
【无聊,厉鬼呢?厉鬼什么时候出来?我才不想看他们推来推去。推理半天也得不出结果,不如直接死掉。】
【都过去这么久了,该出现第一个死者了吧?】
【我要看血流成河!血流成河!】
全是毫无人性、暴戾疯狂的言语,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死去。
白霜行不禁皱起眉。
既然姜采云等人是被禁锢在白夜之中的挑战者,像他们一样化为鬼魂的人类……
在监察系统号的白夜里,究竟还有多少个?
,死死死。
把人类的灵魂当作玩具,从而制造更多死亡,这位系统,当真无愧于它的名头。
想到这里,她默默看向脑海里的小丑。
由于尚未出现牺牲者,打了个哈欠,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睡眼惺忪。
【我觉得,楼下的人会先死。几个新手一惊一乍,恐怕刚遇上鬼魂,就被吓得动弹不得了。】
【谁死都差不多。对了,规则里不是说,这地方还有游荡的鬼魂吗?怎么还没出来?】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条弹幕飞速飘过,白霜行眼睫一颤。
她也听到了。
从走廊尽头,正传来一声清脆如铃的笑音。
——是鬼魂!
进入卧室时,白霜行有意关上了房门,和其它房间一样,让门保持在虚掩状态。
此刻笑声响起,季风临与她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边,按下电灯开关。
灯光瞬间熄灭。
时值深夜,空中下着雨,窗帘又被拉上,空旷寂静的卧室里,几乎隔绝了所有光源。
光线暗下,视野之中一片漆黑,猝不及防间,有人轻轻攥住白霜行衣袖。
她被拉到门后的墙边。
沈婵很有眼力见,瞥见季风临的动作,默默朝着这边靠拢。
卧室里没有衣柜,躲在门后,是最稳妥的选择。
双眼逐渐习惯四周的黑暗,白霜行放缓呼吸。
鼻尖萦绕着浓郁腐臭味道,经久不散,平添压抑。
门外的走廊里,笑声一点点靠近。
那是属于小孩的嗓音,时男时女,偶尔两种声线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邪异。
伴随着笑声一同传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脚步,与女人幽怨低沉的恸哭。
踏踏,踏踏。
白霜行能清楚察觉到,身旁的沈婵已经一动不动,浑身僵得厉害。
这是一种难言的恐惧。
他们看不见鬼魂的模样,只能隔着一扇门,感受着它们渐渐逼近的脚步。
也许下一秒,它们就会破门而入;又或者,它们将目不斜视地离开走廊,与屋子里的人类毫无交集。
未知,总能让人心生惧意。
笑声和哭声越来越近,来到他们所在的卧室门口。
白霜行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听见陡然加大的、无比清晰的女人低笑“……嘻嘻。”
这道声音由哭转笑、由悲到喜,如同一串绵长的戏曲唱腔,渗出森森冷意。
四下幽寂无声,怨灵的轻笑被无限放大,仿佛紧紧贴在耳膜。
浑身血液一刹凝起,白霜行点开技能面板,做好反击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对方没开门。
几秒钟后,她又一次听见脚步声。
耳边的响动渐渐远去,哭声与笑声,尽数消失在走廊另一边。
走掉了……吗?
季风临没放松警惕,透过虚掩着的房门缝隙,望向走廊。
走廊里亮着昏黄灯光,光线幽暗,一片沉寂。
没有鬼魂的影子。
他没出声,朝着另外两人点点头。
“……走开了。”
沈婵满手全是冷汗,心有余悸“这也太吓人了……”
和鬼魂隔着仅仅一道房门,她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
白霜行长出口气“卧室里,还要再找找吗?”
“我想到一个地方。”
沈婵擦干手心的冷汗,步子轻快,径直向前。
她走到了床边。
腐臭的源头也许是床上那滩血迹,靠近时,恶臭格外浓烈。
沈婵屏住呼吸,飞快掀开被褥和枕头。
很快,她目光微闪。
——在枕头下,放着一本厚重的书。
这书压在被子里,没沾上脏兮兮的灰尘。
沈婵迅速将它拿起,后退好几步,回到门边。
床头的味道,她简直一秒钟也忍受不了。
“床是人类的私密空间。”
沈婵挥挥手,散去鼻尖上的臭味“在心理学上,象征一部分的**和安全感——有些人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
她说着,顺势把书打开。
白霜行低头看去,眸色渐沉。
与其说是“书”,它更像一个笔记本。
在沈婵翻到的一页,夹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小刀。
“这刀……”
沈婵小心将它拿起。
刀刃是血一样的红色,刀柄上,雕刻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复杂纹路。
至于笔记本上,写满了潦草的字迹。
[做了梦,又梦到他们……]
[我不想死啊!小宝小娴阿舒,如果你们能看到这些文字,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不是已经答应,要和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了吗?]
