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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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特例朝休，可大理寺官员无一人敢趁此机会休沐在家。

“报！大人，丞相大人和苏宁将军欲入大理寺，与您会面。”侍卫急匆匆跑到大理寺卿沈知虞身边，气喘吁吁道。

沈知虞的案上高叠文书，他整个人都埋在文书中，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官帽。沈知虞惊地抬起头，官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他忙扶正，蹿地一下站起身来。

“不是……这两座大佛来干什么？”沈知虞这几日被张铎一案搞得头昏脑涨的，这两人来凑什么热闹。“请他们两人进来……”

沈知虞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苏宁和傅修林两人从光亮处走来，却是满身的清冷。

尤其是苏宁，眉眼简直是染上寒霜，一身煞气，犹如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泰吾被她握得紧，甚至有些用力过头，剑身都在颤抖。

她身边的傅修林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双眼眸似是深不见底的黑海，涌动着暗潮。

“自清，张铎羁押在大理寺的牢中，苏宁想见他一面。”傅修林道。

沈知虞有些血丝的眼睛来回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不……准确来说是傅修林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

苏宁想见张铎一面同他说一声即可，都是自己人，沈知虞肯定是会放她进去的。但傅修林来干什么……

沈知虞暗笑，凌眉微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让属下带着苏宁去大理寺牢。正当傅修林准备一同离开时，却被沈知虞一把拉住。

沈知虞单手靠在他肩上，笑着揶揄道“啧啧啧……人家苏宁想见张铎一面，我自是会让她见的。可你为何要跟来……莫不是……”

傅修林看着苏宁离开的身影，一把抓下放在他肩上的手，冷漠地瞥了沈知虞一眼，“与你何干。”

沈知虞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么关心他，他怎么还这么冷漠。“哎呦……丞相大人看起来挺着急的啊，着急去追咱们的苏宁将军是吧！”他语调一转，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颇有些担心，“苏宁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去见张铎还带着泰吾，你可得小心些，别让张铎死在我大理寺的牢里，我嫌晦气。”

“知道了。”傅修林抬步离开了正厅，去追苏宁。

大理寺牢很大，大门之前是无尽的光亮，而进了大门尚需烛火照明。

沈知虞的属下在前方提着灯笼，苏宁和傅修林在后方跟着。

两旁的牢犯被关押久了，许久不曾见到新的面孔，更没有见到大理寺牢中有女子出现，一时间叫嚣声不断。

“唔……小娘子……”

“好美的小娘子……”

聒噪的很，那些牢犯眼里散发着精光，似盯着猎物般盯着苏宁，有些甚至伸出手想要抓住苏宁的衣角。

傅修林冷睨了一眼那人，平淡道“割了他的舌头，砍了他的手。”

属下连声道是。

刹那间，没有人再敢叫嚣，整座牢狱鸦雀无声。

穿过黑暗的甬道，他们走到了最里头。

大理寺牢很干净，不同寻常府衙里的牢狱，没有堂而皇之在路中间乱窜的老鼠，也没有什么腐烂的臭味。关押在大理寺牢里的都是些罪孽深重的犯人，越往里走，那些罪犯越是犯了大罪的。

而张铎就被关押在最里头的那间牢房，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受刑室。墙上整齐排列着带血的刑具，弯刺勾、碎骨锤、炮烙……数不胜数。

火盆里噼里啪啦的火响声，时不时飞出几个火星子，这间受刑室说是光明也算不上，说它黑暗亦是算不上。

于黑暗中撕裂光明。

张铎被架在十字架上，满身的血迹，黑发披散着，遮住了他半张脸，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抬起那双阴鸷恶毒的眼眸看向进来的两人。

那是他后半生的劲敌，傅修林。

他身边还站着宫变当日背叛他的“干女儿”，她好像是来找他索命的恶鬼。

张铎不禁冷笑，“原来是我的女儿来了。”

苏宁握紧拳头，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一步一步走向张铎，“张铎！”

张铎听得出来，苏宁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临阵倒戈，他不记得有杀过她的家人，对他何来如此大的怨念。

他整暇以待苏宁接下来的话，他倒是想听听是个什么原因，可惜苏宁只喊了他一声便没了下文。

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声笑，眯着眼，“我杀了你的谁？”

瞬间，泰吾出鞘，剑光凛冽如寒风，苏宁没有再手抖，抓着泰吾砍向张铎的手臂，她用了力但没把他整只手砍下来，却也震碎了他的骨头。

这样不止是肉痛，骨头更痛。

张铎疼得大叫，面目扭曲，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狱，守在外边的侍卫连忙冲进来查看情况。

傅修林呵斥道“出去。”

侍卫赶忙又退出去，头都不敢抬起，谁让这位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呢。

傅修林没有制止苏宁的一切动作，冷眼旁观着。

“张铎，你可记得前洛城太守白峰？”苏宁问道。

张铎笑道“哦……不记得了，一个小小的太守怎么值得我记得？”

苏宁眼角发红，怒火无法遏制的喷涌出来，那张脸铁青得厉害，被气得浑身发抖。苏宁抡起拳头猛地砸向张铎的脸，张铎被砸的吐了口血出来，牙齿都被打掉了两颗。

苏宁冷森道“张铎，你看看我长得像不像白峰。”

张铎盯着苏宁的眉眼，终于想起来那所为洛城前太守白峰长什么样。

原来她就是白峰的女儿啊。

他正想再仔细看，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紧接着眼睛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的眼睛被泰吾割破了，一片血淋淋。

“张铎，你眼前的我就是白峰之女白徽娴！我父亲被你和胡御史诬陷贪墨军款，私卖军械。我父亲跪在雪地里向先帝证其心，那日满地清白，却无人还我父亲清白！我白家因为你的贪婪和恶毒，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你竟然不记得我父亲的模样，作恶之人仍在猖狂，枉死之人却被人遗忘！你该死！”

苏宁句句泣血椎心，几欲嘶吼，若不是方才傅修林抱着她，她就要往张铎身上再砍几刀，如今还不是让张铎死的时候。

傅修林握住苏宁颤抖的手，大掌包裹着它，她的手格外的冰，他掌心的温度都无法温暖它。傅修林反复轻抚苏宁的后背，时而又抚摸她的头顶。

苏宁尚有一分理智，把头埋在傅修林的颈窝处，她不敢再次去看张铎，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她真的会杀了张铎的。

鼻头一阵酸楚，苏宁的眼泪夺眶而出，委屈、无助全都涌上心头。

天理昭昭，罪恶之人终伏法，光明烁烁，黄泉孤魂亦将直视天光。清白落雪，洗尽铅华，曦光灼人，融水冰雪，光明将再次照耀世间，冲击隐匿角落的黑暗。

可蒙冤含血之人，被黑暗镇压在黄泉碧落，却在无机会能够再见一眼这万世盛华。

她的父亲，她所有的家人都回不来了，在这个世上只有她孤单一人，游走在血与光之中。

苏宁平静过后问道“张铎，你污蔑我父亲之时可有想过还有今日？可有想过白家尚有人在世？”

张铎的脸上新血和老血交杂在一起，斑驳得可怕，那一双眼眶中空洞无物，咬着牙却在笑道“你当初可是还喊过我干爹的，认贼作父的感觉如何啊？哈哈哈哈哈……当初怎么就没把你全家都杀了，偏偏留了你这个祸害！”

他笑得猖狂，看不见苏宁再一次握紧泰吾，眼里迸发的滔天恨意。

傅修林睨了一眼张铎，手上不动神色地夺过苏宁的泰吾，他不怕张铎被苏宁怎么样，就怕苏宁怒急攻心会伤了身子。

他把苏宁拉到身后，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苏宁面前，挡了许多的光亮，他拿着泰吾剑尖直指张铎。“将死之人，话竟还这么多。你张家所背负的罪孽太多，你们得到的荣华富贵都是用无数枉死之人所堆叠起来的，罪恶沉沉，不可饶恕。”

泰吾刺入张铎的血肉里，准确地挑断了他所有的经脉，张铎身上被傅修林刺得血窟窿不少，血流直下，有些甚至溅到傅修林的白袍上。

张铎惨叫连连，不停唾骂着他们二人，却无法减少从身上传来的疼痛。他疼得想蜷缩，奈何被架在架子上，眼睛瞎了看不见傅修林下一步动作，在一片黑暗中等待下一次疼痛。

“痛吗？应该没有比死还要痛吧？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

傅修林故意不说全，他就是要让苏宁看着张铎那拿他不可奈何的模样。

张铎极力挣扎着，身子却如同一摊烂泥，傅修林就是在吊着他，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想知道吗？让苏宁来告诉你吧。”傅修林道。

苏宁知道傅修林要说些什么，“你的儿子，也就是张守辰，殿下命人在你夫人面前将其头颅喂了狗，你夫人晕了又晕，最后还是被太医救下来了。对了，张守辰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前，暴尸七日，最后他的尸首还要被扔下深渊喂狼，尸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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