[好好待在那里。待在那里,虽然阴阳相隔,但我们没有真正分开。][爸爸其实是爱你们的!相信我!]
“是男主人的日记。”
季风临说“‘好好待在那里’……是指藏尸的地点么?”
他到底把尸体藏在了哪里?
白霜行“嗯”了声,继续往下看。
[向大师求来了这把辟邪的刀,可以让遭到污染的厉鬼魂飞魄散……如果他们再来,我就……对!刺进他们的心脏!]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人,”沈婵蹙眉,“到最后,精神是不是已经不正常了?”
白霜行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句话上。
“辟邪的刀。”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句子“我们不是一直想不通,应该如何除掉别墅里的厉鬼么?”
这本日记里,甚至阐明了小刀的使用方法——
只要找到厉鬼,并将辟邪刀刺进它心脏,他们就能顺利通关。
沈婵一时恍然,神色复杂。
这个男人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在他们死后,仍不愿放过他们的灵魂。
从故事后续来看,他失败了。
索命复仇的鬼魂并没有被小刀除掉,反倒是男人自己丢了性命,沦为第四只厉鬼。
到头来,这把被他用来驱鬼的刀,成了让他魂飞魄散的利刃。
有种难言的讽刺。
“道具找到,接下来,就要找出厉鬼的位置了。”
白霜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好奇“笔记本这么厚,前面是什么内容?”
沈婵低头,把纸页往前翻。
出现的内容,让三人齐齐一愣。
[信仰我神……]
[神啊,我愿向您供奉鲜活的生命,请您降下恩赐,为我带来无上财富。]
再往前,是更为虔诚疯狂的呓语。
[我神慈悲,赞美神明!]
[神明保佑……]
[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神赐?家里那个黄脸婆,居然打算把神像扔掉……臭女人,去死!我过得这么不顺利,一定全是因为她!]
“这个男人,”季风临压低声音,“是邪神的信徒。”
受到邪神的污染,所以他才会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也因此,在某个深夜,杀害了熟睡中的所有家人。
他将三名受害者作为筹码,献上他们的血肉,试图召唤邪神,换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结果还没等来财富从天而降,就先被厉鬼们的报复夺走了性命。
实在恶心。
在卧室中的阵阵恶臭里,沈婵有点儿反胃。
“日记里,着重强调了‘待在那里’。”
白霜行思忖道“接下来,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想想,他可能把尸体藏在什么——”
她话没说完,忽地,有人在外敲响房门。
沈婵被吓了一跳,可转念想想,鬼怪才不会那么礼貌,进屋之前,还要敲一敲门。
季风临也明白这一点,轻轻把房门打开,走廊里,站着眼眶通红的姜采云。
“出……出事了。”
姜采云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住哽咽,浑身发抖“李子言死了。”
白霜行赶到一楼时,空气里,处处飘散着血腥味。
路过走廊,她有些惊讶地发现,男孩的尸体没了踪影。
长廊幽幽,充斥着暗黄色灯光,男孩原本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滩污血。
“厨房里的妈妈和女儿,也都不见了。”
姜采云用力擦去眼角泪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我们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血迹。”
白霜行应了声“嗯”。
之前她做过推测,他们见到的“一家三口”,只不过是鬼魂幻化的假象。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真正的鬼魂,已经开始了对他们的追杀。
李子言死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
走进杂物间大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骇人殷红。
年轻的男人靠坐于窗边,被刀从胸膛穿过,鲜血飞溅,染红大半墙面。
这幅景象太过凄惨,姜采云只看了一眼,就呜咽着哭出声来。
好友离世,哭泣是人之常情。
白霜行拍拍她后背,看向尸体边的曾叙。
这个健壮高大的汉子早已没了最初的魄力,整个人颓然弓着身体,如同一株被压弯的野草,瞧不出半点活力。
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带着哭腔开口。
“走进杂物间,当时窗帘开着。”
他说“我和李子言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帘拉上。我刚关好,他、他就——”
曾叙说不下去,抹了把眼泪。
季风临轻声“窗户里,同时映出你们两个的影子?”
“嗯。”
曾叙点头“当时我还对他说,厉鬼杀人的机制,肯定不是照镜子。之前在餐厅里,我们所有人都照过镜子,全活得好好的。”
他的语气更加颓丧“所以我特意看过窗户,我们两个的影子,都完完整整映在上面。”
可李子言死了,他却没有。
白霜行“李子言死前,没接触过水吧?”
见曾叙笃定点头,她摸了摸下颌“这样一来,水就能被排除了……关窗帘的时候,你和李子言的动作基本同步吗?”
曾叙想了想,摇头。
“没。”
他说“那时采云站在我们身后,李子言扭过头去安慰她,说厉鬼不可能从镜子里出来。”
它的确不会从镜子里出来。
男孩在走廊里死亡,而走廊中,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反射的、类似于镜面的事物。
“回头……”
沈婵心下一动“既然水被排除,厉鬼之所以出现,就很可能和镜子有关——结合李子言的动作,会不会,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回头?”
姜采云和曾叙双双愣住。
……回头?
为什么不能回头?
或是说,为什么不能在镜子面前回头?这和厉鬼的藏身之处,有关系吗?
他们两人思索着没说话,沈婵刚才就随口一说,自己也讲不出缘由。
而另一边,白霜行的脸色渐沉。
沈婵看出她表情的变化,小声询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某个念头浮上心口,白霜行后背隐隐发凉。
“我有个猜想。”
她说“之前我们一直纳闷,不知道男主人把受害者的尸体藏在哪里……对吧。”
姜采云怔怔抬头,不知怎么,打了个哆嗦。
“他在日记里说,会和家人们永远在一起。”
白霜行双手环抱在胸前,眉目稍敛“既然‘水’被排除了,那么藏尸于池塘,也可以不去考虑——更何况,池塘和他的距离,太远了。”
“太、太远了?”
身后涌起一阵悚然凉意,沈婵跟上她的思路“所以……他把尸体,藏在很近的位置?”
“还记得你在卧室里说过的话吗?”
白霜行看她一眼,目光晦暗不明“床,象征着**和安全感,与此同时,也是最亲近的地方。”
当他们走进卧室,靠近那张床时,闻到了难以言喻的浓郁恶臭。
仅仅一滩血,真能散发出那样的味道吗?
沈婵……
沈婵“……草。”
永远生活在一起。
好好待在那里。
虽然阴阳相隔,但我们没有真正分开。
脑子里嗡地炸开,刺骨寒意从脚底直冲脊髓。
姜采云也反应过来,轻颤着后退一步“尸体……在他的床下?”
“男主人把受害者的尸体放在床下。”
曾叙觉得一阵恶寒“可我们要寻找的厉鬼是他,不是那三个受害者。这和厉鬼的藏身之处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也藏在床底下?
那样的话,男主人怎么可能无处不在、轻而易举地杀掉他们?
白霜行深深看他一眼。
“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她自己也感到几分瘆人,朝着沈婵和季风临靠近一步“有人深夜总是做梦,梦里一直有道声音对他说,好朋友,背靠背。”
她顿了顿“后来才发现,原来床板下藏着一具尸体。尸体脸部朝下,背部朝上,每天晚上,和他就像背靠背一样。”
沈婵脸色更差。
她已经隐隐明白,厉鬼究竟藏在哪儿了。
“如果我们上楼前往卧室,把床板掀开,应该能找到三具尸体。”
白霜行沉声“而他们……是身体朝下的。”
这就是白夜给予他们的提示。
有关“厉鬼藏身之处”的提示。
“背靠背……”
目光不自觉瞟向身后,姜采云头皮发麻,哭腔更重。
为什么,不能面对镜子回头?
——因为厉鬼正背靠着背,依附于他们每个人身后。
一旦他们站在镜子面前,并转过身去……
厉鬼将看见属于它的倒影,从而被唤醒。
背对着窗户吃饭的女孩,在窗户前抱起女儿尸体的女主人,或许曾在卫生间镜子前扭头的男孩,还有李子言。
他们全都因此死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其他人明明都在窗户的倒影里出现过,却好端端活到现在。
伸手关窗帘时,从来都是正面对着镜像。
念及此处,姜采云的后背上,倏然涌起大片鸡皮疙瘩。
不止她惊讶得说不出话,实时评论里,弹幕同样炸开了锅。
【我去!居然是这样!】
【刺激啊!厉鬼怎么还不大开杀戒?他们找到了杀人的规律,这个任务,不会到此结束吧?】
【科科,下意识看了看我的身后。】
【血流成河!我要看血流成河!】
“这只是我的推测。”
白霜行闭了闭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楼上看看吧。”
只要确认床下有没有尸体,她的猜测,就能被证明出真假。
这个想法实在骇人,沈婵总觉得背上幽幽发冷,闻言用力点头
“对对对!如果能确定下来,我们尽快解决厉鬼,从别墅里逃出去!”
说完忽地一顿。
面前的姜采云和曾叙,很早之前,就死在了这场白夜里。
只要白夜还存在,他们的灵魂就不可能逃脱,将被永生永世困于其中。
“嗯。”
姜采云对此浑然不知,看一眼同伴冰冷的身体,咬了咬牙“走吧。”
穿过环形阶梯,白霜行又一次来到二楼。
与一层相比,这里的温度冷了许多,他们没犹豫,直接走进男女主人的卧室。
和计划里一样,曾叙与季风临一齐用力,将双人床整个掀翻。
看着床下的情景,白霜行攥了攥右拳。
手心里全是冷汗。
——床板下,果然钉着三具身体朝下的森森骷髅。
“所以,”姜采云尾音发颤,“白霜行,说对了。”
厉鬼正伺机而动,依附于他们身后。
她心中瘆得慌,朝着曾叙靠近几步“我们、我们怎样才能除掉它?”
白霜行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只可惜,没能顺利出声。
在她回答之前,走廊里,有另一道声音对姜采云做出了回应。
——那是一声清脆的孩童轻笑。
“该死。”
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曾叙皱眉“我们要躲起来吗?”
可环顾四周,这地方家徒四壁,根本没地方能够躲藏。
白霜行眼疾手快,关掉房间里的灯,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没人再说话。
耳边落针可闻,房门外,响起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踏踏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声音似乎更乱更杂了些。
窗帘被紧紧拉上,别墅外,雨势更大。
沉寂的雷鸣再度响起,轰隆隆吵个不停。
在不绝于耳的电闪雷鸣里,走廊中的声响,渐渐听得不甚清晰。
白霜行沉着视线,始终没放松戒备,死死盯着门边。
他们好不容易才察觉厉鬼出现的规律,只希望别出岔子才好。
又是一瞬雷鸣。
姜采云站在角落一动不动,刹那间,愕然睁大双眼——
门……
开了。
吱呀一声,无比贴近地响彻耳畔,将她的整颗心倏然提起。
阴冷拂面而过,姜采云喘不过气,难以呼吸。
走廊里的亮光渗进卧室,短短一个转瞬,卧室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一声凄厉笑音。
季风临皱眉“小心!”
他反应极快,拉着白霜行与沈婵迅速后退,与此同时,一只尖利鬼爪轰然穿透房门!
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沈婵差点忘记呼吸。
如果他们仍然站在门后……那只手,已经穿透其中某个人的心口。
惊雷簇簇,房门被吱呀推开,与它一并响起的,是声声幽怨鬼哭。
看清走廊里的画面,白霜行心下拧紧。
门外……一共有四只厉鬼。
女主人,男孩,女孩,以及刚刚死去的李子言。
和前三个鬼魂一样,年轻男人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只剩下怨念深重的杀意。
“李子言?!”
姜采云惊愕不已“为什么……”
【叮咚!】
【温馨提示在怨念过重的地方,死去的人们,会被同化为厉鬼哦!】
【是保护自己,还是杀死曾经的同伴……】
【哎呀,真是个想不通的哲学问题呢。】
混蛋。
白霜行在心里暗骂一声,目光微动,看向身边的季风临。
一行人中,他的身手最好,下楼前往一层前,由他拿下了笔记本和驱邪小刀。
不过……那把刀能不能除掉这四只鬼魂,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记得日记里写过,小刀能“让遭到污染的厉鬼魂飞魄散”,但显而易见,它们没有受到邪神污染。
否则,男主人拿着它防身,不可能还是死于妻儿之手。
他的妻子儿女生前都是正常人,之所以化作厉鬼,全因怨念深重,与“污染”无关。
真正被邪神污染的,是写下日记的男主人。
也就是说……这把驱邪刀,大概率只能除掉男人的魂魄。
如果不用刀,而是使用她的技能——
门边的厉鬼气势汹汹,不给他们更多机会,狂啸一声直扑而来。
曾叙咬牙,亮出手里的驱邪符。
在短促的几秒钟之内,白霜行迅速思忖。
业火和修罗刀的确能斩杀鬼魂,但那样一来,李子言也将魂飞魄散。
这四只鬼魂生前都没作恶,其中之一,还是个被白夜所害的可怜人。
在业火灼烧下,他不可能幸存。
心脏怦怦,她动了动指尖。
还有一个办法。
一个万无一失、不会出现额外牺牲的办法。
门口的鬼魂们之所以逗留在别墅里,是因为男主人的魂魄,仍旧藏匿于此地。
它们因凶手而死,只有等到那人魂飞魄散,才愿意离去。
四下沉寂一秒。
紧接着,天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
白光漫天,当白霜行抬头,恰好与季风临四目相对。
他的双目黢黑沉凝,在道道刺眼的闪电之中,如同浓浓晕开的墨。
目光在空中短暂相触,白霜行读懂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向他做出一个了然的口型。
再眨眼——
少年猛然动身,直冲窗边!
【这是在干什么?想从窗户逃走吗?这里是二楼,好像行得通。】
【哈哈哈哈哈他们完蛋了!】
【群鬼环绕,太酷了!驱邪符完全拦不住它们啊!】
【窗边是危险区域欸!或许……他该不会想要召出厉鬼吧!】
季风临并未理会飘过的弹幕,动作飞快,拉开窗帘。
与此同时,沈婵从商城兑换出一张驱邪符,按在李子言脑门上。
符箓用处不大,顶多让厉鬼停顿几秒,她心下着急,瞥见窗边的动静,不由一愣。
季风临……毫不犹豫,转过了身。
黑沉沉的暮色笼罩四野,走廊里的灯光宛如暗潮,悄然涌入房间。
窗户映照出少年高瘦的背影,也正是此刻,刺骨寒意自他后背猛然窜出——
而他垂下眼睫,竟握紧刀柄,直直刺向身后!
人类的心脏在左。
厉鬼和他背对着背,那便是在右。
脑海里,监察系统号愉快看戏,扬起嘴角。
他们以为这样做,就能活下去吗?
只可惜,还是死路一条。
厉鬼出现,不会留给他反应的时间。
只要他背对镜面,厉鬼被唤醒……
由怨气凝成的刀,就会将他刺穿。
这是必死无疑的局。
要想通关,必须有个人牺牲。
所有人都喜欢悲剧性的英雄情节,将它放在综艺节目里再合适不过,不是吗?
不出所料,窗外闪电划过,厉鬼露出狰狞面孔。
怨气化作长刀,当季风临抬手,刺向他心口——
【来了来了!血流成河!】
【终于!快杀光他们!!!】
【人类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厉鬼更快?他真以为自己能毫发无损通关挑战吗,笑死了。】
弹幕一条接着一条,如同兴奋高亢的污浊浪潮,奔涌不休。
然而,毫无征兆地,小丑脸上笑容止住。
等等。
为什么……
在厉鬼现身的同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出现了一道极其突兀的白光?
实时评论里,盛大的狂欢猝然终止,弹幕亦是顿住。
心有所感,侧过视线,看向白霜行。
早在对视的那一秒,她和季风临,就有了同样的计划。
她在顷刻之间猜出季风临的想法,而后者,给予了她所有的信任。
即便面对死亡,仍然不会有片刻迟疑的,全心全意的信任。
白光柔和,如同巨大的茧,将少年浑然包裹。
怨气所化的长刀锋利无匹,触碰到白芒之时,却如扬尘般散去,消弭无踪。
而在季风临身后,驱邪小刀寒芒毕露,狠狠穿透厉鬼心口,势如破竹。
千钧一发,恰到好处。
这是属于白霜行的技能——
【守护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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